49 只為聯手
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雲奕微微眯起了眼。
“顧公子的問題,我可有些聽不懂了。”他将手中普通的長劍抛在地上,“梅雨論劍不是每個江湖人都能參與的嗎?還是說,只有你們青陽盟與八大派才有資格?”
顧景行的臉上露出微微愕然的神色,似乎還想說什麽,卻忍不住咳出一口血——他的內傷着實不輕,現在丹田中就像有數十把小刀在亂割亂竄,疼得他嘴唇發白。
“扶公子下去歇息。”顧栖遲一躍上了高臺,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柄朱嬴劍。他臉色陰沉,目光壓抑,語氣也帶着幾分沉痛之意:“雲公子,四年前,只是林九思對不起雲家,也害了你,你何必苦苦相逼?”
雲奕一笑,不答他的話,像是在談論天氣一樣說道:“顧前輩盟主的位子坐得可好?”
顧栖遲的臉色變了。
“算來算去,顧前輩似乎得了最大的好處,也打得一手好算盤。”雲奕低下頭,笑了一笑,“除去九畹劍和明玕劍,朱嬴劍與寒英劍盡在你手,青陽盟也在你手中了。林九思謀害我雲家,險些害死了我,也和你沒什麽關系……林九思的女兒嘛,娶回去,至于是瘋還是傻,和你顧栖遲也沒什麽關系,是不是?”
顧栖遲的臉色剎那間變得鐵青,似乎已經怒到了極點。他忍不住擡起劍指着雲奕:“我只不過是看在雲家的面子上放你一馬,你卻信口雌黃!雲奕,我怎麽說也是你的長輩,難道沒有人教過你,和長輩應該怎樣說話嗎!?”
雲奕狀似不經意地笑笑:“我已經家破人亡,的确沒有人教過。顧前輩,得罪了。”
話音未落,他忽地欺身上前,剎那間縮短了二人之間的距離。寒英劍凜冽的劍鋒貼着顧栖遲的頭發擦了過去,那森然劍氣将顧栖遲的臉色映照得青白一片。
千鈞一發!
顧栖遲沒想到雲奕如今的身法與從前大不相同,竟然說打就打,而且迅捷如脫兔,若不是他感覺到不妙,此刻寒英劍恐怕已經洞穿了他的喉嚨。而面對着雲奕并無笑意的眼神,他只覺一股涼氣從心底冒了上來——雲奕,是真的不會手下留情的。
就在顧栖遲錯神的當兒,雲奕手中的劍已經綻開無數朵紛揚而下的劍花,如同枝頭抱香而落的寒梅,片片都帶着刺骨的冰寒。他的腳步如同風一樣輕盈,無聲無息,也無跡可尋。身形變化之時,劍鋒也随之變幻出千萬種模樣,逐漸在顧栖遲身周形成了一個銀白色的光圈。只見劍光點點,縱橫開阖,煞是好看。
随着一聲輕喝,顧栖遲悶哼一聲,幾點鮮血飛濺出來。他立足不穩,身形在擂臺邊緣搖搖欲墜。雲奕撤劍變掌,一掌印上顧栖遲的胸口,砰然一聲将他打得倒飛出去,摔下擂臺。
衆人都驚得呆住了。顧栖遲的武功雖稱不上絕頂,但也是佼佼者了。與雲奕對戰竟然沒有支撐多久就敗下陣來,難道說,雲奕失蹤這幾年……學了什麽其它的高明武功?
雲奕微微一笑,略一抱拳,手裏提着寒英劍:“承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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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飄然下臺,從顧栖遲手中拿過朱嬴劍,施施然便要離開,卻被少林方丈玄空攔住。玄空向他躬身行禮,宣了一聲佛號。
“雲施主,老衲願領教雲施主高招。”
這一下衆皆嘩然!人人都知道少林方丈玄空已經多年不與人動手,傳聞中他的武功已經臻至摘葉飛花的境界。雲奕如此年輕,恐怕會慘敗在玄空手下。
不料雲奕只微微一笑,向玄空道:“晚輩絕不敢妄自尊大,與前輩動手。今日晚輩前來,所為只是朱嬴劍、寒英劍,并不求梅雨論劍的頭籌。大師,晚輩還有要事在身,請恕晚輩先行離去。”
他略略抱了抱拳,不待玄空說話,便提了兩柄劍,足下發力,幾個起落之後已然消失在視野之中。玄空望着他離去的方向,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
雲奕從未想過,自己的師父竟然也是欺騙自己的人之一。然而當他确認傳言中廢去林九思武功的唐綏就是雲知珩的時候,他除去苦笑,內心竟然已經沒有半分波動。
罷了,騙他的人那麽多,多這一個……也不多。
摘下頭上的鬥笠靠在一邊,雲奕叫了一壺女兒紅。他靠在窗邊,一面聽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一面為自己接下來的行動做打算。
距離梅雨論劍過去已經五天,他仍然在薊州境內。原因無他,他想打聽一下沈紅衣的下落,親手了結這段二十年來的恩怨。至于雲知珩……他已經四年未見過自己的師父,陡然得知他竟是自己的親叔叔,他實在不太想見他。
若是當年的雲知珩有勇氣出面解決這一切,雲奕也不會被他推出來。若是他不那麽迂腐,恐怕事情此刻又會是另一番模樣。雲知珩當年被逐出雲家,便始終認為自己給雲家蒙羞,愧對于雲家的任何一人……可雲奕卻莫名覺得,他或許最應該愧對于自己。
這大概也是他至今沒有來找自己的原因吧。
梅雨論劍之後,雲奕的武功和神奇的死而複生又成了江湖人茶餘飯後新的談資。雲奕無意介入其中,對他來說,他此刻只有一個目的——
将二十年前的事情徹底畫上句號。
他拿起酒壺正要倒酒,門口忽然一暗,一個身形修長的男子走了進來,徑直越過大堂中的空位,坐在了雲奕對面。雲奕瞥了他一眼,眼底劃過一絲晦暗的光。
那男子也不客氣,将酒壺拉到自己面前滿上一杯,一口喝下,才頹然笑道:“你以前從不喝這麽烈的酒。”
“人總是會變的。”雲奕淡淡地說着,一飲而盡。那男子似乎怔忪了片刻,目光才落在雲奕臉上。
“看夠了嗎?”雲奕忽然輕笑,“怎麽,楚教主不在北方千裏之外的琅山,卻跑到薊州一家偏僻小酒館來喝酒?”
楚恪動了動嘴唇:“我是來找你的。”
雲奕只淡淡瞥他一眼:“朱嬴劍和寒英劍我是不會給你的。”
楚恪像是被噎住了,他的眼底剎那間浮現出一絲悲哀的神色,但很快又被他強行壓了下去。他微微垂下眼,說道:“對不起。”
雲奕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笑道:“沒關系。”
楚恪怔住。
“楚教主千裏迢迢來看梅雨論劍,又費盡周折找到我,難道不就是想聽這一句話嗎?”雲奕微微挑起眉,“現在你聽到了,可以走了嗎?”
楚恪的眼底頓時泛起驚濤駭浪。他像是受夠了一樣一把按住雲奕要端起酒杯的手,整張臉都透出一股冷冽的氣息:“明徽,你一定要這樣嗎……”
“我怎樣?”雲奕的眼神變得尖銳起來,“我不曾把你楚大教主怎樣,是你楚教主把我怎樣了吧!”
楚恪滞了一滞:“對不起。”
“我說了,沒關系。”雲奕甩開他,“若是沒有其它的事情,請楚教主自便吧。”
楚恪的面龐像是蒙上一層陰影,頃刻間黯淡下來。雲奕站起身便要結賬離開,卻被楚恪一句話釘在了原地。
“我來和你聯手。”楚恪低聲說道,“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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