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懲罰

當加百列聽到莉莉絲逃走的消息時，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天使軍團來到月亮天總督府押送加百列去水星天，父神垂憐，由米迦勒和水星天的總督拉斐爾領隊，免去了加百列可能會受到的屈辱。

加百列也因此了解到了莉莉絲出逃的經過。

本該臣服于亞當，盡心服侍男人履行繁衍職責的女人莉莉絲，對此提出了質疑，她要求觐見父神。

本就在調查範圍中莉莉絲經過層層通報被帶到了父神面前，同時在場的還有六位大天使和亞當。

莉莉絲不肯行禮态度傲慢，她直言不願在亞當之下，并堅持要離開伊甸園。

父神終是動怒，正待押解莉莉絲下去時，這個女人卻說出了整個天界的禁忌。

拉斐爾如今想到仍舊心有餘悸。父神的名諱被堂而皇之的說出了口，以聲音的形式傳到了他的腦中。

原動天似乎在這時地動天搖起來。他的腦子開始昏沉，頭痛欲裂，視界模糊，全身無力。他知道發生了什麽，人類說出了父神的名字。那名字他明明從來不曾知曉，卻在聽到瞬間明白過來。只若有人問他聽到了什麽，他只能告訴你，他什麽也沒聽見。并不是懼怕，而是那名諱是不可能在天使的腦中留下印象的。天使也并不被允許口呼甚至默念上帝的姓名。

父神的名字對天使來說有着巨大的威力，莉莉絲只說了一遍，六位天使和亞當已經沒有一個能夠站立。

副君舊傷未愈甚至昏迷了過去。米迦勒和拉斐爾兩位創·世天使狀況稍好卻也已經無法動彈。

只有莉莉絲，這個親口說出禁忌的女性人類還挺直的站立着。她的面容有幾分倔強，眼中盡是決然。

拉斐爾勉力看去，發現她似乎望了自己一眼。然後，他想到了加百列。那一眼或許并不是在看他的，又或許，是有什麽東西想要讓他傳達，他到如今也不太清楚。

莉莉絲的逃脫簡單得令人發指，後果卻十分粗暴。她一共說了三次父神的名諱，天界因此癱瘓了三天。

拉斐爾原以為加百列聽完會有什麽表示，不論是失望或者擔憂，他都想到過。但加百列十分平靜的聽完了他的敘述，連神情都沒怎麽變。

莉莉絲的出逃導致了最壞的結果：加百列被革去熾天使位階收押于水星天等候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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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降階是十分殘忍的，一般沒有重大過錯都不會降下這個懲罰。可如今由加百列管教的莉莉絲做出了背叛天國這樣的事，他實在難辭其咎。

加百列好像并不怎麽關心自己将會受到的懲罰，沉默了一會兒才對着拉斐爾道，“拉法，我是不是從來沒有請求過你？”

拉斐爾有了種不好的預感，連忙擺手道，“我希望你一直不需要求我。”

加百列淺笑着搖了搖頭，拉斐爾甚至覺得那笑容裏有一絲解脫。

“我知道你能找到薩麥爾，”他說着取出一本褐色皮面的手劄，交到拉斐爾手中，“我希望你能把這個交給他并讓他照顧一下莉莉絲……”

他似乎有些猶豫，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道，“至少保證她的安全。”

就知道！

拉斐爾沉着臉卻還是接過了那本手劄。“薩麥爾那家夥現在孤僻得很，我可不敢保證他會答應。”

他只負責傳話。

加百列無奈的點點頭，“我明白的，不過請你一定要告訴他，她叫莉莉絲，我想他應該會答應的。”

拉斐爾有些莫名加百列為何會這麽篤定，但此刻已不是可以奢侈得繼續敘舊的時刻了。

米迦勒神情嚴肅，有幾分歉疚的道：“這次，父神讓我來執行降階儀式......”

加百列擺擺手，安慰道：“這對我來說是好事，父神仁慈，不願我多受痛苦。”

拉斐爾面色沉了一沉，神色間頗流露出幾分對米迦勒的不滿。“你要是覺得愧疚幹嘛還要去看路西法？”

“這件事與他并沒有什麽關系。”米迦勒皺起眉頭，語氣卻很平靜，看起來并不想和拉斐爾争執，“現在最重要的是艾爾的事。”

“哼，你心裏明白到底和那位副君有沒有關系。”拉斐爾一臉嘲諷。

加百列無奈的輕笑，“你們還在執行任務呢，”他用依舊溫和平淡的語氣像過往一般勸解兩人，“我不知自己什麽時候能出來，你們不要再這樣了，到時候可沒人勸得住。”

又或許，他永遠也無法離開水星天的禁閉室了。

拉斐爾似是突然想到加百列稍後要經受的折磨，神色萎靡了起來，恹恹的答應了一句。事實上，就如加百列所說，對他而言由米迦勒來執行儀式最好不過，但對米迦勒而言，親手除去加百列的雙翅大概會在他心底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

“米凱爾，”加百列從來沒有對米迦勒與路西法交好這點說過什麽，但這次他卻以十分嚴肅的口吻對他道，“現在創·世一派的責任落在你的身上，只有一句話，希望你能聽我的。”

米迦勒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呆了片刻才點了點頭。

“小心路西法，還有，照顧好亞納爾他們。”

“總督大人。”烏利爾在門外輕輕的道，“拉結爾大人在府外無論如何都想要求見您一次。”

加百列并沒有答應，只是默默的望了米迦勒一眼。

拉斐爾看到他的樣子心酸之餘是一肚子的火，在米迦勒之前就喊道，“廢什麽話，還不把拉結爾請進來。”

曾經的神座之左，有着**功績的水大天使加百列，如今在自己的總督府卻要看別人的臉色。

他想到此處便覺眼中一酸，對路西法和莉莉絲恨得咬牙切齒。而對到如今還循規蹈矩，明知道自己和米迦勒肯定不會為難他卻仍舊事先征得同意的加百列也非常惱火。

他以前覺得加百列太過理智，在莉莉絲出現之後，他卻開始懷念理智的加百列，如今莉莉絲走了，他又覺得這樣也不好。

就在拉斐爾矛盾糾結的時候，拉結爾已經進來了。

他的面色有幾分擔憂與惆悵，态度并沒有因為加百列被革去頭銜而變得輕慢，向三位天使長問好行禮以後才略有些焦急的道：“加百列大人，請原諒我今日的唐突拜訪。”

加百列并無一絲不快，擺了擺手道：“拉結爾你無須多禮，感謝你如今來看望我。”

拉結爾白皙嬌軟的臉龐在一瞬間漲紅了起來，原本焦急的神情也變成了尴尬，半張着嘴像是要說什麽卻說不出口。

加百列頓了一頓才繼續道：“今後大約會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不能再與你探讨，不過書塔裏應該有你所需要的東西，我已經與烏利爾說過，以後你可以自由出入那裏。”

拉斐爾原本對拉結爾有着很好的印象，尤其是剛才得知他來看加百列的時候。可這一刻，他就是傻子也明白這書呆子火急火燎的過來是為了完成自己的研究，并不是關心加百列，只氣得面色青白，不斷冷哼。

他的反應拉結爾看在眼裏卻無法反駁。他确實是因為這件事來的，雖然他并沒有鐵石心腸到對于熾天使長被降階無動于衷，他也有着深刻的同情與擔憂，但不可否認，他在聽到加百列将被關入水星天的第一反應是自己的書。他面上的紅退去後顯得有些蒼白，沮喪的垂下眼睑，慚愧得無地自容：“感謝您，加百列大人......願父神護佑您。”

加百列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為我難過拉結爾，願你早日完成智慧之書，那将是偉大的功績，願父神保佑你。”

拉結爾擡起頭，看到的是水天使依舊溫潤的臉龐。他的神情是那般平和，幽藍的瞳仁深邃得像一汪不見底的清泉，嘴角含着笑意，拍在自己肩上的手輕柔卻仿佛帶着巨大而堅定的力量。拉結爾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在這位即将接受殘酷刑罰的天使長身上，他看到了平靜而溫暖的，彷如父神那般讓每一位天使向往的光輝。

拉斐爾聽到加百列的話再去看拉結爾，發現他眼角含着淚水，臉色并不怎麽好看，神情也滿是擔憂，這才稍稍緩和了情緒。

書呆子畢竟是書呆子，也不能要求他更多了不是麽？

“米迦勒，拉斐爾，”加百列似乎是囑咐完了所有的事情，他從前便是創·世一派的核心，如今即便将赴刑場也像是由他在主導一般，“我想我們可以走了。”

拉斐爾當然是希望能拖多久就多久，但他也知道這種天真的想法是不可能實現的，只抿着嘴有些倔強的不答應。

米迦勒嘆息，語氣沉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