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聖子的替身

加百列來伊甸之東的第二十一日，和談仍在繼續。與路西法往來了幾次書信之後，兩邊達成了基本的共識，今日只需要敲定最後的細則。天國的魔法陣已經全部架設完畢，随時可以啓動。

一切都在加百列的預料之中，包括莉莉絲的不合作。對她來說，這件事最困難的地方一開始就只有如何帶走莉琳——她知道自己是無法說服莉莉絲的。

不過困難不代表不可行，對于過去的她來說這可能是個兩難的決定，可如今她只是需要更周密的計劃而已。伊甸之東的惡魔和談期間仍在陸續撤離，路西法承諾不會幹涉她們之間的事情。

加百列平日裏就醒得很早，今天更是天不亮就起床了。莉琳原是在兩人中間睡着，迷迷糊糊間感覺到一邊沒了人，就摸索着朝莉莉絲懷裏靠去。莉莉絲已經醒了，把莉琳圈在懷裏沒有起床的意思。

“今天能談完了？”她的聲音因為刻意的壓低聽起來十分平靜。

加百列正在擦拭眼鏡，低低的應了一聲“嗯”。

“那就是說你快要回去了？”

天使戴好眼鏡看向魔女，露出了一個清淺的笑容，“大概不會拖太久了，只要解決了莉琳的事就回去。”

莉莉絲臉上有幾分警惕，“如果你是指帶走她，我覺得還不如你留下來得容易。”

加百列沉默了一下，而後道：“莉琳我是一定要帶走的，路西法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不能再回地獄了。”

莉莉絲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是你告訴路西法的？”

天使沒有開口否認。

“加百列！”

“莉莉絲，對莉琳來說天國才是最安全的。如果能同意我帶走她，你現在就可以讓自己的部下先離開。”加百列語氣溫和，說出的話卻讓莉莉絲心如死灰。

“你是什麽意思。”

“事實上，路西法與天國早已達成共識。魔法陣随時可以啓動，只是欠了一紙契約而已。伊甸之東已經沒有堕天使了。而魔女，光明魔法對你們來說傷害更加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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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絲似乎是氣極了，一言不發的盯着加百列，眼中都是控訴。

加百列見她不說話只輕微的嘆了口氣，坦然的望着她的眼睛道，“我們信仰不同，到如今這地步是不難預見的。如果天國與地獄往後能夠和平相處，我們或許還能留下些許情分。”

“路西法的目的不是反攻天國和亵渎父神，否則他也不會在知道了莉琳的身份後還願意與我合作。但其他的惡魔呢？如果他們知道了莉琳的身份會怎麽樣？”

“如果你想見她，我可以盡量安排你們見面，這個交易你并不吃虧。”

“這個交易？加百列，你似乎有千萬個理由可以來說服我，”莉莉絲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冷，“可越是這樣我越不會把莉琳交給你，因為我不想她變得和你一樣。”

“媽媽？”雖然兩人的聲音很低，但莉琳還是不可避免的被吵醒了。迷糊間看到母親近在咫尺的臉神色似乎非常不好，忐忑的出聲呼喚她。

莉莉絲将莉琳抱得緊了一些，聲音溫柔，“沒事，莉琳。”

搖了搖頭，加百列語帶遺憾的道，“我一直知道你的固執莉莉絲，也知道自己無法說服你的可能性更大，但現在這個結果還是讓我十分難過。”她頓了一頓，在說出難過時心口好像真的發生了抽痛一般的感受，皺了皺眉才繼續道，“這個房間我已經下了禁咒，莉琳無法離開這裏。當然，你随時可以離去，但請不要妄圖帶領魔女來攻打這裏。因為只要你一離開，魔法陣就會啓動，在它的強度足夠傷害魔女之前你們只有很少的時間可以用來回地獄。”

加百列在伊甸之東蟄伏這麽久早已經部署好了，從莉莉絲第一次來她的房間開始她便着手布置禁咒。她心思缜密如今更是少了忌憚，莉莉絲若還将她看做是過去的那位天使必然要吃大虧。

莉琳實在無法很好地理解天使的意思，只是母親難看的臉色讓她不敢多說一句話。加百列見莉莉絲神色黯淡，似乎連方才的怒火都被澆滅，不禁一聲嘆息。

“我先走了莉莉絲，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選擇。”

她不想再多面對莉莉絲哪怕一刻。因為不管如何不願意承認，莉莉絲對她來說确實有着非凡的意義。這樣的針鋒相對讓她并不平靜，而一想到接下去有可能發生的、更劇烈的沖突，加百列甚至産生了一絲慌亂。她選擇這樣的方式其實是希望莉莉絲能夠知難而退，至少避免她們之間正面的幹戈。

“加百列你這個膽小鬼。”莉莉絲對着天使離去的背影平靜的說道，“你不僅喪失了感情，連勇氣也一并消失了。你甚至不敢面對我。呵，這樣我反而放心了，就算你如今真的能夠将莉琳帶到天國去，未來能夠贏得勝利的也必然是我。”

加百列沒有回頭，好似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徑直離開了。

伊甸之東已經充斥着巡邏的天使們。別西蔔作為代表被派來與加百列簽訂最終的條約，對于這位多年不見的神座之左，他倒略有幾分耳目一新的感覺。雖然說不上具體是哪個方面，但這位天使給人的感覺确實不太一樣了。過去的她像清澈的湖水，如今的她更像是一潭深淵。

契約的簽訂沒有任何節外生枝，只不過到了最後別西蔔惡作劇般的問到了莉莉絲的問題。

“加百列，這次路西法大人與你合作，不知魔女大人是什麽反應？”

加百列見他臉上笑得惡意只是微微一笑，“莉莉絲她現在是有幾分懊惱，不過以後應該會理解的。”

她毫不避諱與魔女的親密關系，倒讓別西蔔有幾分無趣。

“就我所知，魔女大人可不是那麽輕易放棄的人，希望你以後不會為此後悔。”

“感謝你的關心，別西蔔。”

兩人正說話間，窗外突然閃現出了耀眼的光芒，那是太陽天光之魔法陣被啓動了。

加百列微微愣了一下，心裏不知是輕松還是難受，迅速收拾了一下心情而後對別西蔔道：“看來你得趕緊離開了，希望你們能在光明魔法完全穩定下來之前回到地獄。”

別西蔔咒罵了一聲，帶着手下匆匆的走了。

拉貴爾帶領着一隊天使守衛在加百列卧室門外。自從那日以後她終于沒有時間再去尋找智慧之書，而是聽從了加百列的調遣為天使進駐這裏做準備。她現在的任務是，保證莉莉絲出來後能盡快離開。

對于魔女的認知，拉貴爾并不算多，其中大部分還是來自于利維坦的。雖然很早的時候就知道莉莉絲，但像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還是相當少見的。她原本以為自己除了勸說以外很有可能還要動用武力，很早便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沒想到的是，這位夜之魔女出來時臉色蒼白雙眼無神，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在場的天使一眼，徑直朝着外面飛去了。

對于這樣詭異的場景，拉貴爾心中十分不安。一邊吩咐了兩位智天使跟随着魔女，一邊另外讓兩位去通知加百列。莉莉絲出來不多久後，太陽突然放射出了更為強烈的光芒。雖然其中還沒有多少光明魔法的元素，但只從亮度上就已經開始教眼睛産生不适了。

拉貴爾稍微松了一口氣，心中卻還是有幾分無法忽略的疑慮。她實在是無法相信這位魔女會如此簡單就抛棄自己的孩子，已經做好了她帶着魔女們反攻回來的準備。

然而事實證明，她似乎有些多慮了。

直到加百列到來，魔女那邊還是沒有任何異動。尾随在後的兩位智天使傳回來的消息表示，莉莉絲與露姬彙合後便帶着手下的魔女朝着地獄方向撤退了。

“加百列大人，您覺得莉莉絲她真的那麽容易就放棄了麽？”拉貴爾無法決斷，只能去詢問已經默然不語良久的神使。

加百列站了許久一直在聽那邊的回報，神情平靜讓人完全看不出她的想法。直到拉貴爾出聲詢問才回答道，“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似乎是這樣的。我先進去看看莉琳。”

她的回答十分保守和含糊，拉貴爾也實在想不到別的理由便只能作罷。

加百列将房間的禁咒解除，然後進入了這個她睡了許多天的房間。房中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若不是床上躺着一個小小的身影，幾乎會叫人以為這裏空無一人。

莉琳安靜的躺在綿軟的床鋪上，小臉發白血色全無，甚至連呼吸都十分微弱。

加百列停頓了一下，然後迅速的走上前去查看女兒的狀況。

莉琳完全失去了意識，看起來虛弱得像是受了重傷或是剛得了一場大病一般。

“莉琳？”加百列的心一下子就被吊了起來。

她的第一個念頭是，莉莉絲為了不讓莉琳被帶回天國而寧願奪去她的性命。但這個念頭馬上就被她抛開了，她知道莉莉絲有多愛自己的女兒，而且莉琳雖然看着虛弱但并沒有生命危險。

天使輕柔的抱起女孩兒，感覺到她的身體比起平日更加柔軟和脆弱，不禁将她摟得更緊。

莉琳，她的女兒。她一定不會讓發生在莉莉絲身上的事，再在她的身上重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