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張笙

八年之後。

在K市裏的一所大學裏，下課的鈴聲響起，學生們紛紛從教室裏出來，校園裏也變得熱鬧了起來。

“老師，你不舒服嗎？”一個女學生走到講臺邊看着一個坐在講臺上的人，此時的他正坐在椅子上休息。

“ 不是，因為下節課也是我講的，我在這裏直接等我下一節課的學生。”這位年輕的男老師微笑着說道。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老師再見咯。”女學生說道，她看了看男老師本子上寫的名字——張笙。

看到女學生離開之後，張笙才松了一口氣，他摸了摸額頭，覺得自己這一天有點疲憊。不過，他不知道的是，那個女生走出教室之後跟她朋友之間的談話內容都是圍繞着他。

“嘿，看到了吧，很好看吧。”另一個女生笑嘻嘻的說道。

“嗯，這一次的旁聽還蠻值得的，怪不得那麽多女生去聽他的課。”女學生笑着說道。

最後一節課上完之後，張笙收拾好東西之後才拿出自己的手機查看短信，發現上面有一條短信，那是他媽媽發給他的，讓他打電話過去。

張笙打電話過去，很快就打通了，手機的另一端傳來母親的聲音——

“小孜啊，今天是周五了，你什麽時候回家呢？媽媽給你炖了補品。”母親說道。

“我現在差不多下下班了，我回辦公室整理一下東西就可以了，”張笙說道 ，“對了，媽，你們不是幫我改名了嗎？怎麽還叫我原來的名字呢？”張笙笑着說道。

“什麽話，只是改大名而已，又沒有說改小名，哎呀，你別廢話了，快點收好東西就回家吃飯了，晚了，遇上下班高峰期就要堵車了。”母親說道。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張笙笑着說道，随後說了幾句就挂了電話，加快步伐來到了辦公室。

“你這麽匆忙，估計是要回家了。”同事王克調侃着說道。

“你可以當神算了。”張笙也不反駁他的話，他收拾好東西就辦公室裏的同事打了招呼之後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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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來到家門口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今天回來的時候忘了拿鑰匙了。他無奈的搖搖頭，然後敲了敲門。

出來開門的是一個小男孩，小男孩一看到他就露出了笑容，“嘻嘻，哥哥，你又忘了拿鑰匙了吧？”

“被你猜到了。”張笙笑着回答道。

張笙進去之後就關好了門，把手裏的幾份資料放在小男孩寫字的桌子上，小男孩一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咦？這個是什麽？”

“這個是在路上給你買的學習資料，爸爸說你這學期結束之後就要準備跳級了，我不得不幫你準備一下啊。” 張笙笑着說道，他看到小男孩在本子上寫的名字，不由得搖搖頭，“你看看你的名字，寫得這麽随便，要好好寫才行呀，張孽，要寫得清清楚楚才是嘛。”

小男孩無奈的搖搖頭，“我不明白爸爸為什麽要給我起這個名字。”

這時，母親何秀端着做好的菜走了出來，也聽到了這話，“這名字是去求神拜佛的時候求的，你別嫌棄了，叫什麽名字不都是一樣的嗎？”

張笙笑了笑，“看，這是都為了你好呢。”

“小孜啊，你快去洗手，準備吃飯了。”母親何秀說道。

“好的，爸爸呢？還沒有回來嗎？”張笙問道。

“已經回來了，他現在在書房裏工作。”何秀回答道。

聽到這話，張笙的動作停滞了一下，然後繼續做着自己的事情，他洗完手就過去敲父親的書房門。

“進來。”書房裏傳來父親的聲音。

張笙開門走了進去，看到父親正戴着眼鏡，坐在臺燈下畫着圖紙，臉上挂着幾分疲憊。

“爸，吃飯了。”張笙走到父親的身邊說道。

一聽到是兒子的聲音，禾玖組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擡頭看了看張笙，“你回來了？我等一下就去吃飯，快好了。”

“爸爸，你別這麽辛苦了，我現在都有工作了，我自己可以掙錢攢錢了，你不要這麽辛苦的攬活來做了，別把自己的身體給搞垮了。”張笙說道。

“我懂，我懂，兒子你不明白，雖然你參加工作了，現在你那些工資也不是很多啊，你要攢錢到可以做手術的那一天要攢到什麽時候，你也有自己的人生呀，總不是熬到三四十歲的時候再談戀愛娶老婆吧？爸爸也是趁自己能做得動的時候多做一些。”禾玖組說道。

“我覺得我一個人過也挺好的，這可能是天意吧，如果不是8年前的那一場車禍的話，我們家那一筆存款就不會花得這麽快了，我也不會失去一部分記憶了。”張笙說道。

這話讓禾玖組愣了一下，他搖搖頭，“你別想那麽多了，爸爸這是為你好，我還想看你結婚生子的那一天呢。”

“好啦好啦，會有那一天的。”張笙點點頭說道。

“你們先吃吧，我五分鐘之後就過去。”禾玖組說道。

“好的。”張笙知道自己也說不過爸爸的，他只好點點頭答應了。

禾玖組看到兒子離開的背影，他輕輕的嘆了口氣。八年了，時間過得真快，那個時候，當他聽到兒子跳樓的消息，他想死的心都有了。好在經過幾次轉院跟搶救，兒子總算是保住了性命，不過，也因為腦部受傷而失去了一段記憶，從初中到高中的記憶都消失了。他覺得這對兒子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了，為了避免兒子遇到什麽會讓他想起噩夢的熟人，他改了姓氏，也改了兒子的名字，全家也從S市搬到K市，也幾乎跟所有的親戚斷絕了來往，全家人都沒有過去，只有現在跟未來。

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兒子很争氣，考了一所好大學，也因為優秀的成績跟能力而在畢業之後被學校留下來當老師。

張笙跟母親擺好飯菜沒多久就看到父親從書房裏走出來了，“爸爸，吃飯了。”

“嗯。”張玖組點點頭，他看到小兒子坐在餐桌邊等着他開飯，“洗手了嗎？”

“洗了。”張孽點點頭說道。

“吃完飯就去學習，知道嗎？你現在在關鍵時刻，要好好把握好機會。”張玖組說道，他的神色看起來有點嚴肅。

“爸爸，其實也沒有必要那麽緊張，他也準備得差不多了，就給他時間放松一下吧。”張笙有點同情自己的弟弟。

“是啊，再說了，吃飯的時候就別說一些有的沒的。”何秀也附和道。

聽到妻子的話，張玖組搖搖頭，“算了，吃飯吧。”

吃過晚飯之後，張笙擔心父親會讓張孽繼續去學習，他就以買東西為由，帶着弟弟出去外面散步了。

看到他們兩個走出家門，張玖組無奈的搖搖頭，何秀馬上安慰道：“你別為難了，他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你也別把小孽逼得太緊了，雖然我開始也很不喜歡……但是，都這麽多年了，我對這孩子早就不恨了。”

張玖組點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他拍了拍妻子的肩膀，“這個孩子的秘密，永遠都不要讓他知道。”

“嗯，我會的。”何秀點點頭。

張玖組知道這是自己心軟的結果，當初，他把那個嬰兒抱到山上準備埋掉的時候，他開始後悔了，懷裏的不是別的東西，正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就算再怎麽恨，他也不想做出這樣的事情。他那一天在山上思考了很久，最後還是把鋤頭給扔了，把孩子抱回了醫院。

起初妻子怎麽也不同意，她也差點要掐死這個孩子，但是最後還是妥協了，這孩子怎麽說都是他們倆的孫子。只是，當他看着這孩子越來越像那個人的時候，那些深埋在心裏的仇恨也被勾了起來，雖然他強忍着這些仇恨，但是，他總是克制不住苛待這個孩子。

在商場裏。

張笙看着弟弟玩着投籃的游戲玩得不亦樂乎，“小孽，回去之後就不要跟爸媽說我帶你玩游戲的事情哦。”

“嗯，我當然知道了，你放心好了，哥哥。”張孽開心的點點頭說道。

“你在這裏慢慢玩，我到外面去透透氣。”張笙說完就把手裏換好的游戲幣放入張孽的口袋裏。

張笙站在欄杆邊看着樓下商場人來人往的樣子，覺得很有趣。不過，當他擡頭的時候，他看到廣場上的大屏幕裏的廣告，那是一個大型商業活動的宣傳，當他看到裏面的介紹人物的時候，他覺得有個人看起來很熟悉，但是，就是不确定自己到底認不認識他。

當張笙陷入思考的時候，他感覺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他轉過身一看，看到一個女的站在他面前，一臉微笑的看着他。

“請問你是？”張笙很疑惑的看着她。

“禾孜，你不記得我了，我是徐曉萱呀。”徐曉萱笑着說道。

聽到“禾孜”這個名字，張笙的心裏咯噔了一下，他笑了笑，然後搖搖頭，“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你，我也不叫禾孜。”

徐曉萱微微皺了一下眉毛，“你不是禾孜？不可能呀，你就是啊，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

張笙搖搖頭，“我真的不認識你，我也不姓禾，我姓張，我在這K市裏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