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真實電影(三)
“我是在一個月前搬來這裏的, 住在206號房間。”
謝芷玉勉強直起身子,說話時仍有微弱的哭腔。她面容姣好,垂着眼低聲開口時, 眼淚被破門而入的燈光映得微微發亮, 非常能激起旁人的保護欲:“最開始發現不對勁, 是每天下班回家的時候,都能看到隔壁205號的男人站在樓道裏一言不發地緊緊盯着我。雖然這樣說可能顯得有些自作多情, 但他的的确确是在專門等我一樣。我曾經嘗試朝他搭話, 他卻只是翻着白眼一個勁地怪笑, 那種瘆人的眼神……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女人說着打了個哆嗦,眼看淚水又要湧出來, 林妧輕輕搭上謝芷玉手背。
她的指尖柔軟溫和, 如同輕柔溪水緩緩淌在後者冰涼的皮膚。謝芷玉深吸口氣, 回以她一個慰籍的眼神, 繼續顫聲開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從那天以後, 我總是感覺房間裏還藏着其他什麽人, 一直在暗處悄悄觀察我的一舉一動……真是快被折磨瘋了。”
“會不會是因為你們兩間房屋相連的牆壁上被鑿了偷窺用的小孔?”
林妧略略蹙眉,無端想起曾經聽過的某個老套恐怖故事——
新搬去單身公寓的女主人公總覺得有人一直在默默窺視自己,把房間上上下下搜查一遍後,發現與隔壁共用的牆壁上有個小孔。她透過孔洞向另一邊望去,卻只看見一片深紅。
因為實在難以忍受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感, 女主人公特意詢問房東, 住在自己隔壁的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房東毫不猶豫地回答她:“住在你隔壁的, 是個患有紅眼病的男人喔。”
不管聽多少遍, 每每代入主人公視角身臨其境地感受,都能讓人不由得後背發涼。
林妧停頓片刻, 為了不使對方感到過于惶恐,沒有把“他還很有可能就藏在你房間”這句話直白地說出來。
“我也有過這個想法,但那堵牆并沒有任何異常。”謝芷玉嘆了口氣,“不止他,208和207的住戶也非常奇怪。我從來沒看過207的大門打開,但那裏的的确确是有人在居住;208則住着個二三十歲的女人,并不漂亮,平時無所事事,每天都在和一幫闊太太打牌,可她的錢似乎怎麽也用不完,穿的用的從來是奢侈品最新款。有次我下班回家,發現208恰好沒有關門,從屋子裏隐隐約約傳來她的咒罵和小男孩的哭聲……我懷疑是家庭暴力,于是把這件事情報告給居委會,對方卻聲稱那女人在房間裏養了個兇殘駭人的怪物,如果不想出事,就不要把多餘精力放在她身上。”
林妧愣了下:“怪物?”
“我不知道。”謝芷玉咬住下唇,臉色比之前更慘白一些,“那個大嬸每天夜裏都是一副下一秒就要提刀殺人的模樣,我實在沒有勇氣插手她的家務事。”
林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這部電影的背景時間大概在十年前,那時異常生物的存在尚未被人類普遍接受,大部分被冠以“怪物”的稱號倍受鄙夷,藏在208房間的,很可能就是一名異生物。
“無論如何,還是先報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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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芷玉扶着牆面往外走,聲線又細又輕:“這裏信號不太好,我去走廊上打電話。”
在恐怖懸疑類型的電影裏,居然有人報警了!
林妧忍不住為謝芷玉豎一個大拇指。不管是影視還是小說,任何角色都會很自然地遺忘人民警察這一存在,化身頭鐵之王,憑借一己之力與邪惡勢力對抗。
就算有人報警,出場的警方也只有兩個作用:要麽送人頭,要麽在影片結尾處姍姍來遲處理爛攤子。
眼看她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之中,林妧懶洋洋地踹男人一腳,語氣瞬間降到冰凍零點:“大叔,感覺如何?”
被五花大綁的男人面如死灰,沒應聲。
他年近三十諸事不順,事業毫無起色不說,還被交往多年的女朋友和她新歡慷慨贈送了片呼倫貝爾大草原。
女友嫌棄他一事無成,女上司将屢屢犯錯的他決然辭退,小區裏見到的其他女人則風光得意,襯得他像個灰溜溜的小醜,偶爾有幾次上前搭讪,也都被毫不留情地拒絕。
既然她們高不可攀,那他就把她們拉入地獄。看着形形色色的女人在刀下哭泣求饒的模樣,他頭一回覺得自己是那麽高大且強壯,是能夠主宰一切的帝王。
——直到被自己的獵物瞬間秒殺。
啊,女人,真是一種神奇的生物,究其一生,他果然還是沒辦法越過這座高峰。
他好丢人,好想哭。
林妧見他淚眼汪汪,渾身像一條蠕動的長蟲,被惡心得皺起眉頭:“你有沒有見過一個……”
她說着停下來,在心裏問旁白:【我妹妹長什麽樣來着?】
心态崩崩的旁白有氣無力:【你和妹妹是雙胞胎,長相一模一樣。】
于是她順水推舟地補充:“一個和我模樣相同的女孩,應該在這棟公寓住過一段時間。”
“我、我不知道啊!”男人瑟瑟發抖,“我、我沒有工作,只有晚上會出門抓人,幾乎沒怎麽見過這棟樓裏的其他住戶。”
這也太屑了。
除了躺在床上浪費社會資源就是殺人,這種人還是被垃圾分類回收掉吧。
林妧對這個堪稱人間之屑的男人完全喪失興趣,正擡頭望向門外,便與快步走來的謝芷玉四目相對。
“我已經報警了。”她的臉頰終于籠罩上一層紅潤光澤,聲音也恢複了些許清泠柔和,“這裏居然是207房間,我不久前還納悶,這間房子怎麽像沒人住似的。”
謝芷玉說着眨眨眼睛,看向林妧的目光裏帶着羞怯笑意:“警方趕來這裏大概還要等上一段時間。你臉上的傷口還在流血,正巧我家就在隔壁,先去那裏用傷藥簡單地止一下血吧。”
直到她說出這句話,林妧才後知後覺地感到臉上一陣撕裂般的痛感。用手抹去,一片濕漉漉的鮮紅。
這大概是女主人公被綁來時受的傷,本來已經大致結痂,這會兒又兀地綻開血漬。
斜睨一眼瑟縮着尬笑的罪魁禍首,林妧輕輕點頭:“好。”
——或許順便還能瞧上一瞧,究竟是誰在暗地裏窺視她。
謝芷玉家裏是典型的年輕女性配置,北歐風灰白色家居套裝一絲不茍地整齊擺放,盈滿整個客廳的瑩白光線給人很大安全感。
回到家後,她終于擺脫了緊張與拘束感,言談間放松不少:“傷藥和創可貼都在雜物間,你先在客廳休息一下吧。”
林妧把硬生生拖來的男人放在角落,乖巧點頭:“好。”
一切劇情進行到這裏,都平靜安詳得看不出大風大浪。然而她的聲音猶如一個開關,在話音落下後不久,兩人便猝不及防聽到某處房間傳來窸窸窣窣的微弱響聲。
周遭環境非常安靜,這道聲響雖然輕微,卻被襯托得極為刺耳,幾乎是一道貼着耳膜爆發出的轟鳴,輕而易舉就能讓人頭皮發麻。
在這棟屋子裏除了她們兩位,還有第三個人。完全未知的身份,藏在完全未知的角落裏。
短暫響聲後迎來了長久的寂靜,謝芷玉臉色剎地慘白一片,雙唇顫抖着沉聲開口:“那是……我的房間。”
她好像下一秒就會忍不住哭出來,停頓片刻後深吸一口氣:“警察馬上就來了,我們就在外面等吧。”
“別怕,我去看看。”
林妧放柔聲線,目光循着聲音望去。
謝芷玉的房間沒有鎖門,半開半掩的房門咧開一道黑黝黝的縫隙,如同陰森張開的深淵巨口,能在轉瞬之間将人吞噬殆盡。
她說着邁步向前,房門被推開時發出吱呀嗚咽,濃郁黑暗被客廳裏的燈光稀釋,顯出幾分若隐若現的家具輪廓。
電燈開關就在門邊,林妧安靜将它按下,并沒有見到哪怕絲毫人影。
又是一道極其輕微的窸窣聲。
來源于卧室中央的單人床下。
“他……”謝芷玉幾乎沒辦法吐出完整的語句,顫抖着稍稍朝她靠近一步,“他一直都藏在床底嗎?”
漂亮的年輕白領獨自居住于單身公寓,每晚入睡時都感覺有人在暗中偷窺自己。她将房間上上下下搜尋一遍,卻怎麽也沒想到有個男人悄無聲息地藏匿于床板之下,與她隔着一塊木板的距離,無比貼近地躺在一起。
——從表面看來,似乎的确是這樣。可細細思考,難免會發現不合理的地方。林妧之所以不顧謝芷玉勸阻,執意要進入房間一探究竟,也正是為了證實這個猜想。
如果真的是潛藏于房間的偷窺者,不可能在察覺謝芷玉已經回家的情況下發出聲響,就算第一次可以解釋為粗心大意,連續的兩道輕響便顯得極為怪異。更何況……林妧聽見那道聲音,是在她出聲回應之後。
也就是說,躲在床底的人發現屋子裏來了其他人,于是特意發出聲響讓她聽見。
這不像罪犯無意間暴露行蹤,更像是一種走投無路的求救。
身後謝芷玉的聲音更近了些,幽幽地萦繞在耳畔,像個無處不在的幽靈:“你真的要過去嗎?”
“嗯。”林妧答得不露聲色,甚至噙着安慰性的笑,“別擔心。”
四周陡然安靜下來。
床底沒有再發出聲響,倒是背後不時有細弱的腳步聲,像貓咪墊着爪子走路,聽得不太真切。身前身後都是未知數,她一言不發地半蹲着身體,掀起下垂的床單。
光線一股腦湧入漆**仄的床底,林妧毫不費力就看清了床單之下的景象。
滿臉驚恐的青年男人側着頭與她四目相對,深黃膠帶緊緊覆蓋在嘴唇上。他似乎在不久前經歷過一場毆打,鼻青臉腫的臉頰高高隆起,幾乎看不清原本的模樣,眼眶之內亦是通紅一片。
鐵質狗用項圈再顯眼不過地套在他脖子上,身體則被麻繩緊緊綁住。不知道因為藥物作用還是許久沒有進食,男人看起來渾身軟綿綿,連掙紮也毫無力度,只能狼狽地無力顫抖。
果然。
沒有剎那停頓,林妧猛地擡頭閃身,淩厲疾風從近在咫尺的地方狠狠劃過,定睛看去,才望見那是謝芷玉砸來的鐵錘。
“哈哈哈,不愧是你,反應還真是快。”
長相清純甜美的年輕女人扯開嗓子笑起來,眼睛裏滿是狂熱的迷戀:“不要害怕,只要乖乖聽話,我就不會弄疼你哦。”
喂喂,這是幹什麽啊,難道這棟公寓裏還真是全都住着變态嗎?
“像他這樣粗俗不堪的寵物,已經有些玩膩了。”她說着用左手捂住自己因興奮而通紅的臉頰,沉重的呼吸使胸口劇烈起伏,“你年輕漂亮,對我還這麽溫柔有趣,作為寵物,一定會讓我滿意的……!”
林妧緊緊盯着她手裏拳頭大小的鐵錘,輕輕扯出一個淡笑:“我之前還納悶,你為什麽那麽急切地想要把我帶來這裏,原來是一開始就起了對我下手的念頭。話說回來,那個偷窺的故事,應該不是假的吧?”
“是真的哦。這家夥第一次的潛入就被我發現了,那時我還養着前一個寵物,把他關在衣櫃裏。”
謝芷玉輕描淡寫地瞥一眼床下的男人,語氣像在哄小孩,不時還會得意地發出幾聲嗤笑:“那會兒我剛好玩膩了上一個,就裝作對偷窺毫不知情的樣子,當着他的面在卧室把寵物殺掉,然後把這家夥從床底拉出來。你真應該看看他當時的表情,哈哈哈,居然哭着向我下跪磕頭,真是沒出息。”
啊,想想當時的畫面,那也太恐怖了。
作為一個沒什麽亮點的偷窺狂,這位大叔鑽着床底哼着歌,本以為能看到什麽令人面紅耳赤的畫面,結果被濺出的血淋得滿頭滿臉,倒也算得上是某種意義上的“面紅耳赤”。
原以為自己拿着根正苗紅的反派劇本,沒想到大Boss還在後頭,自個兒充其量頂多算個受害者,還是個特別炮灰的、以反面形象示人的受害者。
變态之間的搏鬥,按照老話來講,誰菜誰尴尬。偷窺狂遇見殺人狂,簡直是無比殘酷的等級碾壓,他為了保住小命,只能選擇自願投降,束手就擒。
這年頭真不容易,連變态都開始了崗位競争。
“這也是迫于無奈的選擇,他們都想害我,如果不出手反擊,下一個遇害的就是我。”她滿臉理所當然的模樣,洶湧的情感幾乎要沖破眼眶溢出來,聲音顫抖不止,“你和那些人渣不一樣,只有你願意保護我、安慰我。來,小妹妹,我會對你特別特別好,一丁點兒委屈都不讓受。”
“雖然有點心動,”林妧朝她眨眨眼睛,很誠實地出聲回應,“但你拿着鐵錘砸我,僅憑這一點,就已經很讓人委屈了。”
“不讓你受委屈的前提是,必須心甘情願成為我的寵物。”謝芷玉陡然拔高聲音,手中的鐵錘高高掄起,“我會給你最漂亮的衣服,最美味的食物和最舒适的家,如果你敢拒絕……那就給我下地獄!”
最漂亮的衣服:狗狗項圈;最美味的食物:大概率狗糧;最舒适的家,床板下那個凄凄慘慘戚戚的角落。
林妧面無表情:“抱歉,那我還是去地獄吧。”
這句沒心沒肺的話将謝芷玉徹底激怒,女人氣急敗壞地向她靠近。
林妧正想出手反抗,冷不防又聽見旁白不斷循環的語音:【請勿反擊,請勿反擊!如果違反規定,會被強制送出電影!】
真麻煩。
林妧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她雖然熱衷于尋找游戲中的漏洞并加以利用,卻并不會做出違反規則本身的出格舉動。更何況,如果真如她之前開玩笑所說那樣,掄着大刀一家一戶地尋找自己失蹤的妹妹,這場角色扮演的電影游戲就徹底失去了應有的樂趣。
她一直是個合格的玩家。
身體躲閃過一次又一次的猛擊,林妧動作輕盈迅捷地向屋外的公寓走廊靠攏。
如今這副身體的體能素質算不上太好,謝芷玉又步步緊逼,想要甩開對方顯然不太可能。目光迅速輾轉于周圍的每一處角落,走廊幽暗深沉得仿佛沒有盡頭,因為正值深夜,大多數住戶都門窗緊鎖、燈光昏暗,只有一間房門大大敞開,被夜風吹得搖搖擺擺。
是不遠處的208號,聽說有怪物生活的那間屋子。
眼下最大的困擾是窮追不舍的謝芷玉,她無法還手,奔跑的速度也不一定比對方更快,稍不留神就會被抓住幹掉,唯一脫身的方法只有跑出對方視線之外。
208無疑是當前看來最好的選擇,等進入房間後,利用陽臺與水管就可以毫無阻礙地離開。就算裏面住着危險分子,只要她提前下手,就不會被判定為“反擊”。
形勢緊急,林妧來不及細想太多,閃身直接躲進208號房屋,在謝芷玉歇斯底裏地伸出手時決然關上防盜門。
“快出來,那裏面生活着怪物,它一定會殺了你!”女人一邊叫喊一邊拍打大門,指甲劃過門板的聲音聽得林妧心頭發麻,“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逃跑呢?一個人生活真的太孤獨了,我每個夜晚都寂寞得想哭,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不好嗎?求求你,出來看我一眼吧……如果你不願意,我也可以成為你的寵物啊!”
林妧:……
說出了更加奇怪的話!這也太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了,作為一個三觀正直的國家公務員,她才不要呢!
雖然謝芷玉目前沒辦法進來,林妧心底的警惕感卻并未減少——
畢竟正如前者所言,那個“每到夜裏就擺着張仿佛即将會殺人的臉”的阿姨與不知名異生物都存在很大威脅,如果不小心一些,她很可能會在不經意間打出GG。
她把門外的叫喊聲抛在腦後,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打光。
與謝芷玉家中截然不同,這裏的家具堪稱寥寥無幾,不少地方甚至落了灰塵,看上去格外寒酸簡陋。各種大小不一的外賣盒堆成一座小山,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另一堆同樣擺成小山的高奢品牌包包、彩妝與衣物。
雖然謝芷玉聲稱自己撥打了報警電話,但那時她刻意走出了林妧視線,如今再加上殺人兇手的身份,大概率是場自導自演的騙局,壓根就沒報過警。
恐怖懸疑電影都是警方絕緣體,她果然不應該對此抱有任何幻想。
在謝芷玉家時,林妧特意觀察了一番公寓的房屋構造。每戶必備的陽臺顯然是絕佳的逃生通道,通過水管與各種吊飾逃脫也算不上困難。
屋子裏沒有人影,也沒有任何燈光,她嘗試按下開關,卻發現整間屋子都處于停電狀态。黑暗靜悄悄地把心髒提起來,剛往前邁上一步,林妧就聽見一道非常輕柔的水聲從浴室傳來。
來到這裏之後,她的神經時刻處于緊繃狀态。身邊沒有可以作為武器的東西,只能暗自握緊拳頭,緩緩向浴室方向踱步。
狹小的房間裏黯淡幽靜,碩大的浴缸幾乎占據整個空間,裏面透亮的水在月光下粼粼生輝。
沒有想象中兇神惡煞的中年女人,只有浴缸中隐約顯出一道纖細瘦弱的人形。大概是聽見腳步聲,那人微微揚起頭,碧綠清澈如湖泊的眼眸裏滿是茫然與膽怯,在月光下與林妧視線相撞。
那是個十歲出頭的小男孩,散發着淡金色澤的及肩短發因為沒得到精心修理,尾部如同長短不一、雜亂無章的野草,濕漉漉地貼在身後。他的臉蛋稱得上“漂亮”,鼻梁高挺,蒼白唇瓣小巧且精致,圓溜溜的杏眼盛滿淚珠,看起來像極了月夜中泛起粼粼波光的水平湖面,朝林妧懵懂地眨眼時,似乎能讓她心底也同樣泛起漣漪。
視線往下,便能見到他細弱脖頸上生出的一層瑩藍色鱗片。鱗片集中于脖子中央,以漸變色向上下兩端逐漸減退,直至下巴與鎖骨的地方不見蹤影,變成與常人無異的蒼白皮膚。
男孩瘦可見骨的身體傷痕累累,淤青、紅腫與疤痕遍布林妧的整個視野,看上去有種天真無辜卻淩厲凄慘的怪異美感。他胯骨下沒有雙腿,取而代之的是條被藍鱗全然覆蓋的尾巴。浴缸中盛滿涼水,浮動的月影映在半透明尾鳍上,如同一襲輕柔薄紗。
是一個正處于幼年時期的小鲛人。
他沒有看清來人的模樣,聲音帶着小男孩特有的軟糯與一點點怯怯的哭腔,像清甜的棉花糖落在林妧惡魔:“……媽媽?”
這就是傳說中兇殘的怪物嗎?
林妧愣了一秒鐘。
在視線與男孩相撞的剎那,她眉眼彎彎地笑了一聲。揚起的拳頭輕飄飄落下,最終化為一個停留在男孩臉頰上的溫柔撫摸:“叫姐姐。”
他的臉蒼白瘦弱,只有薄薄一層皮膚籠罩在骨骼之上,摸起來冰冰涼涼、順滑得猶如綢緞,讓她想起秋天冰冷卻溫柔的寒潭。
原本毫無血色的小臉瞬間湧上一抹緋紅薄霧。鲛人沒有說話,尾巴卻情不自禁抖了一下,激起亮瑩瑩的水花,與此同時睫毛輕顫,小心翼翼對上林妧的目光。
作為置身事外的旁觀者,旁白心情十分複雜。
想想門外愛而不得苦苦哀求的謝芷玉,又看看浴缸裏懵懂單純的小鲛人,明明是殺人魔和駭人怪物的設定,不知道為什麽……
劇情走向似乎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這的的确确是部恐怖片對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多更一點,把之前的補上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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