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更

周五晚上，羅小飛下班就直接回家去了。

胡轶十點多下班回來，打開門，屋裏一片漆黑。

他開了燈，站在幹淨整潔空無一人的房間裏，忽然覺得冷清得無法忍受。

那種走到樓下看見自己屋裏燈亮着，有人在家等待的感覺，讓人上瘾。

他洗漱完，躺進被窩裏。沒人給暖床，今天的被窩也格外的涼。

他的視線落到旁邊空着的位置，心裏有個地方也跟着空了似的，發慌。

僅僅一周而已，卻仿佛他上次孤身一人呆在這間屋裏是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事一樣。

他拿來電腦打開，登上Q／Q。

看見羅小飛在線，那發慌的感覺瞬時緩和許多，他看了眼時間，迅速打開對話框，發了條消息。

古月車失：還沒睡？

等了一會兒都沒見回複，空落落的感覺又漸漸爬上心頭，為了轉移注意力，他看起小說來打發時間。

差不多看完一章的時候，收到了羅小飛的回複。

小飛：學長～

小飛：還沒呢~~~

小飛：剛才在幫我爸整理文件

小飛：學長才下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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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框裏逐條蹦出的話，輕易地填補了那顆寂寞的心。

古月車失：嗯，已經躺下了。

小飛：辛苦啦！

古月車失：還好，就是忽然覺得家裏有點冷清。竟然有點不習慣了。

他不知道自己只是單純地想表達自己的感受，還是想要試探什麽。忐忑等待的結果是過了好一會兒才收到的一句：沒想到學長是容易寂寞的人呢～

面對這句客觀得判斷不出情緒的話，他苦笑，其實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得到什麽樣的回複，卻莫名地覺得有點失落。

古月車失：我也才發現。[微笑]

敲下這句話，按下發送鍵，他煩悶地嘆了口氣。因為他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變得很矯情。而這矯情的根源，來自對羅小飛的無限猜想和不确定。

和羅小飛聊了會兒，他才依依不舍地道了晚安，抱着一顆甜蜜又痛苦的心入睡。

第二天中午，他接到郗瑗的電話，說有事請他幫忙，具體什麽事先保密着，去了再說。郗瑗不是第一次賣關子，他早已習慣了，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吃完飯就過去了。

來開門的是陳雅希。

“希姐好。”

“等你很久了，快進來。”

他剛進屋就看見坐在沙發上的羅小飛，正詫異着，羅小飛已起身嬉笑着叫了他一聲“學長。”

“你怎麽在？”

表面上雖裝作很平靜的樣子，其實心裏已經因為這麽快就見面而翻滾了。

“我叫來的啊。”郗瑗搶答。

這樣啊……胡轶脫了外套，挂到門邊的衣架上，直接問道：“那叫我來什麽事？”

郗瑗一本正經地說道：“明天就是光棍節了，我大發慈悲開相親大會，助你們這群單身狗早日脫單啊。”

以他對郗瑗的了解，自然知道她是開玩笑的，便不鹹不淡地說：“說正經的。”

“我哪裏不正經？”郗瑗翻了翻白眼，說着“既然你這麽着急，那就開始吧”，讓他和羅小飛并排站好，邊上下打量二人邊滿意地點頭，時不時還露出猥瑣的笑。

他被看得莫名其妙，便問道：“幹什麽？”

“當模特啊。我準備開個新坑，畫最萌身高差，封面的姿勢把握不好。叫你們來果然沒錯！這身高差，啧啧啧，萌得不要不要的～簡直……”

“幾個？一個？”他打斷郗瑗的花癡發言。

“怎麽？嫌少啊？”

“……”

那也沒必要賣這麽大關子啊……以前他就經常被郗瑗拉來當模特，在學校的時候她會随便拉個朋友來跟他搭伴，來了北京之後一直都是他和袁路。每次都是多個姿勢，而且畫出來的成品大多是無法描述的那種，他早已習慣了。

很快，郗瑗拿來了線稿。線稿右邊豎着一行字：“胡蘿蔔的成長觀察”；左邊有一大一小兩個人抱在一起。小個子的人雙腿盤在高個子的腰上，雙手捧着高個子的臉，高個子站立着，雙手托着小個子的屁股。

忽略那行像小學生觀察日記一樣名字的幾個字，與以往不同，胡轶在看線稿的同時腦子裏不自覺地把自己和羅小飛對號入座了，并覺得萬分美好，有躍躍欲試的沖動。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哦～”郗瑗笑着對羅小飛說道。

羅小飛紅着臉搖頭。

“那就開始吧～你們先試試～”

胡轶走到羅小飛面前詢問道：“可以嗎？”

等到首肯，他蹲下，摟住對方的雙腿，稍一使勁而便将人抱起來。

懷裏的身體僵硬着，再加上沒什麽肉感，像抱着一根棍子，重量也輕到讓他驚訝，雖然看着就不是很重，但這麽一抱真的吓了一跳，不禁擔心起對方的健康狀況來。

随着郗瑗的一聲“小飛，腿分開”，羅小飛才放松了身體，猶豫着摟住胡轶的脖子，在胡轶的幫助下分開雙腿架到他的腰側。

“吃力嗎？”郗瑗詢問道。

胡轶搖頭，“估計比你輕。”

“嗯哼～”郗瑗翻了個白眼，狠狠拍了下他的後背，“開始拍吧，抱好了！”

“……”

所謂自作孽……

“再高一點……手托着這裏……小飛，腿夾緊了！深情對視！對！就這樣！堅持住哦～～～”

說開始就開始，郗瑗一換剛才計較體重的不悅，拿着相機一臉興奮地指導完動作便從各個角度拍起來。

四目相對，鼻息交互，胡轶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在光線明亮的地方端詳羅小飛的臉。

羅小飛的臉不過巴掌大，膚色白皙細膩，表面密密地附着一層幾近無色的絨毛，暈着一片緋色雲霞；嘴巴和鼻子也同樣小巧精致，嘴唇色淺而薄，似乎有魔力般吸引着他的視線，怕再看下去會受不了，他生硬地上移視線；羅小飛的眼皮單薄，睫毛濃密細長，半遮着如秋水般明亮的眼睛，被那雙眼睛注視着，他仿佛着了魔一般無法移開視線。

他貪婪地呼吸着對方呼出的空氣，感受着對方手掌的熱度，端詳着對方的臉，暗暗希望時間就此停止就好了。而時間仿佛真的靜止了一般，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直到自己在對方瞳孔中的樣子忽然變得模糊，化作一滴淚低落。

他慌了，邊問“怎麽了？”，邊騰出一只手抹去羅小飛臉上的淚痕。

郗瑗和陳雅希也趕緊過來，焦急地問：“怎麽了小飛？”

胡轶見羅小飛抿着唇只顧撲簌地掉眼淚，心頭一緊，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把他按在自己肩頭，緊緊抱住，像哄孩子一樣一遍遍輕撫他的後背。

郗瑗接過陳雅希遞過來的紙，拭去羅小飛臉上的眼淚，“怎麽就哭起來了？是不是頭一次給姐姐當模特，激動啊？乖乖不哭哦，以後給你更多機會！”

陳雅希打趣道：“人家說不準是不想給你當模特呢？”

“就是，你看你把人都弄哭了。”胡轶跟着附和。

郗瑗眉毛一豎，“嘿！怪我咯？”

“不然呢？”

在郗瑗作勢要打他的時候，他的耳邊傳來“噗”的一聲笑。

郗瑗似松了口氣一般，“啊，終于笑了。”

帶着鼻音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學長放我下來。”

胡轶停下輕撫的動作，把羅小飛放下站好。

郗瑗湊過去，盯着羅小飛的臉，“你終于舍得下來了？”

羅小飛別過臉躲開她。

郗瑗不依不撓地湊過去，“喲，害羞啊！”

胡轶見羅小飛滿臉通紅，趕緊上前解圍：“你照片拍完了嗎？”

郗瑗的目光在二人之間流轉，随即拈起笑來，“拍是拍完了……可是，我忽然覺得剛才小飛哭的時候你抱着他的姿勢也好美……我忘記拍照了，讓我拍呗？”

“……”

結果，從一個姿勢變成了十多個。

把東西搬進屋，只剩下兩人後，氣氛變得詭異起來。從郗瑗家出來，胡轶就隐隐察覺到了羅小飛沉默得不對勁，猜測可能和他的哭有直接原因，而他哭的原因可能跟他這麽早就回來有關。原本說好周日回來的，今天才周六，他就以在家呆着無聊為由，抱着一大堆東西去了郗瑗家，并打算直接回來。真的是在家無聊嗎？會不會是跟父母鬧別扭了呢？

要是能像個知心大哥哥一樣問出“有什麽心事嗎？”，然後好好安慰一番，最後能夠說出“有什麽事跟我說”就好了。可是，有幾次幾乎要脫口詢問，可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因為他自知自己并不是什麽知心大哥哥，害怕即使得到回答也無能為力。

“從半夜開始就斷暖了，房東說鍋爐壞了，修理需要一兩天。”為了緩和氣氛，他假裝不經意地提起這件事。

羅小飛的身體明顯地頓了一下，随即語氣輕快地說：“那我帶來的被子正好派上用場～”

似乎恢複了正常……胡轶暫且放下心來，進廚房把櫃子裏的電暖風拿出來，拆了外盒拿進卧室。

羅小飛已經開始整理衣物，把衣物從箱子裏拿出來重新疊好。

胡轶把電暖風放到桌子上，插上電打開，“這段時間就先用它将就着吧。”

羅小飛回頭看了一眼，口中應着“好噠~”，又轉回去繼續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