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交友
不管爻楝如何有條不紊地同竹澗講道理, 都注定是白費口舌, 竹澗反正就堅定了一個态度:我不許!我不肯!我不聽!
偏偏這不講道理的人還掌握着最高武力值,跟他反着幹吃虧的只會是自己。爻楝問不出竹澗不答應的緣由,就只能當作他是在無理取鬧, 爻楝無奈地揉揉太陽穴, “好吧, 不去。”
竹澗聽到爻楝的允諾先是一喜,緊接着又眯起雙眸懷疑道:“此話當真?”
“當真, ”爻楝面上沒有任何被擾亂了計劃的不悅,他反而還溫和地笑着問:“不過你得告訴我, 離開了這裏我們去哪兒住?”
“山洞。”竹澗張嘴就答, 爻楝一臉的果然不出所料,“你是不是還要說昨夜找到母狐貍的那一座就很好?”
竹澗:“……”
說實話,裘融還蠻喜歡爻楝和竹澗兩位仙君, 挺希望他們能多留些日子,即便其中一位脾氣壞臉又臭, 成天吓得他飙淚, 另一位雖說看起來脾氣很好,但裘融擡頭看着自己破了一個大洞,可以直接和正午煦日眼對眼的天花板,感覺爻楝仙君似乎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即便如此種種, 裘融還是對他們充滿了好感, 要不是屋子太小又壞了門破了頂, 他說不準就腦子一熱邀請他們留下了。
另一邊, 阿球和團團因為位置不好太靠內,沒趕上和大部隊偷偷溜走,他們龜縮在牆角好不容易适應了長鳴子身上的氣息,膽戰心驚地給人端來椅子又泡了杯茶,長鳴子感謝地朝他們點點頭,掀袍下劍往桌上一擱,這麽點動作頓時又把兩只兔子駭得瑟瑟發抖。
長鳴子:“……”
他轉頭看向腳邊沒事妖一樣轉來轉去的銀狐,默默脫下外袍将桃木劍裹好,又把胸前的護身符塞到裏衣內。
阿球和團團的臉色終于好了不少,他們深覺此地不宜久留,絞盡腦汁想着如何找個恰當的理由逃離這是非之地,這時,銀毛狐貍忽然悄無聲息地走到他們面前,粗大的尾巴掃過地面,湖藍色的眼珠在兩人之間逡巡一圈,它張開滿是細小尖牙的嘴——
阿球:“啊啊啊啊!”
團團:“噫噫噫噫!”
——吐出了一片深綠色的葉子。
阿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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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團:“……”
你們怎麽膽小成這樣?阿球從銀狐無奈的眼神中讀出了這麽一句話,他膽怯地問:“這是……香樟葉?那個,給我們做什麽?”
銀狐沒有說話,它也無法發聲,它緩緩地用鼻尖将香樟樹葉再往團團和阿球的方向頂了頂,随後靈巧地躍回了爻楝的靴邊。
就在這短短半盞茶的時間內,爻楝成功把竹澗忽悠瘸了,後者正艱辛地一字一字跟着爻楝學習匿物術,以求隐去爻楝頭頂的兩只龍角和滿頭白發,方便他們日後在凡人的地界行走。
長鳴子得知爻楝的決定後表示了莫大的惋惜,卻也未曾強求,他道一句有緣再見便先行離去,潇灑如風。竹澗直覺沒這麽簡單,這家夥肯定陰魂不散還要出現,但人走都走了,他總不能揪着不放。
竹澗先是變沒了爻楝的披風,再變沒了爻楝系碎空劍的腰帶、爻楝坐着的木椅、自己的外袍、裘融手裏的茶碗和阿球腳底的草鞋,反正就爻楝頭頂那兩只龍角分毫未動,屹立不倒。
漫長的一個時辰過後,爻楝用綢帶把銀發紮起,再将裘融借他兔絨袍兜帽往頭頂一遮,“唉……走吧。”
銀狐貍聞言迅速睜開眼睛從地上爬起,繞着爻楝雙腿走一圈,再緩緩行在他身邊。
在他們的身後,竹澗口中還兀自念念不停,最後一次匿物術他變沒了團團的褲子,在兔妖的尖叫聲中,他連忙給人解咒,一邊追上爻楝一邊嚷嚷道:“別嘆氣啊,你再讓我試試,诶,爻楝你走慢點!”
……
屋內,裘融合上剛趕制的藤編小門,回頭則看見團團和阿球正在研究銀狐留下來的香樟葉。
“裘大夫,狐仙大人究竟是什麽意思啊?”團團舉起樹葉對着陽光翻來覆去地看,也沒在上面看出一朵花來。
裘融略微思考半晌,道:“山上的香樟樹不是只有一棵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阿球和團團皆是眼睛一亮,他們說幹就幹,化成兔子原形飛快地出門鑽進了草叢裏,裘融不放心地追出門,可眼前哪裏還有兩只兔子的蹤影。
很快,團團和阿球便遠遠瞧見了靠近山底的那顆樟樹,這裏算是山林與人類村落的交界處,平時很少有動物和凡人經過,十分幽靜,兩只兔子加快了步伐,嗖得從冬日枯黃的草叢中跳出來,吓得在樹下休憩的小姑娘一大跳。
阿桃猛地從睡夢中驚醒,她低頭對上兩雙紅寶石般的眼珠,驚詫道:“……兔子?”
下一秒,阿球和團團瞬間又鑽回了草裏,吓得全身毛發炸裂,兩妖驚魂不定地回頭跑了老長一段路,阿球忽然停下道:“剛那凡人女孩的手裏也拿着香樟葉,你說有沒有可能……?”
“……哈?你确定?”團團動動三瓣嘴,又不死心地鼓足勇氣原路返回,女孩果然還未曾離開,他們偷偷伏在樹邊的石頭底下,就聽女孩忽然小聲嘀咕道:“壞狐貍,怎麽還不來!……給我一片香樟葉,到底什麽意思嗎,死小白,臭小白……明明答應了吃到燒雞就陪我玩,說話不算數……”
阿桃越說聲音越低,最後落寞地将臉埋在了膝蓋裏,“家裏一個人都沒有,誰都欺負我,連小白都欺負我……”
窸窸窣窣的枯葉聲響起,阿桃瞬間将腦袋擡起,她滿臉都是欣喜,見到的卻不是想象中的那只銀狐貍。
“呃……”一名上身為十四五歲的女孩,下身為毛茸茸兔腿的少女怯生生地看向阿桃,她的身後則站着一個捂住半張臉的少年,兩人小心翼翼地與阿桃隔着一丈的距離,還是少女膽子稍微大一些些,她鼓足勇氣道:“要……要一起玩嗎?我們……可以一起去蕩秋千!”
東國是一個非常小的內陸國家,全國僅有六座城池,離蔓山最近的那座城便是它的帝都,最繁華的地段。
竹澗先前去買藥的鄉鎮還算比較偏遠的地區,他們租了兩匹馬,堪堪在日落之前抵達了帝都的城門之前。無數做買賣生意的百姓排隊出城,也有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排隊入城,像爻楝這樣兜帽遮臉的還有幾位,但經過城門接受檢查時都得老老實實地摘下。
趁着最後的機會,竹澗又屏氣凝神試了一次匿物術,爻楝手裏牽馬的缰繩頓時消失不見。
“竹澗……你真的沒有學習法術的天賦。”爻楝很忍心打擊他,因為他知道竹澗根本打擊不動,事實也是如此,竹澗哼哼着你給我等着,孜孜不倦又拿起寫好的小抄記閱起來。
排查的守衛隔着老遠就盯住了爻楝這名可疑人物,在輪到他時嚴厲地呵斥道:“幹什麽的,把兜帽摘下來!”
“你——!”竹澗瞬間就要炸,爻楝早知道會如此,提前便握住了他的手,此時用力将人往身後一拉,溫文爾雅道:“是進城尋人的。”
“尋誰?我再說一遍,把帽子摘下來!”
爻楝充耳不聞地從懷裏掏出一塊木牌,“尋此人。”
守城軍爺半聲怒嚎卡在喉嚨裏,雙眼觸及常字的瞬間整個人跟一塊被冰水浸泡的烙鐵一樣洩了氣,他試圖伸手去碰木牌,又在半途中改為雙手合攏恭敬地接。
爻楝很是滿意,輕輕地交與他木牌。
銀狐打了個哈欠,它在爻楝腿邊蹭了一圈,後者會意微微曲膝,銀狐立刻蹬着爻楝的大腿跳進了他的懷裏。
“……”竹澗心情十分微妙地将下巴磕在了爻楝的肩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就是莫名其妙想把銀狐撈出來,扔得越遠越好。
“怎麽了?”爻楝肩窩忽然一重,他關切地詢問道:“是累了麽?”
“……沒有,你一個凡人都未疲憊,我又怎麽會累。”
“那不盡然,你先前不會騎馬,一路都很緊張。”爻楝說着用手指順了順竹澗散落在他肩頭的烏發,發尾掃過銀狐鼻尖,癢得它打了個小噴嚏,“等到了客棧用了食你可以去床上睡一晚,休息下。”
“哼。”竹澗嘴上不說,心裏卻對爻楝的關心很是受用,他摸摸爻楝腰間的佩劍,要求道:“我想和我哥一起睡。”
“……”爻楝簡直懷疑自己的聽覺,“什麽?”
“和我碎空大哥一起睡。”
爻楝:“……”
爻楝頭痛欲裂,“好……今夜我就不打擾你們兄弟二人了……”
守衛再次回來完全換了一副态度,他畢恭畢敬地歸還了國師府的名牌,也不要求什麽查看整容,彎着腰低着頭請爻楝一行人進城。
原本銀狐在地上還不醒目,它如今光明正大地被爻楝抱在懷裏,來往行人一眼便見到,紛紛瞪大了眼睛盯住不放,甚至還有些停住腳步似要跪下。
爻楝和竹澗都十分費解,還是跟随他們進城的守衛恭敬地問道:“大人,您懷裏的這只是狐貍還是聖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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