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記憶

爻楝本已經計劃好翌日清晨起來先去練一會劍, 同長鳴子切磋比劃,指點劍術, 再去藏書閣找書,若是竹澗中途回來, 他便假裝無事發生過地拖上他一起尋仙器錄。但爻楝未曾料到他剛睜開眼, 失蹤一整夜的竹澗便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一張近在咫尺的臉令沉穩如爻楝都瞳孔皺縮, 吓了一跳,竹澗周身氣息與他全然一致, 如是故意悄無聲息地靠近, 爻楝根本發現不了。

“……竹澗。”爻楝迅速采取昨夜想好的招數, “你回來了?用過早餐随我去藏書閣繼續尋書吧……”

但竹澗又豈會按套路出牌, 他雙臂撐在爻楝枕邊,上半身伏下,不懷好意地笑笑, “可以是可以, 不過這算你在求我,得說些我愛聽的話,再做一些我想要你做的事情。”

“什麽?”爻楝沒聽明白竹澗想要做什麽,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只見竹澗将腦袋垂得更低, 額頭已經與他相抵。

“我是說……想要我繼續尋書,你需得親我一口。”

爻楝:“……”

爻楝震驚地瞪大眼睛, 随即伸手從枕下取出碎空劍, 劍鞘直接比在竹澗咽喉, “你是誰?”

“……”竹澗翻了個令人熟悉萬分的白眼,“還能是誰?別廢話了,想要我幫你就得親我。”

冗長的沉默過後,爻楝似笑非笑地做坐起身,他直視跪坐在自己小腿上的竹澗,斟酌着詞句問道:“你想讓我親你……是因為什麽?是你現在體內仍舊難受,還是……愛慕我?”

“身體不難受。”

聽罷,爻楝的雙耳頓時紅透,他垂下眼睫,極力思考接下來應該如何接話。

“更不愛慕你。”竹澗挑起爻楝的下巴讓他直視自己,“我昨晚思忖了一整夜,考慮着若是我失憶前真是喜歡你,那該怎麽辦?

我若真的喜歡你……那這些天我與你争吵、動手,還和你保持距離,豈不是太不劃算了?等我回憶起往事,定會後悔不疊。

所以我想從今天開始,替未失憶的我将該讨的好處一樣不差地讨回來。”

爻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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爻楝:“你不必如此難為自己。”

“不難為。”竹澗笑意直達眼底,“我做下這個決定的時候甚至還很愉悅。”

“……愉悅什麽?”

“我也不知道我在高興些什麽,”竹澗從床上跳至地面,爻楝這才發現他鞋也未脫就在床上踩來踩去,氣得更想揍他。

“或許是想到今日你可能會露出的窘迫表情,不由自主地想笑……不過你确實沒讓我失望,”他回過頭朝爻楝勾起一個壞笑,“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你臉紅成這樣。”

爻楝自從遇到竹澗起,幾乎每一天都活在無可奈何以及‘原來還可以這樣?’當中,他難以理解也無從理解失心瘋患者的思路,為保護自己智力不被對方拉低就已經竭盡全力。

偏偏這只小瘋子還賴上他了。一開始喊打喊殺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開始明目張膽、沒臉沒皮地索吻?!

“竹澗你冷靜一些……”

“嗯?我方才想到,既然我以前非常非常喜歡你,那你還需得每日給我早安吻,飯前吻和晚安吻,不得離開我的視線範圍內,同那些對你有想法的其他人遠些,比如長鳴子之流。”

“……”

“還不快些親我?”

爻楝抿緊雙唇,“你想清楚,是你喜歡我。”

“對啊,所以我要你對我親近些我,假若是倒過來的,我肯定早開始嗤笑你癡心妄想。”

“……噤聲。”

禁言咒過後,竹澗消停了整一個時辰,在這期間爻楝安穩地用過了早餐,并得知長鳴子下朝後被皇帝拉去談話,于是幹脆略去練劍這一步驟,省下靈力全部用來找書。

銀狐乖巧地跟在爻楝身後,讓去哪待着就去哪裏待着,還知道用爪子給爻楝打開茶杯蓋子,反觀竹澗,非常的不合作,二大爺似的往邊上一坐,不親不幹活。

爻楝獨自一人翻了一上午,終于忍不住晃醒吃飽喝足抱着狐貍睡了半天的竹澗,用商量的語氣道:“竹澗,要不這樣,我們把親吻這件事先欠着,我給你打個欠條行嗎?”

“……”竹澗斜吊着半只眼睛瞟他,爻楝立刻為其解開禁言咒,“你要看你現在沒有記憶,也不喜歡我,并不想要我親你,想要親吻的是擁有記憶的你,那不如先欠着,等到你恢複記憶之後,我再還你。”

“……”竹澗仔細思考一會,“你說的還挺有道理……那你立字據!”

爻楝好不容易忽悠成功,他長舒一口氣,讓侍女拿硯墨紙筆來。

“寫清楚點,就某年冬,爻楝求竹澗為其找書,欠竹澗一個吻。”

爻楝:“……”

“寫啊你倒是!”

“……太羞恥了,我有點下不去筆。”

“你麻煩死了。”最麻煩的人轉而嫌棄爻楝事兒多,他劈手奪過筆,洋洋灑灑的幾個大字落在紙上,與其毛毛躁躁的性格相反,竹澗一手字倒是格外漂亮勁道,“……你簽個名。”

“……每日早安睡前餐後吻共五枚,以往天數既往不咎,今日起效,現今共欠下六枚,日後每天至少增加五枚,将于竹澗尋回記憶後補齊,若還有特殊情況再附紙。”爻楝默默念完竹澗後又加上的話,簽名的手不自禁地顫抖,感覺十分屈辱羞愧,“竹澗,你……”

“啧……按指紋吧。”竹澗說着就去抓爻楝的手,後者連忙快速簽下自己的名字,再把喪權辱國的條約拍在竹澗胸前,眼不見心不煩。

“行了?可以來幫我了吧?”爻楝沒好氣地咽下一口溫茶,一旁竹澗喜滋滋地将紙折好,像是保管什麽寶貝一樣塞進玉璜裏,“幫你幫你,雖然我現在一點也不想要過去那眼瞎喜歡你的記憶,但是誰叫你這麽急呢?我……诶,你幹嘛去啊!”

爻楝披上鬥篷,将侍女為他備好的白狐裘圍在頸間 ,“我去找寧瑤瑤問點話。”

“不準去!”竹澗放下手中的書卷,猛地撲向爻楝,卻被一道看不見的空氣牆攔在了藏書閣裏,他把整張臉都貼在結界上,一邊怒吼一邊拍打,“什麽東西?爻楝你個混蛋,不準去聽見沒有!”

爻楝垂眸戴上手套,聞言頭也未回地道:“一個半時辰我就會回來,到時自會幫你解開結界,你且好好在此處尋仙器錄。”

“爻楝你答應過我不得離開我的視線範圍內的!”

“何時?”爻楝本是想将竹澗困在藏書閣裏,安安分分找書不鬧妖蛾子,沒了他,爻楝便可以不被耽誤不被打攪地找到寧瑤瑤,效率了解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可以順便小小地報複一下竹澗。

但等爻楝說完‘何時’又往前走了幾步後,身後忽然死一般的寂靜,再接下來竟然傳出了幾道侍女們驚恐的呼喊聲。

爻楝心頭忽然湧起了十分不好的預感,心跳聲擊打在耳膜上,幾乎要躍出喉嚨,他不敢耽擱,立刻扭頭用比離開快十倍的速度快步跑回去。

藏書閣正門內三名侍女滿臉害怕地縮在角落裏,銀狐擋在她們前面,龇着尖牙尾巴炸開,而站在最前面的竹澗周身旋繞着足以撕裂一切的凜冽的劍氣,周圍的紙張書頁被狂暴的風流吞噬,碎成片狀再掉落在地。

“竹澗!”爻楝大喊一聲,他收回結界,飓風立刻将他的銀發盡數揚起。

竹澗一雙暗沉猶如深淵的黑眸眨也不咋地瞪着爻楝,“你答應過我……”

爻楝毫不猶豫地頂着可以将普通人腦袋直接割下來的厲風向前邁進,“是的,我答應過你。”

“絕對不離開我的視線。”

“我回來了。”

“不……你食言了。”竹澗怒不可遏地握緊雙拳,“你怎麽可以食言!!你怎麽可以死在……!!!”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咆哮,後面的話已經模糊不清,竹澗揮手向爻楝斬去數道劍氣,所到之處地磚都被其劈裂,留下殘破的石礫和凹凸不平的地面。爻楝持劍出鞘,玄色劍刃名曰碎空,就連空氣都可以斬碎,他左手背在身後,僅是右手一劃,所有劍氣便盡數乖乖巧巧地收起鋒芒,變為最為和煦的微風。

下一瞬,爻楝欺身上前,金色的獸瞳中央是一條細線,直逼竹澗的眼底,他用劍鞘底端打上竹澗的小腹,再将刀柄狠敲竹澗的後背。

以為自己即将直面一場激烈異常、精彩紛呈的高人打鬥的三名侍女,就看見眨眼前還盛氣淩人的黑發仙君軟綿綿地倒在了銀發龍角仙君的懷裏。

銀狐:“……”

它收起尖牙,頗感無趣地低頭喝幹淨自己碗裏的茶。

“你是想起什麽了?”爻楝将竹澗扶到椅子上坐下,心理素質十分過硬的侍女們也立即送來濕毛巾,再為竹澗按摩肩背和小腹。

竹澗撐着額頭,“可能吧,我就……看你走了,很暴戾,很生氣,想把所有人都殺了,好像曾經你也這樣抛下我,然後……然後死了?”

“死了?”

“對,躺在那裏,一身是血……”竹澗晃晃腦袋,“好誇張,你只是去外面一個時辰,我卻覺得天都要塌了……我,我以前究竟是多喜歡你啊?”

※※※※※※※※※※※※※※※※※※※※

臉臉:你這不是多喜歡我,而是你有病

劍劍:……(撩袖子)看我今天不為民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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