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追逐
長鳴子的參戰與百位胄甲護衛的騷擾給爻楝争取了少許喘息的時間, 雖說長鳴子一直稱黑影為妖,但爻楝在它身上卻沒有感受到任何的妖氣, 這個不成人形的黑霧更像是一名修士給自己僞裝的障眼法,因為他的修為在衆人之上, 所以沒有人能看穿他的真身。
有蘇構的想法無疑是最正确的, 即便爻楝在竹澗的幫助下補滿了靈力, 他們依舊只有逃這一種辦法。
問題只在于,他們能逃到哪裏去?
“聽到了嗎?”竹澗喘息着蹲坐在假石後面, “外面那個還殺了長鳴子全家, 新仇舊怨全趕在一塊了。”
“長鳴子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爻楝指腹在自己遍布細碎傷口的右手臂上一拂, 肌膚頓時完好如初, “我也不是,或許只有當年的你才可以與他一戰,我不明白, 龍丹在你體內, 為何你還是這麽……”
“這麽垃圾。”竹澗替爻楝把話補全,“剛才,我明确地感受到我的這具身體正在抑制我真正的力量,你有發現嗎?你頭頂的龍角正一天天的變小。”
“沒有,我沒注意過。”爻楝又不是那個角控竹, 只要龍角不癢,他向來都是直接把這個小部件忘在腦後, “這是因為我的身體本就是人類, 因為受龍丹幹擾才長出了角, 現在妖丹物歸原主,漸漸的我也會變回原來的樣子?”
“我大致是這樣想的……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目前最關鍵的是怎麽阻止這黑影的胡作非為——”
為字還有半邊含在竹澗嘴裏,那廂長鳴子就像斷線風筝一般被黑影打飛出去,爆裂符在霧氣周圍噼啪爆炸,火星點燃了草木和房屋周圍的欄杆,卻沒有給黑影造成任何實質上的傷害,僅僅是妨礙了他的行動。
爻楝從假石後方躍出,攙起滿面塵土的長鳴子,青色衣衫随風飄擺,他就如一株傲骨雪松一般毅立在前,碎空一指重回戰場。
然而就在他的背後,假石旁的竹澗悄無聲息地弓着腰從暗處潛伏行進,宛若游蛇樣緩緩滑至有蘇構的身邊。
大致是被痛毆了一頓,長鳴子的腦子逐漸清醒起來,明白他與黑影的實力差距,他擡手握住爻楝伸過來的手,咬着牙從地上站起來,他的後背火辣辣得痛,但好在還是皮肉傷,并未傷及脊柱。
“就是他,我不會記錯,”長鳴子用桃木劍撐着身體,“自十年前起,他每一年冬都會出現在歸城,殘害屠戮無辜百姓,種種罪孽行徑罄竹難書!三年來,我常氏一族年年冬皆随師門道派前去歸城,去年我父親叔伯全部領命,誓要殺他祭靈。
然而不久之後,常府上下就只剩下了我一人……”
說完,長鳴子抹去唇角溢出的鮮血,“我雖羽翼不豐,但士可殺不可辱,你竟堂而皇之進我國師府造次,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哪來的牛鼻子道士……叽叽咕咕說些什麽廢話,我殺的道士太多也不差你一個,你再不閃開,我這就送你們去地府團聚!”黑影雙手一拍,再張開時掌心裏彙聚起熊熊燃燒的火光,爻楝立即給長鳴子和自己身前都護下結界,他雙手将碎空劍舉在身前,長鳴子則是咬破拇指,快速用自己的鮮血在黃符上畫下咒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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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妖,也不是鬼,你們道士的血對他傷害有限,別被仇恨蒙蔽頭腦,等下找機會趕緊走。”爻楝語速飛快地勸長鳴子離開,“讓周圍這些胄甲兵和其他百姓一起離開。”
火光鋪天蓋地地沖向爻楝,像是巨潮海浪那般将他和長鳴子瞬間淹沒,所到之處盡是燒焦煙燼的氣味,竹澗帶着有蘇構倉惶往後方逃竄,路邊還有幾個不怕死的猛人藏在角落裏偷看,他趕緊大吼道:“你們不要命啦,還不快滾!”
“去天池谷。”有蘇構跳到竹澗的肩上,“回去找爻楝,讓他禦劍直接趕赴天池谷!”
“去天池谷有用嗎?那裏有救兵嗎?還是路過的仙家都非常熱心會助我們一臂之力?”
“別廢話了!快!”
竹澗猛地單手撐地一個轉身,迎着燒焦燙腳的土地又奔了回去,滿是殘垣斷壁的梅林裏,爻楝整張臉被熱氣燒得通紅,長鳴子更是頭發都焦了大半,他氣喘籲籲地露出一個笑來,忽然大聲道:“縛!”
頃刻間,數張金色的符紙在黑影周圍亮起,它們之中纏繞着無形的繩線,黑影腳步一頓,居然一時掙紮不開。如此大好的機會爻楝自然不會錯過,他将喚風術與劍氣同時施展,速度大超之前,三道青氣在黑影未曾防備之下盡數命中,最後竟打出一個十分清麗聲色的痛呼。
女子?爻楝微微驚訝過後再次不留情面地劈過去,長鳴子也絲毫不為黑影的真實身份所猶豫,他雙手合十,神情嚴肅地掐緊法訣,不讓黑影掙脫。
這道緊縛訣長鳴子顯然為了對付黑影刻苦鑽研許久,黑影也一時拿它沒有辦法,面對爻楝的劍他只能采取閃躲的動作,行動受限之下被刺中了好幾劍。
雖然刺出去時玄劍就好像是戳破了一團煙霧,但爻楝感覺到自己劍尖捅穿皮肉的手感,收回劍時更是看到了上面的鮮血,這無疑不證明黑影目前暫時處于劣勢。
可惜不過少頃,黑影怒吼一聲撕碎了黃符,情況再次調轉,爻楝被撲面而來的炙燙紅光轟得拍飛出去,竹澗趕緊從暗處跳起,将人接進懷裏,再用身體給他當軟墊子。
“爻楝,狐貍說去天池谷,他有故人能救我們。”
“嗯……”爻楝被火焰爆炸聲燎得耳朵嗡嗡直鳴,眼前的竹澗也化作了六個,還在不停地天旋地轉,他艱難地合上眼睛甩甩腦袋,白淨柔順的銀發亂蓬蓬地墜在肩前,下一秒,他猛地帶着竹澗往左邊一撲,躲過了直直刺入地面的數把三寸紅刃。
“你不在家老老實實繡花,煩不煩啊!有本事就來殺了老子啊!”竹澗挑釁地反手飛過去一連串劍氣,他的攻擊只為轉移黑影的注意力,就在對方蓄力準備反擊時,爻楝瞬間在二人一狐腳下喚出飛劍,眨眼之間就驅使其飛出二裏開外。
長鳴子在黑影掙開束縛術時受到法力反噬,胸口悶痛令他眼前一黑,一邊嘔着血沫,一邊看黑影怒氣沖沖地朝爻楝離開的方向飛速追去,他顫抖着握緊桃木劍,似乎是想要說什麽,又似乎是想要做什麽,但最終卻沒有足夠力氣完成任何動作,長鳴子不甘心地伏在原地,用力捶打焦土,然後翻個身仰面朝上大口喘氣。
有蘇構除了引路職能,負責向爻楝指明天池谷的方位之外,還被竹澗用來擋在身後,負責抵抗黑影射過來的紅光箭以及各種火焰球。銀狐就宛若一只狐形肉盾,哪裏需要就往哪裏搬,他倍覺屈辱怪異,卻沒有更好的辦法擺脫這般受人擺弄的境地。
因為黑影的反擊打在有蘇構身上統統無效,竹澗逐漸放開了膽子,什麽劍氣都可勁往身後招呼,黑影一直緊跟在爻楝後面,甚至還因為竹澗的反擊被甩開些許,但随着晨曦漸漸照亮天空,竹澗只感覺黑影越追越近,那缭繞的霧氣甚至緩緩近在他眼珠子底下。
“爻楝?”竹澗後知後覺地轉過身,卻忽然感覺足下一空,他瞬間長臂一伸摟住爻楝筋疲力盡,虛軟的腰身,又反手把恪盡職守的屏障銀狐往肩頭一扔。
黑影追了一個半時辰也是追得怒氣沖天,紅光箭雨再次灑下,竹澗在從空中落地的途中死死将爻楝護在身下,銀狐照顧不到的地方硬生生挨了好幾箭,到這時他居然還有心思想着這痛徹心扉的燎灼好歹他也享受了一次,明白了剛才爻楝所經歷的痛楚。
兩個人在樹枝上挂了好幾下,最終落進了極為茂密的叢林之中。
天池谷,草木受天池灌溉,一年四季如春,也幸而這繁茂的枝桠暫且擋住了黑影的視線,他們終于又偷來了片刻的休憩時間。
“我內力空了,現在就是個凡人。”爻楝推推壓在他身上,雙腿已經疼到沒有知覺的竹澗,“他的目标是你,不會拿我怎麽樣,你就算背着我也只是累贅,讓有蘇領着你走。”
“萬一他順手捅你一刀呢!反正也只是一刀的事。”竹澗咬着牙站起來,雙腿抖得像糠篩,銀狐快速地四處張望,“這兒已經是天池谷的外界,再走兩步等看到一塑石獅子像我們就安全了!”
“聽到沒有,快。”竹澗扶着牆要去牽爻楝,最後卻是爻楝起身把半身不遂的他扛在了肩頭,有蘇構一躍一躍地在前方帶路,他看起來對此地實在是太過熟悉,竟然沒有繞路片刻之間就找到了之前所說的石獅子像。
有蘇構興奮地朝身後的老弱病殘二人組搖搖尾巴,他張開尖嘴大聲道:“狐族有蘇構,攜二位友人求入群英百芳宴。”
“運氣可以啊。”竹澗還以為就他們三這衰樣估計得在森林裏繞到午時,更有可能走兩步地就被黑影發現,然後抓到淩虐致死。
石獅子灰色的眼珠慢慢悠悠地向下轉動,一道嚴肅的聲音從它嘴巴那處傳來:“有蘇構,昆吾君來此之時命我絕不許放你入內,還請回吧。”
有蘇構:“……”
爻楝:“……”
竹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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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狐:我故人能救我們!
故人:滾。
銀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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