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CH 31
一星期以後——
在房寧和公司高層的最終商議後,決定将在今天召開記者會。
應邀的新聞媒體紛紛到場,記者招待會在下午三點準時召開。
現場安靜下來,所有人目光齊刷刷聚焦在邬棋身上,這個銷聲匿跡了一年,突然重返高層,召開記者會的光銳娛樂CEO。
到了媒體提問環節,記者們紛紛就邬棋隐退一事展開發問。
“請問邬總,您長時間淡出大衆視野,是否與不久前網上傳出您患上抑郁症的消息有關呢?”一名女記者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抛出來當下所有人都關心的話題。
場面一度十分安靜。
幕後正監視會議進度的房寧,伸手比了個噤聲,示意打斷身旁滔滔不絕彙報的工作人員,然後眯眼盯向邬棋那邊。
見他毫不避諱地點點頭:“沒錯,那則消息是真的,一年前,我被診斷出中度抑郁症。”
視線緩緩掃過面前的記者們,他們在得到回應後第一反應就是迅速低頭在本子上劃了一道,然後又立刻擡頭目光緊盯着自己。
邬棋嘴角輕輕抿起,開口繼續:“在那段時間裏,我扮演着兩種角色,一個是白天裏和人笑着打交道的我,另一個,是黑夜裏苦苦掙紮的我……”
記者:“所以您現在已經是以一個痊愈的狀态,重新回到了大衆的視線嗎?”
說話間,媒體已經重新舉起了攝影機器,會議現場被禁止打開閃光燈,所以只能聽見此起彼伏的快門聲。
“是的。”邬棋點頭:“老實說,把這件事公之于衆,是一件不難卻也不簡單的事,我可以和任何人讨論我的病情,甚至可以毫無保留的分享我當時的想法和絕望,在場的所有人都能夠傾聽體會,但……沒有人可以感同身受。”
邬棋笑了笑:“除非,你和我一樣,也是個抑郁症患者。”
長時間以來,邬棋都是一個行事嚴謹的孩子,每天完成超額的工作量,說沒有壓力是假的。可他一直都在壓抑着自己的負面情緒,父親的離世似乎就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好在與病魔抗争了好幾年,如今終于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上來了。
“唉——”房寧輕舒了一口氣,露出欣慰的微笑。
“唉,現在你終于可以放心了。”
“?!”耳邊突然莫名其妙的來人搭話,把房寧沒來由地吓了一跳,繼而迅速自我表情管理。幸虧他反應不大,勉強還算淡定。
房寧若無其事地撫了撫領帶,扭頭看了看周圍。
發現剛才跟旁邊站着的工作人員已經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互看不順眼的老熟人,房寧蹙眉疑惑,身邊什麽時候多了這麽一號閑雜人等,他竟然毫不知情。
“焦臣熙?你怎麽上這來了?”
協議到期後,兩人沒了甲方乙方的商務身份,又透過邬棋這層關系,說話也沒有之前那樣客客氣氣了。
焦臣熙往會場那邊又看了幾眼:“啊,湊個熱鬧呗,順便還能給你捧個人場。”
沒去理會他的嘴貧,房寧手伸到焦臣熙面前,打了個響指,示意他說話看着自己。
“關鍵問題不是這個吧?而且沒有記者證明,你是怎麽進來的?”說完眼神還往門口的方向探了探。
維持治安的保安們有的把門,有的巡邏。大家都在工作,并沒有人懈怠。于是他又把疑惑的目光投向焦臣熙,希望他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呃……這個嘛……”焦臣熙撓撓後腦勺。
別墅裏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邬棋的那輛車了,他開着總裁的專用車,自然明目張膽的就進來了。
焦臣熙心裏這麽想,可嘴上自然不能這麽說。
自打房寧知道他和邬棋的關系以後第一個跳出來喊不服,明着勸不聽弟弟,房寧就有事沒事來旁敲側擊地試探他到底看中的是弟弟的錢還是人。
要知道,房寧當初可就是通過金錢迷陣的手段,才誘惑到焦臣熙上鈎簽了協議。
焦臣熙對此表示很無奈,也不怪人總裁哥懷疑他,當初他的确是沖着高額酬勞去的。
房寧雖說看不慣是看不慣,也從始至終沒有做什麽過分的事去拆散他倆,反而自我矛盾地在‘焦臣熙到底能不能出去工作賺錢?’這個問題上和弟弟站成統一戰線——不支持他出去賺錢,養家有邬棋就夠了。
這樣一面緊着提防弟弟男朋友,害怕弟弟受騙,一面又極力維護弟弟的感受,會同時把弟弟男朋友也一同考慮照顧的矛盾體,世上這麽多非親兄弟,大概也只有他能做到這個份兒上了。
焦臣熙癟癟嘴,按房寧的說法,這車子也算私人財産,要真說了自己是開車來的,指不定又要被他奚落成什麽奶奶樣!
“害,都是一家人,要什麽證明啊真是!”焦臣熙笑嘻嘻地胳膊撞了撞房寧。
後者仍保持着狐疑的眼神,一時間忘了嫌棄。
“這地方好大,我……去四處轉轉啊。”焦臣熙見勢不妙想跑。
剛走出了幾步,又想起了什麽,返回來低聲跟房寧囑咐了一句:“那什麽,別告訴他我來過。”然後沉重地拍拍他肩,準備開溜。
卻被手快的房寧一把拽回來質問:“為什麽?你背着他有什麽小秘密?”
其實焦臣熙除了來會場看一眼,還要準備去招聘市場上轉一轉。總覺得一直在家這麽待着也不是回事,可一時又找不到合适的公辦醫院,這才把目标轉向企業單位。
“沒秘密,這不馬上過生日了,想給他個驚喜。”焦臣熙讪讪笑了笑,拍拍他的肩。
房寧半信半疑地松了手,又把視線轉向會場中心。
“……我相信只有體會過黑夜的人,才知道光明有多寶貴。”邬棋說着,臉上浮上一抹暖心的笑。
“有個人在我失意的時候闖進我的生活,并且他對我說,當你溫柔的對待這個世界,世界也會用同樣的溫柔來回應你。”
這場記者會受邀來的記者都是在國內較知名的新聞媒體,不出一天,關于光銳總裁與病魔抗争的報道就會鋪天蓋地的發布網絡,而先前的一些自殺傳聞,也将在此不攻自破。
房寧将善後事宜交代給工作人員,自己緩緩走出會場,見邬棋重着一身西裝革履,心裏莫名感動地像個老父親。
那邊邬棋剛把熟人送走,轉身又看見房寧朝自己走過來。
“哥。”
房寧點頭,笑着說:“看來你現在的确好多了。”
邬棋笑而不語。
“要不是公司那邊跟米國合作方出現了點小問題不得不連夜出發去解決,你杜阿姨肯定親自到場把關,恨不得大到場地流程,小到會場地毯上的一粒灰塵都能在她掌握之中。”房寧瞥了眼邬棋,想起昨晚杜雪松千叮咛萬囑咐讓他照顧好邬棋。
于是拍了拍邬棋的肩。
“杜總上飛機之前還惦記着你的發布會,說到場的這些個記者裏面,有幾個之前寫過你的不實新聞。正好職務交接也完成了,讓我這個‘下崗執行官’給你當保镖,看見現場有哪個不識擡舉的,就見一個打一個。”房寧搖頭感慨:“明明我才是親生的,怎麽待遇就能差這麽多呢!”
杜雪松是房寧的親媽,平時邬棋叫她阿姨,房寧叫她杜總。
邬棋笑了笑:“哥,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聞言,房寧不留痕跡地頓了一下,伸手拍了兩下邬棋的手臂。
“小棋,你現在……比以前更沉穩了。”
邬棋:“哥,你比以前更帥了。”
房寧笑了笑,有些意外道:“你之前可從來不會這麽誇我的。”
“是嗎。”邬棋也笑着。
……
回到別墅,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
邬棋剛一進門,就看見焦臣熙躺在沙發上,似乎馬上就要睡着了。
“怎麽不回房間去睡,這裏冷。”
焦臣熙撐起上半身,揉揉眼睛:“怕你沒帶鑰匙進不來,卧室裏又聽不見門鈴。”
邬棋走過去抱抱他,又親了一口。
“你喝酒了?”焦臣熙蹙眉。
邬棋委屈地點點頭:“唔……一口。因為實在推不掉了。”
“傻孩子,你都當上總裁了還不會應付酒局啊。”繼而一驚,趕緊抓住邬棋的手,緊張道:“那你回來開車……”
邬棋擺擺手:“是王叔送我回來的。”
聞言,焦臣熙點點頭,松了口氣。
“這是什麽?”
邬棋無意中瞥見茶幾上攤着的幾頁紙,伸手去拿。
“呃……”焦臣熙阻止不及。
那上面是他計劃要投到幾個看好的公司的簡歷。邬棋在這個問題上,一直主張焦臣熙可以只管坐家裏面享福,賺錢養家的事交給他來就好。
“你在投簡歷?”邬棋眼睛迷離,估計是有點酒勁上頭。
“……”焦臣熙沒回答。
他覺得這個話題在他們兩人這,現在就是顆□□,指不定哪天就會爆發。
邬棋:“我說了你可以不用這麽辛苦的。”
焦臣熙繼續保持緘默。
半晌過後,邬棋無聲地把簡歷輕放回茶幾。
發出沉沉的聲音問道:“你是在怪我哥當初收購了醫院嗎?”
“?”焦臣熙有些不滿,皺眉看向他:“為什麽這麽想?我沒有這個意思,我也從來沒這麽說過。”
“你是沒這麽說過,但你簡歷上的求職崗位可不是這麽說的。”
邬棋緩緩蹲了下來,凝視焦臣熙的眼睛。
他的七八份簡歷中,除了求職崗位一欄,其餘部分都并無二致,可每一份申請的崗位,其工作內容卻毫無相似性可言。
說白了,焦臣熙明顯就是在胡亂投球,中了哪個就去哪家公司上班。
“我不反對你工作,但你沒必要為了工作而去找工作。”邬棋覆上他的手。
嗓子沙啞着:“你現在這樣,反而像是我給你施加了壓力一樣。”
“壓力?我……”
焦臣熙确實有壓力,但他不想也不能被這點壓力打垮。同時,也不想對誰說明,像個受了點委屈就哭着跑去跟媽媽訴苦的孩子似的。
“多謝你關心,我沒有壓力,我也沒怪誰,我只是不想做個白吃白喝的人而已。”焦臣熙慢慢抽回自己的手,轉身上樓去了。
邬棋半耷拉着眼,一直看焦臣熙頭也不回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又關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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