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要出個門,你想不想一起出去?”
古德白将車開出來的時候,正好遇到武赤藻在修理快要變得光禿禿的草坪,年輕人有無處發洩的精力,忙碌地像是只家養小精靈,恨不得給老板養花侍草,洗碗擦地。
打劉晴來訪那件事後已經過了小半周了,古德白猜測她近期大概不會上門,決定先找杜玉臺。
武赤藻茫然地提着水壺,分辨不出這是個邀請還是個任務,好半晌才遲疑地點了點頭。
古德白也不在乎,他上下打量了會兒對方,漫不經心地催促道:“去換件衣服,又不是去花店,我可不打算載着園丁出門。”
青年很快就換完衣服回來,矯健地鑽進副駕駛位裏,将長手長腳連同車門一塊兒拉進來,他沉默地拉上安全帶,衣服是餘涯帶他去買的,不像武赤藻的風格,不過看起來還算是賞心悅目。
正巧古德白喜歡美麗的事物,他的心柔化片刻,難得伸出手去撥弄武赤藻的頭發,細密冰涼的發絲從指尖滑過去,如同水流般細密。
武赤藻的臉微微泛紅,顯然不太習慣這樣的親密,不過并沒有反抗:“我們去哪兒?”
為了緩解氣氛,青年下意識揪着安全帶開口詢問。
古德白輕笑了聲:“很重要嗎?還是說一旦我去錯了地方,你就打算立刻下車。”
這顯然是個明确的拒絕,武赤藻再度沉默了下來,他當然不會跳車,更不會随便下車,如果古德白要去做壞事,說不準他還要忙着抉擇到底該為了報恩閉上眼睛還是遵循良心報警。
因此他有充分的理由保持沉默,好養精蓄銳應對任何可怕的情況。
“去找杜玉臺。”出乎意料,古德白還是解答了武赤藻的疑問,“他之前托我查了一件事,手機裏說不清楚,更何況我也要問他一些事。”
武赤藻悶悶地“哦”了一聲,沒有後續了,他其實不知道杜玉臺是誰。
昨天剛下過雨,山道開起來有些泥濘,古德白将車窗升起,免得被水弄髒,開車的速度不快不慢,非常平穩,只是偶爾會碾過水坑,不過不至于讓人颠簸到頭暈目眩的地步。倒是樹葉被車頂擦過,将積攢了一夜的雨水嘩啦啦倒下來,濺起的水花潑出潋滟的景色,叫武赤藻看得有些着迷。
自從異能覺醒之後,武赤藻就對植物滋生出了不少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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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城市之後,古德白的車速明顯提升了不少,沒過多久就剎在了一處陌生的僻靜小區內,連安保都沒有,倒是外頭的早餐攤很是熱鬧。
他們找了個地方停位置,正巧遇到杜玉臺打着哈欠下來丢垃圾,醫生穿着件斑斓花哨的睡衣,活像剛從幼兒園的舞臺上跑出來,他看見古德白的車子後大張的嘴巴猛然閉起,本來昏昏欲睡的眼睛一下子銳利起來,讓武赤藻想起動物園的老虎。
不過他什麽都沒說,只是将手裏提着的袋子放進了垃圾桶裏。
原來杜玉臺就是老板的醫生啊。
武赤藻慢半拍地将杜玉臺這個名字跟腦海裏的臉結合在一塊兒。
葉子上的水流還順着車的脈絡滴落,古德白打開車門等了一分鐘,直到确認水不會沾在自己身上才下車去,武赤藻像是只被主人遺棄的小狗那樣,有些惶恐地不清楚自己該等着還是該下去。
杜玉臺走過來抱怨,看起來很傷神:“你怎麽這會兒就來了。”
“不方便?”古德白反問道,他似乎很喜歡把問題抛給別人,輕飄飄地避開自己的要害跟答案。
“那倒沒有,算了,你……”杜玉臺閑散地否認,他又滑稽地看了眼武赤藻,很快就笑起來,“你……不,你們一起來吧。”
古德白沒有回頭看武赤藻,他甚至連車鑰匙都沒拔掉,就這樣跟着杜玉臺進去了。
武赤藻猶豫了五秒鐘,拿着車鑰匙下去,然後關好車門上鎖,也追了上去。
小區裏的綠化做得很不錯,躁動的植物偶爾會來糾纏武赤藻的褲腳,它們生機勃勃,要在平日他少不得照顧一下,眼下實在顧不上理會,就跟着古德白的背影一塊兒擠進電梯。
杜玉臺進了電梯後就懶散地靠在邊上,連眼皮都懶得睜開,他住在七樓,快到的時候忽然調侃般開了口:“等會看到什麽,都別驚訝。”
古德白只是輕笑一下,而武赤藻下意識猜測起待會兒會看到什麽東西。
公寓樓的樓道很狹窄,三個人從電梯出來後就顯得有些堵,杜玉臺不得不先擠到前面去帶路。
“栖,來開門。”杜玉臺出來時沒帶鑰匙,只好一個勁兒地按着門鈴,聲音裏帶着截然不同的笑意,懶洋洋地拖着音,“快出來,來客人了。”
妻?原來杜醫生結婚了。
武赤藻不太了解夫妻間是不是這樣正常稱呼的,他的生命對常人而言過于畸形,無父無母,連正常孩子的人生都不清楚,更別提夫妻的蜜語了。
房門很快被怒氣沖沖地掀開,出乎意料,出來的不是溫柔體貼的女人,而是個冷着臉的男人,個子中等,腿卻很長,穿着件黑色的皮衣,臉緊繃着,怒氣幾乎燒穿衣物撲面而來,像團被黑色塑料袋裹住的火焰。
“唐平!”他冷冰冰地看着杜玉臺,咬牙切齒,可能是剛穿好鞋子,踢了兩腳牆,然後扶着門框跌跌撞撞地從他們身邊擠過去,“要是明天我的車沒有完好無缺地停在我的車位上,你知道後果!”
他說話跟動作都很快,跟機關槍似的,最後一個話音收尾,人也已經奔到電梯邊去了。
“哎呀——計較,我的車位不就是你的車位。”杜玉臺感慨一聲後進了門,屋子裏飄着食物的香氣,他用鼻子嗅了嗅,眉目帶笑,“真貼心,果然做了早餐。”
武赤藻的确被吓到了,他甚至都沒回過神來,不過看着古德白沒有反應,也就老實跟進去,默默地想:唐平是誰啊?原來男人也可以叫妻啊,可是妻連名字都叫錯了不要緊嗎?
古德白換上拖鞋,看着杜玉臺跟武赤藻,意有所指:“看來這年頭起兩個名字倒成了時髦了。”
武赤藻頓時了然:原來唐平也是杜醫生啊。
他倏然對杜玉臺有了三毫米的親切感。
進到客廳裏後兩人才發現餐桌邊還坐着個安靜的少年,十幾歲的模樣,神态稚嫩平和,膚色慘白,正在慢慢嚼着一塊被切好的三角煎蛋,面前的盤裏放着碟烤到焦黃的吐司,只被咬了半口。
古德白微微一挑眉,他知道這個少年是誰——杜玉臺老師的獨子,單克思,聽名字都值得他們倆的好感度加十點基礎值。
杜玉臺沒太在意少年,只是端起裝着吐司的大盤子裏遞給武赤藻,打發他們兩個年紀相當的年輕人一起吃飯。
“你們兩個小孩子坐在這裏好好吃,別跟我客氣,古先生,我們去書房談。”
醫生很快就轉向了古德白,顯然沒打算介紹他們互相認識,只是找個借口踢開武赤藻,他敷衍地像只招財貓那樣招了招手,然後叼着剛剛摸走的亮片吐司往玻璃書房裏走。
說是書房,其實跟古德白的書房有很大差別,只是将一個貼着陽臺的房間放上書櫃跟電腦,連門都是玻璃的,能直接看到客廳吃飯的少年跟武赤藻。
少年還在機械地吃着雞蛋,他很認真地咀嚼、吞咽,再繼續進食,讓坐在桌邊的武赤藻忍不住感覺有點發毛。
古德白沒問眼前的奇怪景象,反倒是靠在玻璃門邊慢悠悠道:“剛剛出去的人是誰?”
坐下打開電腦的杜玉臺連眼皮都沒擡:“醫療事故受害者跟我的保險受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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