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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叫武赤藻小男孩, 帶着點長輩似的寵愛, 仿佛他天然是一汪清泉, 能一眼看到底。
其實大多人都不太清楚武赤藻曾經的的确确成熟到對人生進行規劃,在很早很早之前, 甚至還不認識米琳時,于春蘭也許還活着的那會兒, 他在工地上揮汗如雨,的确想過這樣的生活什麽時候能結束。
武赤藻知道自己還很年輕, 他與那些被磨平了棱角,壓垮了腰的中年人不同,實際上又沒有什麽不同,于春蘭的病如同大山一樣壓在頭頂上,區別只在于其他人多數是被家庭困着, 而武赤藻被恩情困住,他們都沒法撂擔子跑路。
後來武赤藻去了研究所之後, 酬金高得驚人, 他想奶奶的病也許很快就會好, 自己大概能去上學了。
米琳是個很博學的老師,在研究所的時候, 她教了武赤藻許多知識,還有些異能者是大學生, 身上有點好為人師的小毛病,幾個人組成小組,沒日沒夜地輔導, 好像武赤藻還在高三似的。
研究所的日子很枯燥,有時候又很好玩,武赤藻坦然地接受這種平庸的人生,按照研究所裏幾位“導師”對未來的規劃,他以後的人生大概也會遵循同樣的軌跡,做塵世間平凡無奇的一個人,上大學拿文憑,然後找份工作慢慢做起,攢十餘年的錢,然後結婚、生子,餘生就為了家庭打轉。
還單身的時候,也許還可以培養點健身的愛好,或者找些讓自己高興的事做做,看動畫片、打游戲,然後一個人湊合三餐。等到這樣放松又閑适的單身過厭了,想要人陪,金錢又足夠時,婚姻就會自然而然地降臨,同事、賣炒飯的小妹甚至是超市遇見的路人,或者相親對象。
平淡、幸福或者不幸,總歸乏善可陳。
武赤藻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好,他聽過大學生們無窮無盡的訴苦,好似生命提前消磨殆盡,這些年輕人對未來充滿着夢想,又對現實無比清晰,無法反抗,卻也不願意屈服這樣的命運,便只剩下抱怨。
可是武赤藻卻在心裏覺得,這樣按部就班的生活沒有什麽不好,如果可以,就這樣下去。
直到某一天,一輛陌生的車子駛入了研究所,車窗後的人飓風般卷入武赤藻的生命,将他草拟的未來撕扯粉碎,給予嶄新的故事與世界。
某種意義上,武赤藻跟古德白出奇得相似,他們渴望安穩、平靜的生活,然而這方面武赤藻的接受力又更強一些。
他接受任何意義上的全新生活。
縱然異能、殺人、陰謀這種與正常人全無關系的東西出現在武赤藻的生命裏,他也能欣然地全盤接下,因此萌生對于古德白的感情時,他半點都沒驚慌。
人在追逐人時,總期望對方給一個回應;可當人追逐太陽時,就已經明白這永遠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了。
“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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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涯用濕毛巾擦了把臉,槍傷難以愈合,他不敢下重力訓練武赤藻,更何況少爺的意思聽起來不大像要訓練出個金剛芭比來。
在莎樂美夜襲事件過後,除了那次不太愉快的談話之外,古德白都履行着他的諾言,絕不強迫餘涯說出半句他不想說的話,甚至在宴會上遇襲,他都沒有施壓餘涯。如果是以前的少爺,大概會發幾場大脾氣後就作罷,或者找詹雅夫人鬧個沒完,餘涯對這種反應已經處理得輕車熟路,可如今古德白一言不發,倒讓他覺得很別扭。
武赤藻喝了口冰過的礦泉水,搖搖頭道:“沒有,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事。”
從福利院逃出來的日子已經過去很多年了,武赤藻至今還記得朝不保夕的時光,直到于春蘭出現,結束他漫長的逃亡,開始按部就班地做一個好孩子。後來于春蘭死了,他又很快找到了古德白,重新将自己混亂的生活掰回到正軌上。
餘涯會錯意,将毛巾捏在手心裏一動不動,他頓了頓,慢騰騰道:“小藻,你是不是有點怪少爺讓你參與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其實他只是不太信別人。”
“不會啊。”武赤藻訝異地搖搖頭道,“涯叔,你怎麽會這麽想,的确我剛開始沒有想過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去幫忙抓電人,或者去找老板,不過這也沒有什麽啊。我以前想着賺錢、讀書,以後結婚,現在也還是一樣,并沒有什麽改變。”
餘涯默默重複了一遍:“沒有什麽改變?你……确定嗎?”
“是啊,我還是在讀書、老板也有給我錢,怎麽了,哪裏不對嗎?”武赤藻不太明白餘涯為什麽看起來一臉複雜,下意識問道。
餘涯嘆氣起來:“可是你本來不用參與到這些事裏來的,可以做個普通人,過很普通的生活,不用受這種傷,變成……變成這種異能者。”
武赤藻雲淡風輕地回答道:“不管什麽事,總要付出代價嘛,更何況我跟老板在一起已經很開心了,不覺得難過。雖然我以前沒有想過要做這些事,但是現在參與進來,也沒有覺得不好。”
餘涯聽他這麽說,就不再多話了。
倒是武赤藻歪着頭,暗暗想着:涯叔是不是不太喜歡老板摻和異能的事啊。
……
等古德白整理好數據的時候,杜玉臺已經跟目标稱兄道弟,甚至還被邀請去參加了訂婚派對。
“你那邊情況怎麽樣?”古德白在電腦上操作了會兒,好整以暇地轉過身來,看着喝了酒的杜玉臺,“可別沒套來別人的情報,反倒把自己給套進去了。”
杜玉臺揉了揉眉頭道:“過段時間他們的公司估計要上市了。”
“上市?看他們的架勢,我還以為打算幹最後一票大的就要出國呢。”古德白喝了杯咖啡,“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消息嗎?”
“這群人是棄子,現在這個城市變成各大勢力的博弈點了。”
古德白看向寂靜的窗外,忽然開口道:“快要新年了。”
新年來得很快,可沒有任何地方有年的氣氛,倒是各大商家對節目比消費者更熱情,城市裏的電子煙花在大屏幕上放着,形成噪音污染。不過這波及不到莊園,古德白已經接到詹雅的電話,年宴少不了出席,可他的事才剛剛查到關鍵時刻。
“是啊。”杜玉臺笑了下,“不過跟我沒什麽關系。”
古德白輕輕放下杯子,他掌控的消息不多,不過足夠把整件事連接在一起了,異能實驗已經接近尾聲了,不管是電人還是之前宴會上出現在那兩位演員,應該都是放出來的□□跟示威者,目的很簡單,通知有足夠資産的人,是時候掌握足夠打破秩序的力量了。
他們順應着規則,在挑釁這個世界。
這行為就跟不甘于自己的罪行無人發現的反社會犯罪者一樣。
國家對異能者的寬容會激化普通人的仇恨,而被歧視的無辜異能者同樣會反過來仇恨普通人,在這樣的混亂之下,渾水摸魚的利益化就能達到最大。
餘涯的态度如此暧昧,古鶴庭的死真的是一場意外嗎?
當初拿來敷衍劉晴的借口沒想到這會兒成了真,看來還真要調查下這位便宜老爸到底為什麽而死。
“你認不認識能守口如瓶的黑客。”古德白慢悠悠道,“我想讓他幫我梳理一些數據,找出某個人的蹤跡。”
“有是有,不過你要找誰?”
“餘涯。”
杜玉臺略有些吃驚:“他看起來好像不是那種很容易追蹤的人吧,你在他身上放了什麽,不會被發現嗎?”
古德白只是輕描淡寫道:“我有幾顆衛星。”
杜玉臺:“……南野,他很擅長這方面,不然也不會在東羊街呆這麽多年還平安無事了。”
古德白只是點點頭,末了大概想起來要禮貌些,就客氣地誇了句:“南醫生倒是多才多藝。”
對于古德白這種罪惡的鈔能力,杜玉臺只是冰冷地扯了扯嘴角。
決定完這件事後,兩個人就立刻活動起來,等到新年的話,杜玉臺尚且輕松,可是古德白卻沒那麽簡單能找出空來。
南野拿錢辦事,倒不管要忙活的到底是手術還是手機,他任勞任怨地連上程序,層層篩選——餘涯出門的次數不算亂,不過行程還是頗為混亂,南野可以幫忙找出他停留的具體位置連成行程,然而無法提供參考,總不能挨個找過來,難免打草驚蛇。
這點對古德白倒是很簡單,他報出兩個日期:“第一個日期是莎樂美襲擊我,我對餘涯施壓,他顯然對這件事很不解,會盡快處理,你可以篩選五天內的目的地;第二個是我跟杜玉臺在宴會遇到異能者,這件事可能的确是巧合,不過才經歷過莎樂美,餘涯大概率會再聯系對方。”
“這麽重要的事,餘涯不會用手機聯系,一定會當面質問,你可以找下這兩個時間之後一周內重合的地點。”
這樣的條件就簡單多了,不過數據畢竟龐大,不可能像是電影裏那樣按下某個鍵立刻就搜索出來,南野應了聲後,只說道:“出結果後我會把坐标發給你。”
古德白同意了。
接下來又安靜地過了幾天,很快就進入了新年階段,長森是個大集團,底下要辦年會,管理層當然也有年宴,包括那些不太來往的親戚好友,都要擺開幾桌,地點當然還是定在酒店裏。
餘涯近來忙碌,小鶴就變成了古德白的專屬司機,杜玉臺還在跟目标周旋,古德白只好帶上武赤藻一道去吃家宴。
當然不是以伴侶的身份,而是保镖。
總好過把人丢在莊園裏自生自滅。
拉上車門時,古德白忍不住感慨一聲:“希望這次別再有什麽即興節目了。”
武赤藻茫然地問道:“什麽?”
古德白瞥着他,輕笑了聲,還是回答道:“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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