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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将金元寶給了小輩們,謝氏的屋子裏一下子就從剛剛用歡聲笑語堆砌出來的井井有條的景致變成了雜亂的一團,很多人看春花的目光也變了。

還沒聽說過誰家認親時打賞小輩用四兩重的金元寶,這個新進門的五奶奶手面可真大,聽說江南楊家富貴,真是名不虛傳!

郭家的四奶奶第一個主動地站了出來,她拉着春花的手請她坐在了自己的身邊,有些讨好地笑着說:“楊侍郎家的女兒,真是個畫上的美人。”

幾位妯娌也一改剛剛神色清淡,都笑着應和了幾句,将春花大力贊美一番,只有世子夫人沒說什麽。

謝氏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這幾個庶子媳婦一直就靠看自己的臉色過日子,沒想到現在敢當着她的面就給小兒媳長臉,但她也明白,這不過是看在那沉甸甸的金元寶的份上,楊氏真有錢,花起來也挺痛快,想來自己想要時也能容易吧。

郭侯站起來了身,帶着幾個兒子到了外院,唯有郭少懷要出去,卻讓謝氏留住了。郭少懷本就在謝氏的身邊,這會兒幹脆就靠着謝氏半躺着了,謝氏一會摸摸頭臉,一會幫他理理衣服,與他低聲說了幾句話。春花見大家都沒有奇怪的樣子,就知道謝氏一慣這樣寵着郭少懷。

正在說笑間,外面有丫環通報,“姨太太和表小姐來了。”

早有人打了簾子,進來了一位中年婦人,與謝氏非常相似的容貌,雖然春花知道這位小謝氏比侯夫人謝氏還小幾歲,但看起來卻正好相反,小謝氏要比謝氏蒼老一些。緊跟着中年婦人的是一位病弱美人,纖纖細細的身材,嬌嬌怯怯的面容,舉止間有無限的風流。

聽說她原來雖然也嬌弱,打胎後才更加的弱不禁風了,春花在心裏想着,由世子夫人領着與小謝氏和表妹見了禮,春花這才知道表妹名叫吳钰。

本來今天認親,應該只有一家人見面,小謝氏雖是親戚,但畢竟是孀居,根本不應該今天來的,如此迫不及待的過來,應該是想見見春花吧。

果然小謝氏細細地看着春花,春花一眼看回去,小謝氏的目光馬上回避了,她拿出一支金簪給春花做見面禮,吞吞吐吐地說:“第一次見面,拿着玩吧。”

春花不動聲色地收了下來。

接着就是那嬌柔怯怯的表妹了,她上前給春花行了一禮,叫聲表嫂,拿出來一個繡得非常精美的荷包送給了春花,“這是我自己繡的,聽說表嫂手巧,定是瞧不上眼的。”

就是春花的前身也是個女紅非常差的,更不用提摔過一跤後出現的春花了。現在吳钰這話,要麽是不知道情況,要麽就是故意的。

毫無疑問,會是後者。

春花也讓如詩拿出來一份針線活來,送給吳钰說:“表妹聽錯了,我不大會做針線,送給大家的這些活計都是繡娘教我做的,表妹也拿着玩吧。”

“表嫂不會針線?”吳钰圓睜了她那雙秀目,露出了駭然的神色來。

這位表妹其實比春花還要大上一些,看起來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誰知道她背後能做出那樣的龌龊事,她這是以為春花全不知情,還是算定春花無法說破,所以才肆無忌憚?

春花微微笑着說:“家裏請的姑姑教導我,德容言工,德為第一,工為最末,女子立身,以德為先,至于針鑿女紅,略通一二,不讓下人糊弄了就行。”

吳钰臉上一紅,不知接什麽是好。

郭少懷半靠在炕上,突然開口說:“若論婦德,不過是些虛詞而已,女子還是以針鑿女紅為要的。”

擺明了是要為吳钰說話了。春花并不理采,只是面帶着些微笑坐着,倒是小謝氏臉面上有些過不去的樣子,別扭了一陣子。

這邊謝氏對小謝氏和吳钰異常的親熱,見大家見了面,催着人上茶水點心。就有人将茶水托盤送到了春花面前,這是讓春花去侍侯茶水呢。

春花無奈,只好站了起來,接過托盤,将茶送了上去,又為幾位奶奶換了新茶水。她剛想坐下來,謝氏就招手叫她,“楊氏,到我這邊來。”

春花過去,接謝氏的意思站到了她身邊,謝氏看來是要給她立規矩了。在這裏婆婆給兒媳婦立規矩是天經地義的,但還沒三朝回門就開始了,還是很少見,謝氏真急于壓制春花。

春花一聲不吭,眼觀鼻,鼻觀心地站着。

謝氏和小謝氏聊了會兒,世子夫人先告退了,如今侯府是她在管家,自然有事情要忙。接着三位庶嫂也告退,他們将于午飯後離開侯府,要回去收拾東西。然後是表妹吳钰說是要出去走走,于是就出了門,接着郭少懷也在片刻後出去了。

屋子裏只剩下謝氏和小謝氏的交談,她們長篇大論地說着人情家事,主要是謝氏在講,小謝氏在聽,其中提到的不外是哪家的兒媳仗着娘家門第,不事姑舅,後來被懲治;哪家兒媳孝順守理,将嫁妝交給婆婆打理,才受到婆婆的喜愛;還有哪家的兒媳不妒,為夫君多納妾室,開枝散葉。

春花在其間還被謝氏點名說了,“楊氏,你認真聽着點,我與你姨母雖然是閑聊,但這裏面你能學些為人媳婦之道。”

春花躬身道“夫人,兒媳洗耳恭聽。”

大約是春花的反應還是沒有達到謝氏的期許,她有些不快起來,又說了幾個媳婦不受婆婆夫君喜愛而孤苦一生的故事。

春花還是同樣的風平浪靜。她的态度過于平靜,反而讓謝氏心頭的火越燒越旺,明明少懷昨天沒洞房,楊氏怎麽還是一副不太擔心的樣子,是想三朝回門時回娘家告狀不成?到時候說出來,丢人的還不是楊氏?

“婦人成了親,稱歸家,就要以婆家為家,娘家就不是你的家了。楊氏,這個道理你懂不懂?”

春花點頭行禮道:“兒媳懂得。”

春花明白,謝氏是要自己向她臣服,而自己雖然為了楊府的體面,能做到侯府兒媳應該做的事情,但卻是決不可能臣服于謝氏的。難道謝氏想用郭少懷進不進房來威脅自己?

還真虧了瓊花姐姐預料到了眼下的情況,還在出嫁前提醒自己。而認清了這種形勢,謝氏這些招術真沒什麽難對付的。

不管謝氏說什麽,春花只是一味地應是,這樣就到了午飯時分。

這也算是送別宴會,男人們就在外院擺了飯,謝氏這裏,郭少懷和表妹都遣了人來說不過來吃午飯了。

春花發現謝氏這裏的飯菜比起自己家差多了,但規矩格外的大,春花與幾位奶奶在世子夫人的帶領下,環繞在桌邊,侍候着謝氏和陪着她的小謝氏吃了飯,飯後上了茶後,大家才到了外間坐在了殘羹剩菜前。

就是一會兒就要告辭而去的幾位庶嫂也沒得到不同的待遇。

春花端了半碗飯,數了幾個飯粒就不動了。謝氏她們吃剩的菜她自然不想吃,就是這飯,春花也有些咽不下去。飯菜與平時吃的相差太遠,她有些不适應,更主要的原因是她太累了,一點食欲也沒有,心情也特別地糟糕。

春花悄悄地伸了伸腰,活動着一雙小腳,她發愁地看了看自己的腳,雖然謝氏嘲笑她的腳太大,但自己還是覺得太小了。春花在家裏專門練習過站功,但今天這樣站了這麽久,她的這雙小腳還是有些受不了這樣的勞累,不知下午還得站到什麽時候。

一擡眼,春花就看見世子夫人正半笑不笑地打量着她,這位世子夫人看起來很有些英武之氣,說話也爽快,确實像武将家的女兒。看到春花擡起頭來,世子夫人趕緊垂下了眼,她只不過好奇,沒想到謝氏對五奶奶也這樣下力氣搓磨,畢竟是她的親兒媳婦,而且還是千方百計地娶進門的。不過,按謝氏的思路分析,這也不奇怪,謝氏在楊府可是丢了臉,現在不報仇才怪。

只是這個五奶奶,年紀不大,倒是從容鎮靜的。聽說昨晚五爺前腳進了洞房,吳家表小姐後腳就進了院子在屋外面哭了起來,五爺馬上就出來了,早晨小倆口也沒一起來請安,五爺竟然在表小姐那裏留了一夜!

真是丢盡了侯府的臉!

世子夫人低下頭,又覺得不好,五爺不要臉,與她沒什麽關系,自己有什麽不敢見人的,她趕緊擡起了頭。卻見春花沒有被抓的尴尬,而是正向自己友好地笑着。

世子夫人一窘,低頭吃了一口飯,再擡頭看向春花說:“我吃的四物養生湯,五奶奶喝一碗?”

春花剛看見一個婆子送過來一碗湯,單獨給了世子夫人,于是就點了點頭笑着說:“謝謝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讓人将大碗裏的湯分出來給春花一半,春花接過來喝了,雖然有些藥味,但畢竟是新熬出的湯,還熱着,裏面又加了些補品,春花早上雖然吃了點東西,但到現在真是饑腸辘辘了,喝了湯總算好些。

下午,春花簡直就是在熬時間了,她覺得自己的腳已經腫了,卡在一雙小小的繡花鞋裏難受萬分,可越是這樣,春花越是面帶笑容,送走了三位兄嫂,聽世子夫人向謝氏回禀家事,給謝氏端茶遞水,同時還侍候着小謝氏。

終于到了晚飯時間,郭侯從外面進來看見站在屋子裏的春花倒是一愣,等吃了飯,就對郭少懷說:“你帶你媳婦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還得回門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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