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砰”地一聲, 紅酒瓶塞在開瓶器的作用下被□□。

“終于有機會開這瓶酒了！”江爸的聲音滿是興奮。

一家四口出了海，在小型游艇上給江沉慶祝，他過完這個周末就要提前去學校準備軍訓。

大學就在本市, 但在郊區, 他已經明說大概一個月回一次, 想好好學習。

海上陽光正好，潮潤的海風裹挾着一些涼, 桌上布着爸媽愛吃的中餐, 江爸正将紅酒倒入醒酒器裏。

“偏心，我上大學都沒開酒。”江舟雪佯怒着小聲對江沉說。

江沉笑笑：“姐，你那瓶比較貴好吧。”

“那還不是因為比你早出生幾年。”

她爸的藏酒裏有好幾支就是她和江沉的出生年, 不過最尊貴的要數她爸媽結婚年份的酒，她爸說了，金婚才拿出來喝。

家裏很少有這種聚會機會，也是這兩年公司上了正軌, 爸媽要操心的事情變少了，才有了些空餘時間。也就是相對之前, 算下來頻率也不超過兩個月一次。

“你們咬什麽耳朵？”江媽看他們兩個小聲聊着。

江沉沒将兩人打趣的話說出來, 只說：“沒有，就說姐姐最近好像心情很好。”

江媽聽他這麽一提，也覺得是那麽回事, 問江舟雪：“是啊，小雪, 你剛才傻笑什麽？”

“我沒有傻笑吧……”

說出來她也感覺自己挺傻的。

江爸和善的目光掃了過去，“是不是戀愛了？”

“小雪, 最近和宋殊怎麽樣？”江媽不知道怎麽就聯系到了宋殊身上。

宋殊出差，她也忙着工作和黎岸風的事情, 理所當然最近沒怎麽聯系。

她盯着醒酒器裏的玄紅液體，踟蹰着開口，“就……我最近……有個在接觸的人，所以就別捆綁着宋殊了吧。”

說完鼓了鼓嘴，江沉聽她這麽說警覺地握緊了拳頭。

他對姐姐的朋友圈了如指掌，她能接觸到的，無非是同事或者舊同學，距離她哭得慘兮兮的那天還沒多久，這就有對象了，除了是黎岸風還能是誰啊？

上次她還說着和黎岸風說清楚，轉個身就變卦，他姐姐以前哪這麽動搖過，大學說讀商科就讀了商科，對醫科一點執念都沒有了，怎麽遇到前男友就成這樣了？

他随便想想就氣得有點血液翻湧。

江爸随口猜測：“誰啊？新同事？”

“同學，也沒确定關系。”

嗯，高中同學。

“沒确定關系你急什麽？”江媽眉頭直皺，她已經認定宋殊了。

“快确定啦……”舊情複燃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

江母懷疑起了自家女兒，“是真有這個人，還是你想蒙混過去？”

“真有，別給我塞相親對象了。”她眼神真摯又誠懇。

圍繞她的話題到這裏就結束了，今天的主角還是江沉，江媽特別唠叨，叮囑再叮囑，重複再重複，中心思想都是讓江沉好好照顧自己，恨不得給他在大學附近租套房子，再請個傭人，照顧他生活起居。

江沉也不是委屈自己的性格，說着不會讓自己過不好日子的，讓二老放心。

開車送江舟雪回去的路上，江沉才有機會開口，“姐。”

她放下手機，微側身子等着下文。

江沉沒好氣地往下說：“你是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哭成那樣了，還不止一次，還執迷不悟，和被下藥了似的。她這個條件，又不愁沒人追，就是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吊死一次不算，回魂了再去吊死一次，怎麽就學不乖。

“你怎麽和姐姐說話呢！”要不是江沉在開車，她都要彈他額頭了。

“你再哭了，我可不管你。”江沉惡狠狠的。

江舟雪嘆了口氣，“我知道你關心我。”

她弟弟就是特別不喜歡黎岸風，她好怕兩個人見面不愉快，這還沒到見爸媽，光一個弟弟就夠難搞的。

她知道江沉特別怕她受傷害，但是喜歡這件事，又不能用理性拆解，她只能勸道：“你對他成見太深。”

江沉沒否認這點，“姐姐，考慮清楚，喜歡你的人大把。”

他看自己姐姐的樣子，是考慮不清楚了，已經完全站黎岸風那邊了。

“嗯。”

之後她和黎岸風忙裏偷閑約了好幾次會，去山頂看了星，聽了音樂會，看了游戲原畫展，就這麽晃到快九月中。

為什麽還沒複合呢？她也不知道，黎岸風不提她也就沒提，但是和複合了也沒多大區別似的。

直到她公司送去選拔的游戲順利通過了初選。

“你看了初選的游戲嗎？”顧易在會議之後神秘兮兮到她工位問她。

“還沒呢，只知道《無限退化》通過了，還是你給我發的截圖。”自己公司的四個設計已經幾乎耗盡她的精力。

“有個叫《咬尾蛇》的游戲看起來會是大賞得主。”

她有些好笑，挑着眉，“你這就吹上了對家？對自己作品太沒自信了吧？”

頭先開會王睿還表揚了《無限退化》入選的事情，而且玩家票數最高就是這部，他們還是在離截止日期前一周才投的。

“客觀評價。”顧易嚴肅認真，“官網放了部分設計稿，你可以看看。”

“好吧，我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

浏覽官網在入選的幾個作品裏先是看到自家公司的《無限退化》，游戲封面被打上“玩家票選TOP1”的LOGO。往下滑了幾個，才到了《咬尾蛇》，放出了背景設計稿件，她點開大圖看了幾張，迅速再三确認了游戲設計師名字。

不會吧？

他這是幹嘛啊？

不可能，他答應過的。

她要當面問清楚。

火急火燎地下樓，《咬尾蛇》的署名是KAZEYUKI，是她慣用的游戲名，設計稿字跡她沒可能認錯，上個月才看到筆跡主人在黑板寫過字。

他為什麽要投稿？

她一邊攔車一邊給黎岸風發微信。

-六方晶系：一會過去找你，有空嗎。

-六方晶系：大概四十分鐘後。

-黎岸風：有空，到了給我發信息。

四十分鐘後。

-六方晶系：到樓下了。

急得不行，電梯怎麽還不到。

心擰成了麻繩，一邊害怕着，又一邊否定着，他沒理由這麽做，他可能就是心血來潮想參加？

“EX？”身後響起嬌滴滴的女聲。

她蹙眉回頭，不耐煩地看着來人，“是你啊。”

唐家大小姐，怎麽就在這裏撞上她了，心裏更亂，不想搭理她，她現在只想找黎岸風問清楚《咬尾蛇》的事情。

“你來找岸風哥？”

“是，有問題嗎？”

冤家路窄，兩個人一同進了電梯，狹小的空間裏，兩人分別站在內側的兩角。

唐棠看她按完電梯樓層，接着之前的話題聊下去，“ART GAME和HC的合作不是沒戲了，你還來找他做什麽？”

她講話還是那麽驕矜，江舟雪今天是一點和她閑扯的心情都沒有，冷淡回道：“私人理由。”

“別仗着是他EX就老來找他，你已經是過去式了。”

“哦。”

唐棠被她這副無所謂的态度悶到，問：“難道你們複合了？”

“與你無關。”

唐棠就是那種你和她硬碰硬她還有發揮餘地，遇到江舟雪這種油鹽不進，不把她放眼裏，甚至連一絲情緒變化都沒有的，唐棠火氣頓時往上冒，她不給個确切答案是什麽意思！

“他不可能接受你的！他之前……”話音未落，電梯劇烈震動了一下，幾乎快要站不穩，身子搖晃着靠到角落才算找到平衡。

燈光全都熄滅，電梯卡住不動。

“啊！”唐棠手撞到冰冷的金屬牆壁，“怎麽回事！”

“喂！有人嗎！”唐棠猛拍了幾下電梯門，“好像故障了，怎麽辦啊？”

“……”江舟雪蹲了下去，手機好像在響，耳邊好像有聲音，但是眼睛看不到，手翻了好幾下包，手機被碰到了地上，還在震。

“喂，EX，說句話啊。”唐棠有點害怕，想找人說話緩解下，不然她像一個人被困。

唐棠折騰了幾分鐘，幾乎要把被困電梯錯誤示範全做一遍，才終于想起打開手機電筒，按下了那個紅色按鈕。

江舟雪也終于借着燈光，拿到了自己的手機，有點拿不穩，看到3個未接來電，又來了電話。

剛摸到接通的綠色的圖案，電梯恢複了電力，往上了一層，電梯門一開，望見了那個打電話過來的人。

“岸風哥，剛才電梯故障了，我好怕啊！”嬌嬌的，嗲嗲的。

沈汀汀在旁邊感嘆，電梯最多才卡了不到十分鐘，這唐家小姐未免太嬌氣了吧。

至于和她一起被困的那位，只是跟在後面，沒有什麽存在感地倚靠在了一邊，手機都還在通話中的界面。

“岸風哥，我指甲都撞斷了，你看！”伸着手把斷掉的指甲給他看。

黎岸風收了手機，撥開擋在面前的唐棠，走了兩步，手一伸，拇指摁過去，将她咬住的下唇從牙齒下撚出來，“別咬，會破。”

濕漉漉的眸子看向他，失神渙散，沒有焦點。

想也沒想，拉着她往辦公室走。

拉不動人，踉跄了一步她就以不正常姿勢站着，“別動，我腿抖……”

何止是腿抖，聲音都打了顫，聽着她發音都費力。

打橫把人抱了起來，外套被她揪住，“放我下去……”

氣息整個紊亂，講話都快是氣音，吓成這樣。

“岸風哥，黎叔叔……”唐棠小跑幾步湊到黎岸風旁邊。

目光冰冷如刀，“別跟來。”

唐棠不敢動了，表情整個垮下來，快哭了。

她這七年算什麽，她喊着撒嬌讓黎岸風關注她一點，他視線根本看不到她，他EX站在那連句話都不用說，眼神都沒和他對上，他就那麽溫柔對她講話，還旁若無人抱了起來！

七年以來的碰壁加起來都沒有今天這樣絕望，他不是沒有感情，只是不給她。

和晚宴那天不同，那天他還隐忍着，現在完全不加掩飾，他就是愛她，唐棠也希望自己看不出來，可她看了他七年，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毫無勝算。

沈汀汀看着這個不可一世的大小姐蹲在地上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