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一切,從今晚開始

沈佳文和沈青山對視一眼,心口忽然堵得慌。

好像從來沒有的思想,此時不知道被誰塞進了腦子裏。

真的是混亂極了。

但是有一點是清明的,小溪做的真好,真痛快,似乎這也是他們深埋在心底的想法和要說的話。

尤其是沈青山,小溪說的那些話,在他的腦子裏已經回想了無數遍,小溪說得對,二叔才是白眼狼!

他忽然的想起了一樣東西,去了外屋,等進來的時候,拿着一個柳條笸籮,裏面有十多個燒熟的散發着焦香味的土豆和五個鳥蛋。

狗蛋和丫丫雖然肚子裏有兩個餃子墊底,可還是不争氣的咽了一口口水。

這是沈青山趁着勞動的間隙烤的土豆和鳥蛋。

土豆是昨晚蘇大娘硬塞給他的,他沒拿回家,藏在了麥田的柳樹下,中午下工的時候,偷偷的去了河邊沒人的地方,正好找到了一窩鳥蛋一起烤了。

這些東西他不想給二叔他們吃,可心裏有個聲音不停的告訴他,這麽做是不對的,東西應該都給主屋的人吃,可是,他還是不情願。

在沈家牆外頭本來也猶豫呢,可是,他聽到了小溪的質問,一字不落的都聽到了,他知道自己做對了。

二叔是白眼狼,忘恩負義,得了爸的工作,卻那麽對待他的兒女。

他不配做他的二叔!

從今往後,無論找回什麽吃的,一點都不給他們。

沈青山雖然心裏堵得慌,可還是将笸籮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沈瑜,眉頭皺了皺,給狗蛋和丫丫一人拿了一個鳥蛋,低聲道,“趕緊吃……”

狗蛋和丫丫将口水咽進去,小手剝起了鳥蛋,狗蛋剝的快,剝完之後遞給了沈瑜,仰着小臉,“爸,你吃鳥蛋,這個補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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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丫丫則是将鳥蛋放在陳麗的面前。

看着懂事的孩子,沈瑜和陳麗的臉色好了一些,不過中午不是閑話的時候,陳麗吃完飯還要去打理下菜園子,還要将多餘的蔫了的菜葉摘回來剁給兩只雞吃。

主屋中午和晚上的碗筷都是她刷,這些要快點幹完,下午還要去麥田裏捆小麥……

陳麗加快了速度,利落的将土豆分給兒女,而丫丫給她的鳥蛋她自然不會吃的,又放在了丫丫的碗裏。

沈明溪看着放在面前的烤土豆,土豆特有的焦香味撲面而來。

似乎有小手在勾着她空空蕩蕩的胃。

大哥和二哥偶爾的會從外面弄些吃食回來。

否則,這殘湯剩飯的日子,不說別人,就是狗蛋和丫丫也早就餓死了。

沈明溪忽然笑了,眼裏帶淚,将一個土豆放在了沈瑜的面前,放軟了聲音,“爸,吃飯吧。”

“小溪?”沈瑜忽然開口,聲音似乎有點小心翼翼。

“爸?”

“你的話,爸都聽見了,我……我……”沈瑜忽然的說不出來了。

嗓子眼一陣的刺癢,又開始咳嗽起來。

沈明溪一陣的難過,爸愚孝,他是在用他的命還有他們的命來盡孝。

愚孝不對,但是利用他愚孝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沒一個好東西。

她恨主屋的人。

可她對沈瑜恨不起來。

她到死都忘不掉那一幕,瘦骨嶙峋的父親從懸崖上摔下來,找到他的時候,他渾身是血,顫抖的手甚至來不及從胸口裏拿出課本,那是給她補習用的……

“……爸,別說了,吃飯吧。”

沈明溪的聲音有些急促,說完之後,一口氣喝幹了碗裏的米水,淚水也落進了碗裏,她拿起了一塊窩窩頭低頭吃着,眼底裏的淚光似乎化為了利劍。

看了一眼飯桌,看了一眼沉默的吃着仿佛如殘湯剩飯的家人,她的心底泛起了無邊的冷意,做牛做馬的日子,到今天就該結束了。

一切,從今晚開始。

沈家,也該換換天了!

……

大夏天的中午吃完飯,有一個空隙,叫歇晌。

因為八月的北方中午的太陽火辣辣的,這時候幹活容易中暑,得不償失,所以,都是躲過了毒日頭之後才去地裏幹活的。

沈三爺就算是再着急,也不敢拿社員的生命開玩笑。

所以,這幾天,大家中午吃完飯之後都可以睡上一個小時。

對于其他人是如此,對于陳麗不是,她的家務活太多了,因為常年被壓榨,她似乎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整個人除了看到兒女的時候眼神是慈愛的,其他的時間,是木然和懦弱的。

沈瑜的身體不好,吃完之後,就躺了下來,他閉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沈佳文聽沈青山說了經過,他漆黑的眸子似乎一池寒潭,深不見底。

他的視線一直追随着已經跟着陳麗出去的小溪。

抿了抿唇,給沈青山遞了一個眼色,叮囑狗蛋和丫丫不要說話吵醒沈瑜,兄弟兩個就出去了。

其實這和往日一樣。

沈老太吃飽喝足自然也犯困,其他人更是如此,于是院子裏難得的安靜起來。

此時都是瑣碎的家務活,菜園子昨天剛澆完,兄弟兩個沒什麽活,就都站在了沈明溪的面前。

此時,沈明溪已經切完了菜葉,撒在了青石板上,陳麗還在竈房刷碗,油水不大,這碗筷倒也好刷。

沈明溪就沒有如往日那樣去幫忙,而是掃視了一眼兩個哥哥,将剁菜的案板收拾幹淨,站起身子,又看了一眼安靜的主屋,低聲道,“大哥二哥,是有什麽話要問我嗎?”

他們站在了牆邊的陰涼處,這裏是沈家的倉房,旁邊是雞窩,後面是茅房,旁邊有兩棵沙果樹和櫻桃樹,樹齡已經有二十多年了。

如今,青裏泛紅的沙果結滿了枝頭。

顫顫巍巍的,很是誘人。

沈佳文看了一眼,移開了視線,他知道,這些都是主屋的人吃的,尤其是寶芝,因為她是福星,這沙果能開花能結果都是沈寶芝福星的功勞,自然也該她享用。

平日裏不覺得什麽,今天卻格外堵得慌。

有好多話想問小溪,卻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沈明溪不想浪費好不容易的休息時間,她不等他們回答,直接問道,“大哥二哥,我今天問二叔的話有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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