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他們走了。”
樹生從鐵門上的鏽孔裏看出去,興奮地宣布。
沒有回應。
回轉頭,樹生被吓呆了:黑洞洞的槍口正對着他。
“易先生,你、你怎麽啦?”
鄭直的臉色比槍口更黑:“還是你先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明知道我的身份,還要幫我逃跑?”
鋼琴教師沒有象鄭直預想的一樣驚慌失措,只是吸一口氣,平靜地說:“到安全的地方再說吧。”
在榕樹街度過了大部分時間的樹生熟悉這裏每一個角落,連巷子裏有幾個垃圾桶都數得清清楚楚。有他領路,确實不用擔心被人跟上。
只是鄭直沒想到,他們最終的目的地竟是郊外的一處公墓。
“Father。”
看守墓園的是個白胡子老頭,穿着牧師的黑袍,見了樹生笑得一臉慈祥,兩人擁抱在一起。
鄭直這才注意到,墓地邊緣那座小房子的尖頂上,立着一個十字架。
樹生不知從哪兒采來一把野花,黃黃粉粉的,用藤條紮在一起倒是蠻好看。回頭迎上鄭直疑惑的目光,他微笑了一下:“去看我爸爸。”
簡樸得近乎寒酸的墓碑上沒有照片,只簡單刻了死者的名字和生卒年月。鄭直心算了一下,竟然只有22歲,這麽年輕就死了?
“我爸爸也是混幫派的。”樹生低着頭,看不清他的表情,“在一次鬥毆中受了傷,耽誤了治療,失血過多--------那時我還沒出生。”
鄭直一直按在衣袋上的手放了下來。
“媽媽生下我就離開了。我爸爸自己就是孤兒,father斂埋了他的屍體,留我在教堂裏,撫養我長大,鋼琴也是他教的。”
原來你是在這遠離塵嚣的地方長大的,難怪氣質這麽特別。鄭直打量着鋼琴教師,那平淡無奇的五官越看越清奇脫俗。
危險!怎麽會有這種想法?殺手先生咳了一聲。
樹生轉頭看他:“你不是問我為什麽幫你嗎?我一直在想,假如當初爸爸受傷的時候有人幫助他,送他去醫院,或者僅僅是幫他止血,也許他就不會死。”
鄭直僵硬地說:“我可沒有大肚子的老婆。”
鋼琴教師“噗嗤”一笑:“你真是脫線得可愛。”
看着那個天真的笑靥,殺手先生滿頭黑線:只不過一次偶然失手而已,居然就淪落到被人說可愛!
聽見門響,文諾迅速把手裏的相框倒扣在桌上。
“什麽事?”
可續略遲疑了一下,晃晃手裏包裝精美的禮盒:“有人讓快遞公司送東西給你,我檢查過了。”
文諾把文件攤了一桌,試圖掩蓋那個相框:“哦,是嗎?”大概是成深吧,那家夥對待自己的方式很像中規中矩追求女孩子,毫無新意。
可續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将禮盒放下,猛然出手從紙堆裏抽出那個相框!
果然,相片裏一大一小兩個少年依偎在溫文的中年男子身上,笑得歡暢。
“又在想他們了?”
緊緊摟住那個瘦削的肩膀,手指撫過那冰冷的臉頰,可續覺得心痛到要碎裂。你這只總是躲在角落獨自舔舐傷口的小獸,為什麽從來就不肯讓任何人為你分擔一絲一毫?
“我沒事。”文諾拍拍可續的手背,“來拆禮物吧。”
可續咬住下唇,松開抱住他的雙臂,找出一把裁紙刀來遞給他。
文諾小心地劃開包裝紙,露出一個黑底銀字的盒子。
“吔?這麽貴的東西?那小子轉了性要做貪官了嗎?”
可續聽得一頭霧水:“什麽?”
文諾笑笑:“沒什麽。”打開盒子,拿出一只手表,純白色的,挺漂亮。盒子裏還有一張粉色卡片,上面用藍墨水寫着大大的兩個字:謝謝。
這口氣,不是成深?文諾拿起那張卡片翻來覆去看,沒有其他痕跡。
他突然笑了起來:“是你那個刺兒頭弟弟!”
這天的事務特別繁雜,文諾和可續加班到很晚,直到華燈初上時分。
從落地窗望出去,遠處的跨海大橋像一條金色的巨龍,上面來來往往的車流是它身上閃爍的鱗甲。
可續把視線收回來,拿起整理好的文件,走出自己的辦公室,來到隔壁的總經理辦公室門前。
門虛掩着,裏面安靜得出奇,連慣常翻動紙張的聲音都沒有。
是累得睡着了嗎?這囧娃不是沒做過這種事。
可續輕輕推開門。
門裏,巨大的辦公桌旁,文諾坐在真皮轉椅上,頭向後仰,雙臂攬着一個人的脖子——而那個被攬住的男人緊挨着椅子站着,正低頭親吻着他。
兩個人都太陶醉于這親昵行為,竟然都沒有察覺門被推開。
靳成深?這家夥什麽時候上來的?
可續臉像被燒着了一般的燙,輕咳了一聲。
那兩人觸電般分開了。
成深直起身,看着可續,露出一個優雅的笑容,帶着戰勝者特有的寬容大度。
文諾白皙的膚色底層透出淡淡的粉紅,眼底和唇上都泛着奇異的光彩,偏他自己毫不知情,若無其事地問:“有什麽事?”
可續走上前,把文件擱在辦公桌上:“這些我看過了,沒什麽問題,其他的事明天再說——我先回去了。”
“好的,謝謝你。”
成深也跟着彬彬有禮地說了句“辛苦了”,手掌一直牢牢覆在文諾肩背上。
可續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終究還是沒說什麽,笑着揮揮手,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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