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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說一句,文諾就搖一下頭,眼神裏的絕望就加深一分。二十多個小時過去了,成深沒有出現,連電話都沒有打過一個。如果連從小看着自己長大的三叔也開始懷疑,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相信自己的無辜?

“你殺了我吧!”突然爆發的聲音将三叔震得呆住了,竟然任憑文諾攥住他的雙肩亂晃,“既然你認為是我殺了可續,那就殺了我給他報仇好了,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直到那孩子失去力氣整個人跪倒癱軟在他腳旁,三叔還沒反應過來。而守在囚室外的吳鳴已經率隊員沖了進來。

以為嫌犯要對探視者不利,隊員們七手八腳把他們分開,其他人在查看三叔有沒有受傷,吳鳴則制住文諾雙腕将其壓在地上,探手到腰後去拿手铐。

然而他的動作做了一半就停滞了。

那雙黑得泛藍的眼睛毫無生氣地注視着天花板,連眨都不眨一下,要說那是一雙死人的眼睛,也會有人相信。

“喂,你沒事吧?”吳鳴把手指伸到文諾鼻端下,明知這行為是過慮,卻不由自主想這樣做。

三叔終于恢複了語言能力:“我只是說你不該牽進走私越貨那種泥潭而已,你這是幹什麽?我有說是你殺了可續嗎?”提到兒子的名字,他的眼裏也泛出了淚光,“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你是我看着長大的,我不願意看着你毀了自己,你明不明白?”

石雕般失神的眼睛微微轉動了一下,隐隐有淚光閃動,卻被文諾硬壓了下去:“我沒殺他、我沒有……”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之前,吳鳴已經将那個微微顫抖的身體攬進了懷中。

這樣的堅強,卻又這樣的容易受傷。把所有傷痛強忍下來,要怎樣堅定的意志才能做到?而承受這些的,只不過是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大孩子而已。

已經模糊的記憶裏,有個倔強的小男孩,沖着所有大人喊着:“沒有爸爸又怎樣,我能治好我媽媽的病!”

雖然那個支撐着吳鳴向上再向上、在所有領域都努力要做到第一的人已經永遠離開,這一刻,吳鳴卻無法抑制地懷念着那個蒼白而溫柔的笑容。

我明白,我明白這種被全世界背棄、獨自挺起脊梁承擔一切的感覺。吳鳴低頭看着那蓬栗色的發絲,心底五味雜陳。

“你們在幹什麽?發生什麽事啦?”

乍一聽見那聲音,吳鳴竟然有種被當場捉奸的難堪,面紅耳赤地松開手,站起身來,掩飾地咳了一聲:“沒什麽,三叔和他之間,好像發生點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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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深疑惑地走近,試探着伸出手去,文諾卻用膝蓋向後退行了一步,似乎想避開他的懷抱。他二話不說,強制性地捉住那個瘦弱的身體,逼得後者站起來,然後緊緊攬在懷中。

“對不起,不管你們有什麽誤會,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的。”

這話聽起來多麽戲劇化,吳鳴卻知道表弟從未在人前如此表白過。看來這小子陷入的程度比想象的還要深。

他嘆息着轉過頭,正對上一雙帶着疲憊仍然精致得令人驚嘆的大眼睛:“子皓?你怎麽也來了?”

子皓露出一個機械的笑容,沒有熱度,卻依然動人:“我找你有事,鳴哥。”

不知道那些人是什麽時候走的,狹小的囚室裏終于只剩下他們兩人。

方才的沖突中,文諾的黑色襯衣扣子被扯開了兩顆。成深的身材略高于他,從現在這個角度向下望去,可以從微微敞開的衣襟間看到晳白如玉的胸肌和纖細的腰腹。

等了許久,沒有聽到男人開口,卻只聽見他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文諾有些奇怪地擡起頭:“你——”

話被溫熱的唇堵在口中,又是熟悉的仿佛末日來臨般抵死糾纏着的親吻。

心底濃重的絕望與隐痛還在繼續,身體卻貪戀着這樣的溫暖不肯後退。對男人來說,行動的力量比語言大得太多。

這樣的依賴他,太危險了。

可是竟然不想離開這個懷抱,就算明知道愛得越深,未來愛情消失時會痛得越厲害。

成深将臉埋在文諾肩窩裏,夢呓般呢喃:“我們一起逃走吧,什麽都不要了,到一個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你是不是也像三叔一樣,以為那些事是我幹的?”

成深猛地擡起頭來,文諾臉上的神情讓他看着心悸,忙牽起了他的手緊緊握住:“別胡思亂想,我當然相信你。可是別人不一定會信你啊!就說這幾年王朝進出的大筆現金吧,你怎麽解釋?不要告訴我你不知情,你不但知情,而且還刻意瞞過了可續!”

文諾吸了一口氣,點點頭:“原來是這個讓你生出的怪念頭!如果我告訴你,那些錢與現在發生的事情無關,你相信嗎?”

“可是你不能說說它們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文諾從他的手掌中抽出手來,慢慢在囚室窄小的床上坐下:“現在還不能說。總之那些錢并沒有牽扯到犯罪。”

臉色仍然蒼白的年輕人靠在囚室潮濕的牆壁上,雙腿彎曲,手攏着膝蓋,眼睛半合着,似乎在思考着什麽重大問題。

成深也在床邊坐下來,握住他的一只手:“我相信你。”

就連成深自己也沒有想到,這四個字有如一道魔咒,瞬間點亮了文諾的面孔:“真的?”

“真的。”成深很高興文諾終于恢複了生氣,剛才那死氣沉沉的樣子真讓人郁悶,重複着強調,“我相信你。不管任何時候,不管任何事情。”

“那麽,想辦法讓我從這裏出去。”

“呃?”怎麽也想不到他提出的要求竟是這個,成深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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