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三天之後的那個大課間,餘聲回到了學校。那一天,天氣晴朗,雖已是隆冬時節,但太陽卻一點也不吝啬它的光芒。餘聲從陽光裏走進了教室,倩妮一擡頭便看見了他,他依舊拄着拐,但也依舊是那麽帥。
他在座位上坐好,只見大頭和胖子兩個好兄弟立馬圍攏過來,問長問短,聊得好不熱鬧。
待他們走後,餘聲側身看了看倩妮,說:“我也有禮物送你。”
倩妮好奇地看着餘聲,只見他從書包裏拿出一樣小東西握在手上,然後送到她眼前攤開,原來是一卷和那條被他撕掉的“三八線”一模一樣的卡通圖案膠帶。
倩妮看着笑了笑,拿起那卷膠帶,然後塞進了書包。
“你不貼‘三八線’了?”餘聲問。
倩妮俏皮地瞥了他一眼,問他:“你想讓我貼着?”
餘聲連忙搖了搖頭。
倩妮笑着說:“我先收起來,以後看你表現。”
餘聲也笑了笑,說:“那我保證不惹你生氣,讓你再也不想貼‘三八線’了。”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那畫面那麽美。
現在雖說有專車接送倩妮上下學,餘聲的心裏難免有些失落,但從此倩妮願意與他一起在學校食堂裏吃飯,這又着實讓他欣喜無比。
倩妮總嫌餘聲吃飯太快,他卻總說:“不急,你慢慢吃,我等你。”
周五的早餐時間,倩妮對餘聲說:“我爸說,想請你和餘奶奶明天去我們家裏吃晚飯。”原來倩妮那天從餘聲家裏回去,在電話裏給艾少華講了餘聲家的情況,艾少華擔心自己登門道謝,餘奶奶又要忙裏忙外準備,這麽大年紀過于操勞,反倒增添了他們家的負擔,于是便跟倩妮商量,想這周六放假的時候請餘聲和他奶奶去他們家裏做客,這樣既可以表達感謝之情,又不會給餘奶奶增添負擔。倩妮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所以提前一天告訴了餘聲。
能去倩妮家裏做客,餘聲自然開心不已,其實倩妮就應該一早就告訴他這個消息,這樣還可以讓他多樂呵幾天。
周六上午放學之後,倩妮叫餘聲先回家,下午休息休息做做功課,四點鐘的時候,她和司機開車來接他。餘聲說他知道她家在哪兒,自己溜達過去就行。倩妮這才告訴他她家其實住在江夏,這邊的房子是為了上學方便臨時租的。餘聲沒有多想,點了點頭說好,并說四點鐘的時候他在樓下馬路邊上等她。
那天下午,餘聲哪還有心思睡覺或者做功課,他的心激動不已。平時不愛打扮的他竟也拿着鏡子照了又照,衣服換了一套又一套。總算是快到四點了,他迫不及待地下樓,這時他已經可以不用拄拐,行動也勉強自如。
四點鐘到了,倩妮家的車準時過來接他。他一上車,倩妮就問他餘奶奶怎麽沒來,他告訴她是奶奶自己不來的,說她年紀大了,出遠門也不方便,所以就沒來。
一個小時的車程,兩人在車上有說有笑,不知不覺中就到了江夏。車子開進一個別墅小區,餘聲一臉詫異地問她:“你家住這兒?”倩妮微笑着點頭。餘聲這才知道原來倩妮家挺有錢的,但是她卻與班裏其他那些有錢人家的孩子不一樣,她刻苦上進,虛懷若谷,身上毫無驕嬌二氣。
車子停在一幢聯排別墅前,相比那就是她家。那房子地上有三層,現代田園風格,但相比于旁邊兩戶,她家的陽臺上少了許多花草垂吊,倒沒有應了這房子的田園氣質。
倩妮領着餘聲進了房內,艾少華和保姆都在。餘聲一眼望去,偌大的空間裏高低起伏,錯落有致,一個下沉式的客廳加一個天花板挑高的餐廳,這是他之前從未見過的客餐廳樣式。
艾少華見他們來了,連忙招呼餘聲在客廳的布藝沙發上坐下,還連連詢問為什麽他奶奶沒來。餘聲連忙給艾少華解釋,艾少華則笑着說那就待會兒帶點好吃的回去孝敬她老人家。
說着說着,保姆就端上來兩杯熱茶,甚是殷勤,再不是那天在醫院裏瞥眼看他的模樣。
艾少華又與餘聲閑聊了一會兒,主要都是有關那天遭遇搶劫的事情。倩妮則進了廚房,幫着保姆準備晚餐。
不一會兒,夕陽西下,天色漸晚。艾少華把屋內的燈都打開,吊燈,射燈,燈帶全都亮了,整個房間簡直亮如白晝。
倩妮走過來說可以開飯了,艾少華便笑着起身,領着餘聲去餐廳吃飯。
那一桌子菜雖不都是山珍海味,但也是雞鴨魚肉樣樣俱全。艾少華給餘聲和倩妮倒了兩杯橙汁,給自己倒了一大杯紅酒,還笑着對餘聲說:“你們現在還未成年,不能喝酒。等你們上了大學,明年放假回家的時候,叔叔再請你到家裏來喝酒。”餘聲笑着點了點頭,倩妮也是滿臉悅色。
過了一會兒,保姆忙完廚房裏的事,也坐到了桌邊吃飯。艾少華一向平易近人,保姆在家從來都是同吃同用的。
吃飯的時候他們也是邊吃邊聊,聊聊學習方面的事情,又聊聊餘聲見義勇為獎的事情。突然,艾少華的手機鈴響,他沖大家微笑一下,然後起身拿着手機去了下面客廳最遠的角落處接電話。保姆還在饒有興致地問倩妮那個見義勇為獎高考的時候能不能加分,倩妮搖了搖頭說這個她還不知道。她倆聊得正歡,只有餘聲一直看着角落裏的艾少華。他的聲音很輕,餘聲聽不見他在說什麽,但是他的眉頭一直緊鎖着,只有與餘聲眼神交彙的那個瞬間,他才會故作笑容,揮手打個招呼。
過了一會兒,艾少華挂斷了電話,回到餐桌邊,他說公司有點急事,需要現在去一趟,還向餘聲道歉,說他第一次來家裏做客就遇到自己有急事要離開,實在不好意思,并囑咐倩妮好好招呼餘聲。餘聲連忙起身,微笑着說沒事。
送走了艾少華,餐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就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保姆吃完飯離席去忙別的事情,餐廳裏只剩倩妮和餘聲兩人,還有這滿桌的好菜。
倩妮與餘聲對視一眼,她笑了笑說:“沒事,我都習慣了這樣的場面,倒是你第一次來,萬萬沒想到吃着吃着飯主人都不見了。”說完,她拿起了艾少華留下的那杯沒有喝過的紅酒,準備往嘴裏送。餘聲見狀連忙攔下:“你怎麽能喝酒呢?”
倩妮冷笑一聲,說:“還有幾個月就成年了,你還真這麽較真啊,要不然你也來點?”
餘聲見她一臉失落的樣子,便也不好再阻攔,索性不如陪君笑飲一杯。
他倆各分了半杯,皆一飲而盡。
方才艾少華和保姆在場,始終是有些拘束,聊來聊去也都是些無聊的話題。這下他們都走了,就剩倩妮和餘聲兩人,餘聲這才鼓足了勇氣問出那個他剛才一直憋在心裏的問題。
“怎麽從來沒有見到過你媽媽?”餘聲謹慎地問道。
倩妮深深一笑,酒勁上來,臉上已經微微泛紅。她回道:“其實我也沒有親眼見過她,只是在照片上看見過而已。”
餘聲一臉詫異。
倩妮去客廳拿來了書包,從裏面拿出一個小盒子,她說那是她的“秘密寶盒”。她打開“秘密寶盒”,從裏面拿出一張照片遞給餘聲,說:“爸爸說這就是媽媽,她肚子裏的就是我。”
餘聲一看,那是一張有些泛黃孕婦照,照片上的女人雖然腹部高高隆起,但仍不能掩蓋其花容月貌,眉目之間還真和倩妮是一個模子。看完以後,餘聲小心翼翼地把照片遞還給倩妮,倩妮又仔仔細細地将照片放回盒子裏,然後再将盒子收進書包。
倩妮說她也沒有見過她媽媽。餘聲想知道她媽媽是和自己的媽媽一樣去了別的地方,還是已經離開了人世。他小心翼翼地問倩妮。倩妮說她媽媽是在生她的時候去世的,這張照片也是她留給他們爺倆唯一的念想。她爸媽結婚的時候舍不得花錢去拍婚紗照,就連這張照片還是她媽媽在快要分娩之前才咬牙去照相館拍的。原來書包裏藏着她媽媽唯一的照片,餘聲這也就明白了為什麽那天她不顧死活地拽着他要回去撿書包。
餘聲同情地點了點頭,但是仍有疑惑,想想自己家境雖不富裕,但爸媽結婚的時候都專門去區裏最好的照相館裏照了婚紗照,而倩妮家看着家大業大的,她爸媽怎麽會舍不得多拍幾張照片呢?
餘聲想要追問,又怕勾起了倩妮的傷心往事,總是欲言又止。但是,不知是喝了酒緣故,還是因為對方是餘聲,倩妮竟主動把深藏在心裏的故事娓娓道來。
聽她爸爸說,她姥爺和姥姥都是舊社會資本家家裏的少爺和小姐,雖說後來結婚生她媽媽蘇晴的時候已經完成了社會改造,但觀念上仍是根深蒂固。由于祖上還留了點東西,蘇家的家境終究是比旁人家好些,就是有一點不好,那就是家庭成分。因為這一點,蘇家在那個年代也是遭人們排擠的。艾少華家世代都是貧農,雖然是窮,也沒什麽文化,但終歸是被舊社會壓迫所致,建國之後翻身做了主人,可謂是根正苗紅。
後來蘇晴與艾少華認識的時候,雖說社會思想也改變了許多,尤其是年輕人已經不興講什麽家庭成分了,可兩家老人卻不一樣,仍然相互瞧不起。蘇家嫌艾家窮,說蘇晴嫁過去要過苦日子,艾家又嫌蘇家成分不好,說艾少華娶了蘇晴會影響他的前途。總之不管怎樣,兩家家長死活就是不同意兩個人在一起。
但是,艾少華與蘇晴是真心相愛,最後實在沒有辦法才選擇雙雙離家到了江夏。剛來江夏的時候,兩個人人生地不熟,又沒有什麽錢,艾少華就去工廠裏面做零工,幹的都是正式工不願幹的髒活累活,可拿的錢卻只有他們的一半,但不管怎樣總算是有了點錢租了個房子安頓下來,再也不用風餐露宿了。
那個時候,日子雖然艱辛,蘇晴确實也像蘇家老人所講得那樣,嫁過去了受苦受累,但是她從來沒有受過氣。艾少華對蘇晴呵護備至,蘇晴對艾少華也是體貼萬分。後來蘇晴又考入了當地的一所小學,成了一名小學教師。這下日子總算穩定了一些,可即便這樣,要孩子的事情還是想都不敢想。
再後來改革開放的春風也吹到了他們這裏。艾少華辭了廠裏的工作,南下廣州進一些時興的玩意兒回來賣,為了節約租店鋪的成本,他就白天在家做做家務,整理整理貨品,晚上推着一車貨去鎮上最繁華的街口擺地攤,只要不下雨,不管多冷多熱他一天都沒斷過。
日子一天一天地好了,他們也準備要個孩子,後來就懷上了倩妮。1990年5月31日那晚,天氣特別好,不冷不熱,晚風輕拂,再加上是兒童節的前一天,各家各戶都出來給小孩子買禮物,街口的人特別多,絡繹不絕,到了很晚還有人來買東西。那晚賺了很多錢,艾少華非常高興,回去的時候還不忘買了蘇晴最愛吃的棗糕。
回家以後,艾少華興高采烈地提着棗糕來到床邊,卻發現蘇晴嘴唇慘白,滿頭冷汗地躺在床上。艾少華一問,原來是晚上的時候蘇晴不小心絆了一跤,心想着沒什麽事躺一會兒就好。艾少華覺得不對勁兒,把被子掀開一看,吓了一跳,蘇晴兩條腿之間的床褥都已被鮮血浸透。
不由分說,艾少華趕緊騎着拉貨的三輪車把蘇晴送進了醫院。後來由于失血過多,蘇晴在生下倩妮之後不久就去世了,那一天距離預産期還有兩周時間。
艾少華真的很愛蘇晴,一直到現在都不肯給倩妮續娶一個後媽。後來艾少華就專心賺錢養家,很快便從擺地攤到開店面,再到後來成立外貿公司,他的事業越做越大,可回家的時間卻越來越少。倩妮和家裏的事情他都很少過問,這些事情全都交給了雇來的保姆去打理。保姆怎麽可能像家人一樣盡心盡力,無非也是來找份工作養家糊口的,始終不可能取代父母那般的貼心。所以倩妮從小到大就見證了無數個保姆在他們家來了又走,就像是住店的旅客一般。現在的這個保姆還算待的時間長,是從倩妮上高二的時候來的。
可能确實是因為倩妮從小勤奮好學,學習成績也好,就像艾少華常說的“妮妮的學習我從來不操心”那樣,他對她的學習真的是關心甚少,自然也不知道當地什麽學校好。就連現在她就讀的這所學校也是現在這個保姆來了之後才推薦的。
可能是艾少華覺得孩子學習好了就什麽都好了吧,倩妮的學業他不用操心,倩妮的其它事情他也不操心。他希望女兒成為一位淑女,像她媽媽一樣,可艾少華缺乏指導,讓她以為淑女就是應該不與別人合群,漸漸地走向了封閉。她從小一個人生活慣了,所以不需要朋友,她覺得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聽了倩妮講的這些,餘聲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他終于明白了她不愛合群,性格孤僻的症結所在了。
這一番講述又勾起了倩妮對媽媽的思念以及對自己并不愉快的童年的感傷。她的眼淚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轉,還不禁哀嘆一聲。然而一陣哀傷之後,她又看了看對面坐着的餘聲,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低頭看着桌面。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固然可憐,但畢竟還有個爸爸偶爾能陪陪自己,而且自打記事起就錦衣玉食,從來沒為錢的事情發過愁,而餘聲呢,無父無母,家裏經濟條件又不好,小時候還不知道受過多少苦,她只顧自己傷心,完全都沒有考慮過餘聲的感受,在比自己還可憐的人面前訴苦是不是會招來炫耀的嫌疑。
她立刻問餘聲:“你會不會覺得剛剛是一個不知人間疾苦的有錢人家小姐在無病呻吟?”
餘聲搖了搖頭:“沒有,我可以理解你的難處。”
“真的?”
“真的。”他鎮定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謊。
倩妮沖着餘聲微笑,眼淚奪眶而出。一個比她還難的人竟可以理解她的難處。
餘聲也沖她笑了笑:“說出來就好了,說出來就好了,以後有什麽難處,有什麽委屈就向我傾訴,好嗎?”
倩妮哭着點頭,嘴角卻揚成了最美的弧度。
就此,那緊閉了十八年的心門終于打開,但卻只對餘聲一人打開。她慶幸自己最終還是沒被上天抛棄,上天讓她與他相遇,那個輕扣她的心門,說“我可以理解你”的人。
那一刻,她兩眼迷離,眼前是闌珊的燈光和燈光下的知己,此景甚美,此情至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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