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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半晌,“清河公主,你可還有何要說?”

李觀瀾上前,道:“有!二告李霖岚勾結吏部侍郎蘇譽,賣官鬻爵,并涉嫌科場舞弊!”

聞言,衆人已是竊竊私語不休,前者只是皇室內部的勾心鬥角,這已經涉及大部分讀書人的利益了,在場的文人,哪怕只是個舉人,也是寒窗苦讀幾十載,頭懸梁錐刺股,無論是寒冬臘月還是七月酷暑,都要在那裏伏案苦讀,熬紅了眼睛,熬白了頭發,聞此哪裏忍得住,咬牙切齒的要李霖岚償債。

卻有那清醒的問道:“吏部侍郎蘇大人一向清廉,其弟蘇卿更是聞名于大唐的詩聖,你有何證據說蘇大人賣官鬻爵?”

李觀瀾憐憫的看了他一眼,溫聲道:“景和十三年主考學政大人曾被蘇譽拉攏參與科場舞弊,但學政大人秉心公正,嚴辭拒絕了。至于賣官鬻爵,需要我點名道姓指出來嗎?”

鳳陽府尹汗如雨下,“殿下,殿下,不用了。”

李觀瀾厲聲道:“三告那李霖岚利用手中官職便利,勾結地方官盤扣赈災糧饷,驅趕無辜災民!”

她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這是欽差狀元李純的書信!”

“四告李霖岚勾結平陽公主陷害親姐,敗壞本殿名聲!”

“五告他畜養殺手血羅剎,涉足江湖紛争!”

“六告他私通外域,密謀反叛!!”……

李觀瀾環視一圈,高聲道:“秦非,帶長樂坊胡姬!”

到這裏,圍觀衆人基本看明白了,清河公主李觀瀾是有備而來,不僅有證物,還有證人,這二皇子當真如此可惡,真是死有餘辜。

“哎,讓讓。”一個少年拖着一個金發碧眼的樂姬穿過衆人,來到鳳陽府門前。

那樂姬瞥了眼鳳陽府,眼中蒙生了一層陰翳。她嘴裏喊了一句衆人聽不懂的外語,突然掙脫開秦非的禁制,一頭向地上撞去。

血濺當場。

衆人臉色頓時煞白,連李觀瀾臉上都多了幾分不自在。

鳳陽府尹抹了抹一頭汗水,笑道:“殿下,這證人已死。僅憑您片面之詞……”

他話音未落,人群中傳來一陣噓聲。

他笑嘻嘻的看着李觀瀾,胖臉上滿是無可奈何的虛僞。

突然,一道威嚴清朗的男聲從人群之後傳來,“鳳陽府尹,傳朕旨意,捉拿二皇子李霖岚歸案,着大理寺審訊。朕,親臨旁聽!!”

李觀瀾聞聲,心中如一只兔子般猛烈跳了起來,是父皇!

皇帝走到鳳陽府門前,摸了摸李觀瀾的腦袋,一臉慈愛,“沅沅,受委屈了。”

……

酥梨

皇帝走到鳳陽府門前,摸了摸清河公主的腦瓜,一臉慈愛。

“沅沅,委屈你了。”

李觀瀾一行熱淚當場如寬面條般流下。

“我可以進宮看我娘了嗎?”

閨女眼中亮晶晶的星星閃花了大唐天子的眼睛。

他輕咳一聲,用扇子遮住自己因處事不當而委屈了自家掌上明珠尴尬顯露的臉上一抹緋紅。

溫聲道:“當然可以。”

“父皇你臉紅了。”

黑裏透紅,紅裏透黑,頗為凸顯大唐天子的樸實。

“咳,別瞎說。趕快進宮瞧你娘去!少在這兒和為父貧嘴……”

“清河遵命!”

……

一天之內,二皇子所犯之事傳遍了整個京都。可惜的是,衙役前去緝拿的時候,卻發現王爺府已經人去樓空。

二皇子他跑了,皇帝震怒,着禁軍統領薛斌率羽林軍搜查整個京都,奇怪的是,二皇子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掘地三尺也沒有找到人。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已經不在京都了。

整個京都鎖的跟個鐵桶似的,他能在半天時間突圍出去,可見在京都還有其他幫手。

皇帝氣的渾身發抖,其他官員不方便審查,但有一個官員,那是鐵板上的釘釘,跑不掉了。

結果吏部侍郎蘇譽就被皇帝拿來開了刀,抄家!!

抄家抄出了八百石胡椒,舉國震驚!!

胡椒這種硬通貨,一旦私藏那就是犯罪,更何況藏了八百石之多,那就相當于私藏了幾千噸黃金啊。

這下再說蘇譽是個清官,別說吃奶的娃娃,路邊的狗子也是不信的。

皇帝選了個中庸的做法,畢竟是跟了自己幾十年的老部下,沒有砍了他的頭,而是把他連帶着他全家貶到了遠在天邊的海南,去給一群茹毛飲血的野人看守椰子林。

蘇譽含淚拜謝皇帝不殺之恩,帶着全家老少去了海南島,獨獨留下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幼弟,吩咐來自川蜀的乳母将幼弟帶去了川渝眉州,算是給蘇家在中原留下了一縷血脈,此事暫且按下不提。

自從得知公主懷孕的消息,皇貴妃是十分上心,流水似得各樣兒糕點水果從宮中直接送到了公主府,還派了兩位可靠的婢子前來照顧。

一位婢子年紀頗長,跟着貴妃的時間也較長,不僅十分擅長照顧人,而且精通醫理,日常就陪護在公主身邊,照顧公主起居和飲食。

另一位婢子是個小胖丫頭,身高剛到李觀瀾腰那兒,皇貴妃說她長得喜慶,有福氣,希望能給清河公主帶來運氣,便也被皇貴妃塞進了公主府。

自從來了公主府,小胖丫頭盡職盡責,明明自己還是個小孩子,正是貪嘴的年紀,卻每天将各色各樣精美的糕點端給公主,自己卻不偷吃。李觀瀾十分喜歡她,也尤其喜歡逗她。

胖乎乎的小丫頭端着一盤雪白的醍醐餅蹦蹦跳跳的來到棗樹下,棗樹下的躺椅上躺着曬太陽的李觀瀾。

濃郁的奶香撲鼻而來,李觀瀾懶洋洋的,胳膊都懶得擡,沖小丫頭眨了眨眼睛,撒嬌道:“子陽啊,你喂我吃。”

子陽踮起小腳尖,将一塊兒奶酪似的醍醐餅往李觀瀾嘴巴裏塞,小胖手顫微微的,還不忘彈掉落在公主衣襟上的餅渣,十分盡職盡責。

看的不遠處兒正在喂水鴨的楊杏兒直搖頭,她這殿下的德性啊,真是看的人頭痛。

“公主,這醍醐餅香不香呀?”小胖丫頭兩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她,兩邊臉頰各有一個粉色笑窩。

“香啊。”李觀瀾盡管逗她。

小胖丫頭笑嘻嘻的,“公主喜歡就好,但高姐姐說,做人尤其是做女人不能只吃一種食物,娘娘送來的還有七寶甜包子、杏仁糕、紅绫餡餅、麻團、栗子糕……公主喜歡那樣兒,吩咐子陽去拿就是了。”高姐姐就是跟她一塊兒來的年長婢子。

她說着說着,咬起了手指頭,晶瑩的口水順着手指若隐若現。

李觀瀾心裏笑的直捶牆,面上卻淡淡的顯出幾分憂傷,“子陽啊,這不知為什麽,自從懷孕了,嘴裏總是淡淡的,吃什麽都沒味道,也不知怎麽辦才好。”

小胖丫頭聞言慌了,拍了拍小胖手道:“我這就去廚房看看有什麽好吃的!殿下等着我。”

她端起小盤子,雙手合十行了個福禮,邁動兩條小短腿向着廚房走去。

李觀瀾在她身後拍着躺椅無聲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楊杏兒譴責的看了她一眼,一把把小胖丫頭攬進了懷裏。

“別聽殿下瞎說,她胃口好着呢。”

“啊?”小胖臉上一臉困惑。

李觀瀾:噗哈哈,憋不住了!

“公主。”小胖臉上皺成一團,頗為委屈。

李觀瀾親切的看着她,“來……過來……”

小胖丫頭滿臉不情願的蹭了過去,癟着嘴看着李觀瀾。李觀瀾指了指懷裏的盤子,“這些都歸你了,吃吧。”

小胖丫頭道過謝,拿起小盤子和盤子裏的醍醐餅,安靜站在躺椅邊兒吃了起來。

李觀瀾看她吃的斯文秀氣,和她的小胖臉十分不搭,心裏又憋了一肚子笑,只好沒話找話道:“你爹娘為何給你取名叫子陽?這可是個男孩兒名。”

小胖丫頭咽下口裏的糕餅,文靜回道:“公主殿下,如今民間崇尚陽剛之氣,爹娘都争着給女孩兒取男名,說是好養活,也是盼着咱能巾帼不讓須眉,更加有出息。”

李觀瀾心裏憋笑,點頭道:“不錯。是這個說法,所謂士農工商,女子雖然不能做官,但是做工匠,行軍打仗,往來經商都是允許的。你有此志向,可見不是尋常女子。”

小胖丫頭愣了會兒,胖乎乎的圓臉上突然放光,半晌,扭捏道:“公主,你真有眼光。”

李觀瀾心裏直捶牆,臉上嚴肅道:“如今我府中尚有祭酒一職,不知子陽可有意向?”

“公主,祭酒是做什麽的啊?”

李觀瀾咳了咳,心道,祭酒就是陪本公主我說笑解悶的啊。

“祭酒啊,就是軍師,是出謀劃策的智囊,諸葛亮聽說過嗎?他就是劉備的祭酒啊。”

小胖丫頭眼中一亮,“這麽厲害啊!”

突然,小胖臉黯淡下來,悶悶道:“公主,你雖然看得起我,但子陽自知學識有限,您還是找別人做祭酒吧。”

李觀瀾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頭,“人都是成長的嘛,我看好你,明日就跟着秦非公子一起進學吧。”

小胖丫頭一時驚呆在那裏,半晌卻搖了搖頭道:“不了,這樣就不能陪在公主身邊了。”

李觀瀾心下一動,溫聲道:“本殿就在這裏,又跑不了,你下了學,想什麽時候來看本殿都行。更何況你杏兒姐姐、高姐姐在呢,放心吧。”

小胖腦袋歪着想了想,似乎是這個理兒,就應下了。

李觀瀾心道:這小孩兒,真好騙!噗哈哈哈……

秋風乍起,吹動的滿池殘荷飄飄蕩蕩,鴨子的叫聲此起彼伏。

“殿下,該進屋了。”高嬷嬷上前,為李觀瀾披上一層雪白的兔絨披風,李觀瀾懷揣着玲珑剔透的水晶駱駝,向着內室走去。

說起這水晶駱駝,乃是前幾日皇帝因為清河公主檢舉有功,而賞賜下的。

李觀瀾見它圓潤剔透可愛,便時時揣着,将之把玩的更加油潤。

進的內室,擡眉見薛澗正在讀書,便吩咐衆人安靜一些,不要吵了驸馬。

薛澗見她進來,展眉一笑,“沅沅,爐子上煨了酥梨,過會兒就能吃了。”

這是怎麽了,自從懷孕了別人都把她當豬養,不過,真香!

酥梨什麽的,最美味了!

想她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冬天的一大愛好,就是等着父皇用暖手暖腳的炭爐為自己煨梨子吃,梨皮像層紙一戳就破,內裏酥軟綿甜,別提多好吃了。

李觀瀾讓婢子們搬來個小胡床,盤腿坐在上面,眼睛放光的盯着蹲在爐子上滋滋冒煙的可愛梨子。聞着香甜的氣息小鼻子翕動不已。

薛澗眉眼帶笑的瞥了她一眼,突然放下書走了過來。

嗯?李觀瀾懶得說話,挑了挑眉毛。

薛澗溫聲道:“沅沅,你眉毛是不是該修了?”

好像是該修了。“怎麽?明溪哥哥,你想給我修眉?”

薛澗點了點頭,從李沅的梳妝臺裏找出了修眉刀。三下五除二,刷刷幾刀落下。

李沅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頗為吃驚,修長的眉型更加突出自己的氣質,意外的很好看呢。

李觀瀾一把攬下薛明溪的脖子,吧唧一聲親在了臉蛋上,“謝謝!”

婢子們都羞得轉過了身。

薛明溪當場石化,過了好大一會兒,發現,手中的書拿倒了。

說書

重陽将至,府中下人們忙着打掃庭楣,将雕花門窗重新擦洗幹淨,彈去懸梁上的灰,拔去青瓦上的細草,将各房各屋的衣服被褥拿到園中趁着豔陽秋風曬一曬。

滿園的翻開攤曬的書籍讓人沒有下腳的地方。李觀瀾見大家不是忙着灑掃,就是忙着栽花種草,沒有人理她,便悄悄的扯了楊杏兒和子陽出了門。

李觀瀾走兩步,就覺出自己的體重了,暗自下決心,趁着重陽節要出門登高一番,消耗些脂肪,鍛煉些體力。

果真是到了節慶日,這大街上的百姓也是忙忙碌碌,為了應景,李觀瀾買了三朵菊花,一人一朵分發給衆人。

素手挽菊,攜美同游。

想象很美好,但現實很操/蛋。

一雙小朋友的胖手很快将一朵豔麗的□□□□的只剩下三兩瓣挂在花盤上。小朋友明顯心不在焉,在走神。

“喂,醒醒。子陽,你在想什麽?”李觀瀾痛心疾首的看着她手中的□□。

小胖丫頭反應過來,愧疚道:“回殿下,子陽在想昨日師父教的算籌。”

這麽用功?難道這孩子真是可塑之才?李觀瀾不忍心再予以責怪。

只溫聲道:“別忘了看腳下的路,仔細摔着。”

反觀楊杏兒,性簡直,一身素淨白衣,身後背了把雙股劍,通身沒有一件配飾。她接了菊花,轉手就收進了袖袋裏,面對李觀瀾的眼神,淡然處之。

“這菊……”

楊杏兒泰然自若道:“累贅!”

李觀瀾無語凝噎,她是怎麽想到“攜美同游”這個詞的?!

結果只有她一人挽着朵粉色菊花走在前面,不過倒是和她一身淡藍襦裙很是相襯。不知不覺,她也覺得累贅起來,便将其收在了袖袋裏,拿出水晶駱駝把玩。

李觀瀾沒有帶帏帽,又是女裝打扮,一路行來,吸引了不少眼光,只是看了一眼身後侍女背上的雙股劍,那些想要搭讪的人都默默的退下了。

三人一路游逛至茶館,吩咐小二上了三碗茶,便津津有味的聽起了說書。

這說書先生口若懸河,吐沫星子遠在三尺之外都能看到。只聽他說的就是最近又在京都刷屏的清河鎮國公主李觀瀾。

“話說這位公主殿下,那真是稱得上是有勇有謀!她受了委屈,卻按兵不動,暗自搜尋叛賊犯法的證據,然後選了一個吉祥如意的好日子,登高臺,鳴冤鼓,鼓聲響徹京都三日三夜不絕!”

有那嗑瓜子喝茶的閑人道:“張鐵嘴,你這也太誇張了吧!這鳳陽鼓大家都見過,哪能響三日三夜呢?”

那張鐵嘴捋了捋颔下三縷長須,“客官,這您就不知道了,咱們大唐京都三面環山,聲音大了自然能在山巒間往返傳播。在下并非虛言。”

“您接着說!”

“話說那清河公主鳴冤鼓,上高臺,向鳳陽府尹歷數叛賊二皇子的罪證,罪證一共六條,上犯天威,下幹黎庶,真是聞者驚心,聽者動魄啊!”

李觀瀾正端起茶盞要喝茶,冷不丁被那張鐵嘴一尺敲在桌上的聲音震懾住。

只聽他道:“可恨那鳳陽府尹與二皇子暗中勾結,本想糊塗結案,沒想到啊!!”

“當今聖上,親臨府門,雷厲風行,敕令捉拿叛賊歸案!”

有人問道:“後來呢?”

張鐵嘴搖頭晃腦道:“可惜啊可惜,這朝中養了諸多蠹蟲,走漏了風聲,這二皇子啊,早早的逃了!”

“哎呦,那就是沒逮到呗!”

張鐵嘴摸了摸鼻子,“逮是沒逮到,不過,您猜怎麽着!聖上派出去的鐵騎是沒找到此人,倒是張貼出的畫像起了作用,那燕然州的州郡傳回消息,說是看見二皇子渡黃河、過燕然,往突厥轄地去了。”

“噓~”衆人一片噓聲。

李觀瀾心中也生不快,原來她只想到胡姬是龜茲人,朱顏娘娘也是典型的龜茲女子,卻沒想到二皇子竟然是突厥與龜茲的混血。

張鐵嘴長籲一口氣,“二皇子雖然逃了,但好在捉住了大貪官蘇譽和窮奢極欲的安陽公主。”

有人好奇道:“蘇譽家藏八百擔胡椒這世人都知道。可這安陽公主,怎麽窮奢極欲了?”

張鐵嘴不屑道:“這大理寺派去的差爺,去緝拿安陽公主的時候,你道她身上穿的什麽?”

“什麽?!!”衆人好奇道。

“一件千種羽毛彙集而成的霓裳裙,光華燦爛,流光溢彩。當今貴妃娘娘,衣裙上的鳥羽裝飾也不過十幾種,這尋常貴族家的婦人,衣裙上也不過幾種。而這安陽公主……”

“哎呦我去,這得耗費多少人力物力啊?”

有人起身問道:“跑了這麽大的叛賊,這朝堂上就沒有什麽動作?”

張鐵嘴歉然彎了彎腰,作揖道:“這個,就不是在下能夠得知的了。”

旁邊桌子上坐着三四個書生,聞言起身道:“這個我們倒略知一二。”

“聖上着右相薛墨大人徹查了官場,凡是與二皇子有過交情的官員,都讓大理寺審訊了一番,确定無事的才會放回。就怕這朝堂之上再出第二個叛國的賊子。”

衆人紛紛點頭。卻見一個抱着孩子的婦人揚聲撒潑道:“您可甭二皇子二皇子的叫了,這哪是什麽二皇子啊,分明是突厥派來的探子!!”

衆人哄堂大笑。

李觀瀾輕咳了咳,端起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口。

“噗!”這是茶嗎?又辛又辣,陣陣怪味刺激着喉嚨。

“您小心些……”楊杏兒忙取了塊兒帕子,擦拭着李觀瀾的前襟。

看着李觀瀾那狼狽樣兒,她不禁彎起了唇角。

輕聲道:“這可和府裏的茶不一樣兒,府裏的茶是用蜂蜜、枸杞、茶葉、牛奶煮出來的,而這外面的茶卻是加的花椒、胡椒、陳皮、細鹽。”

李觀瀾點頭道:“我有所耳聞,仔細品品還是有點味道的。畢竟這方子是從父皇那裏傳出來的。”

楊杏兒心中憋笑,點頭稱是。

三人喝過茶,準備在逛會兒街就打道回府。太陽已西斜,想來,府中的滿地書籍也是收拾的差不多了。

未想到,三人剛轉過一個巷口,就聽見身後傳來口音濃重的異域腔調。

“站住,三位土妞兒,人可以走,水晶駱駝留下!!”

什麽?!

大唐振國公主李觀瀾呆立當場!

竟然有人想打本公主的劫!還是外國友人?!

水晶駱駝

李觀瀾回頭,看見一群胡人,簇擁着當中一個錦帽貂裘之人。

發聲的就是中間之人。

“宵小……”眉目恍若冰雪的楊杏兒長劍出鞘,卻被李觀瀾按了下去。

李觀瀾自覺這幾日的修身養性,還是有幾分成效的。

溫聲道:“幾位有何貴幹?”

那中間之人見對面女子溫文爾雅,遂收了性子,上前抱拳道:“這位土妞,可否将手中的水晶駱駝割愛,這好像是我國之物。我曾經在祖父的寝殿見到過。”

土妞兒?李觀瀾呵呵冷笑。給你一個土妞兒的眼神,自己體會。

對面的外國友人摸了摸腦門兒一臉不知所措,怎麽了?自己怎麽惹了這位天仙似的土妞兒生氣了。

他咧嘴一笑,“在下土谷诨,是大突厥王子,颉利可汗長子。”

管你是什麽王子?這裏可是大唐!

李觀瀾轉而一想,“你說你來自突厥?”

對面的男子一張攤餅臉上挂起憨厚的笑容,猛點頭。

李觀瀾仔細打量他,攤餅臉,月牙眼,黝黑樸實的皮膚,果然是突厥人。

她詭異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土妞兒什麽意思嗎?”

他憨厚笑道:“俺的大唐老師說,土妞兒就是大唐美人的意思!”

他頓了頓,頗為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看你就是大唐最土的土妞兒!”

噗哈哈哈,這下連子陽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觀瀾扯了扯嘴角,“我可當不起,大唐多的是比我還土的人。不過你這句話最好別輕易出口,在我們大唐,這樣兒的人略顯輕薄。”

土谷诨不好意思了,“曉得曉得,沒想到你這麽謙虛,為人還這麽好。”

李觀瀾拱手道:“不敢當,不敢當。”

土谷诨不舍的看了她手中的水晶駱駝一眼,“不知可否割愛,某願意以千金相換。”

李觀瀾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不行,這可是我心愛之物,而且是父親所賜。”

土谷诨沉了沉臉色,突然吹出一聲口哨,宛若鷹鳴,“給我上,奪回我國國寶!”

他周圍那一群突厥人像一群狼一樣圍了上來。

李觀瀾也沉下了眉目,她這幾天修身養性,但不代表她從此轉行吃素了。

“杏兒,下手重些,專挑臉打。”

路過的路人不禁一哆嗦,連忙護着自己的臉倉皇而逃。

不一會兒,李觀瀾面對地上橫七豎八的一群豬頭,挑了挑眉。

土谷诨勉強睜着一雙腫成一條縫兒的眼睛,吃力道:“美人!留下你的名字!來日……”

來日再來報複?李觀瀾冷哼一聲,本殿等着。

“李觀瀾!”

路邊走過一個拿着糖葫蘆的小孩兒,聽聞李觀瀾的名字兩眼興奮的看來,當看見地上躺的七八個豬頭後,小臉一癟,哇哇哇的哭着跑開了,連滾落地上的糖葫蘆也顧不上。

躺在地上的衆突厥:“……”他們現在到底有多醜?

李觀瀾帶着兩位侍女揚長而去。

公主府煥然一新,府門兩側都挂上了紅彤彤的燈籠,大門青油油的散發着陣陣清香,踏進門來,花草布置錯落有致,一條青石磚鋪就的主道上看不見一片落葉。

“公主好!”

“公主辛苦了!”路邊還在灑掃的侍者連忙向她行禮。

李觀瀾穿過幾道回廊,徑直往書房而去。果然,書房燭火炳然。

“明溪哥哥還在看書吶!”李觀瀾推開門。

燭火下的白衣青年擡起頭,玉柱般的鼻梁下唇角微微彎起,“回來了。”

李觀瀾貓兒樣兒偎了過去,拿薛明溪身後的大氅将自己整個裹了起來。

薛明溪好笑的看着她,溫聲道:“累不累?”

“怎麽不累,我可是從朱雀街的南頭走到北頭。還教訓了一夥突厥人。”

“突厥人?你見到的可是突厥來訪的土谷诨王子?”

李觀瀾吃驚道:“你認識土谷诨?”

薛明溪凝視着火燭若有所思道:“今日聖上在朝堂上說了此事。突厥此次派人前來,絕不簡單。”

李觀瀾不滿哼道:“難道父皇還怕了他們不成。”

薛明溪微笑,握了握李觀瀾的手道:“大唐自是不怕突厥,但是一旦開戰,已經飽受戰争騷擾的燕雲十六州百姓,只怕會……”

他長嘆一聲。

李觀瀾凝望他的側臉,平靜道:“明溪哥哥,我倒覺得,早打晚打都要打,還不如先發制人掌握先機。我相信肯定有辦法讓邊陲百姓渡過難關。”

薛明溪沒有回應,将裹着大氅的李觀瀾攬入懷中,輕聲道:“餓不餓?”

回應他的是李觀瀾腹中一陣咕嚕嚕。

李觀瀾一陣羞窘,薛明溪起身一把抱起李觀瀾,就這樣一路公主抱到了前廳。

高麽麼已經命人備下了晚飯,前廳共有燭盞十臺,将整個內室映照的如同白晝。

李沅蹙起鼻子聞了聞,眼露驚喜,都是她喜歡吃的菜式。

薛澗将她放到高椅上,自己坐在一側。

李觀瀾招呼楊杏兒、秦非、子陽、高麽麼,“都別站着了,家裏又沒有外人。”

薛澗溫聲道:“坐下吧,一起吃。”

衆人唱了個諾,方才坐下。

李觀瀾本不欲晚上多食,但看了一眼小胖丫頭子陽吃的那麽香,便也被勾起了食欲,忍不住多下了幾次筷子。

不知不覺,就吃撐了。

薛澗見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副難受樣兒,眉眼帶笑的攜了她的手道:“陪我出去消消食。”

兩人踏着月色,走在被月華照映的如水般溫柔靜谧的庭院中。

“沅沅,這輩子能娶你為妻,我很開心。”

李沅吃驚擡頭,卻被薛明溪裹着鶴氅往懷裏按了按。

她聽見頭頂傳來汩汩流水般的絮語,仿佛積蓄已久的湍流,不可遏止。

……

她聽的心動,終忍不住擡頭去尋找那雙清如泉水、亮若辰星的眼眸,卻不料額頭撞在某人下巴上,她捂住額頭欲哭無淚的蹲下了身。

“沅沅!”那人連忙蹲下身看她。

李沅龇牙咧嘴的看着她,終還是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薛明溪扶起她,亮如星辰的眼眸盯着她。

“你是我第一個朋友。”

李沅正要回應,卻被咬住唇瓣肆無忌憚親了一通。

“你是我一見鐘情的女子。”

“唔。”李沅趁他說話,抓緊時間呼吸,卻又被捉住,吻住了唇舌。

她好不容易掙脫出來,正要說話,卻聽見那溫潤如玉的聲音道: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

一時愣在了那裏,卻被某人徹底擁在了懷裏。

唇齒相扣,抵死纏綿。

李觀瀾使勁兒推離他,輕聲道:“回屋。”

雖說大唐風氣是很開放啦,但公主驸馬怎麽能在露天月光庭院之中啵啵呢。她可是三觀很正的。

薛澗咧嘴,露出一個略帶邪氣的笑容,“好嘞!”一把打橫抱起了李觀瀾,大步走向了寝房。

往日喧嚣吵鬧的侍婢小丫頭們都不知跑去了哪裏,寝房前靜悄悄的。

薛澗一腳踹開了房門。将李觀瀾輕輕的放在了被褥之上。

房內的蠟燭爆了兩個燭花,錦幔緩緩的放了下來,遮住了兩個人影。

第二日,一早起來,李觀瀾梳妝打扮完畢坐于梳妝臺前,有婢子端來一碗碧玉梗米粥。

李觀瀾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仍是少女的樣子,眉如彎月,鳳眼修長,唇不點而朱,笑了笑,兩頰就露出兩個可愛的笑窩。

“公主,再不喝粥就要涼了。”婢子提醒道。

李觀瀾心不在焉的去端粥碗,眼看一勺粥就要入口,門外急匆匆闖進一個人。

高麽麼。

“公主,粥裏有毒”她臉色蒼白,只來得及說這一句話。

身後婢子就一把推開她,露出一把鋒利匕首,向李觀瀾刺來。

天心公主

【當時那把劍離我的喉嚨只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柱香之後,那把劍的女主人将會放棄殺我,因為我決定說一個謊話。雖然本人生平說過無數的謊話,但是這一個我認為是最完美的。 】

李觀瀾一手握住了婢女握着匕首的手,深情道:

“Намайгбал”【突厥語:不要殺我】

婢女:???

李觀瀾繼續道:“Бичинийахмадхн”【突厥語:我是你的前輩】

婢女緊皺眉頭,說了一句:“Таны эзэнхэнбэ”【突厥語:你是誰派來的】

李觀瀾冷哼了一聲,向着西北方向一拱手道:“БиТэхёнбайна”【大皇子吐谷渾】

女子仔細打量了她一下,眸子中神情疑惑,卻沒有收回持着匕首的手。

李觀瀾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副問心無愧、赤膽忠心可昭日月的表情,她緩慢的從胸口掏出一個物件,水晶駱駝。

女子愣了一下,匕首當啷一下掉在了地上。

她兩手交叉置于胸前,單膝跪地行了個禮。

“敬愛的天心公主,大漠和草原的玫瑰,你的臣民永遠愛戴您!恕麗珠失禮了。”

李觀瀾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公主的威儀渾然天成。跪在地上的婢女不敢直視她,渾身瑟瑟發抖。

見震懾的差不多了,李觀瀾收回外放的氣場,溫聲道:“不知者無罪,麗珠,是誰派你來的。”

麗珠垂着頭,半晌,低聲道:“是您的侄子,埃利弗。”

這是誰?李觀瀾一時摸不着頭腦,但面上卻是震怒,“竟然是他?!”

麗珠突然擡起頭,眸中閃過一抹精光,“您十年前出嫁大唐,而埃利弗王子今年才認祖歸宗,您是怎麽認識他的?”

李觀瀾心道不好,連忙閃避,卻還是被一把短匕刺傷了手腕。

婢女正要再刺,楊杏兒卻已經趕到,麗珠感應到高手的氣息,口中發出一聲短促的鷹鳴,整個人如離弦之箭一樣竄向院子。

“小賊不要跑!”楊杏兒一聲厲喝追了上去。

呼呼的風聲帶着嘹亮鷹啼降落至公主府,衆人眼睜睜看着一只巨鷹從天而降,帶走了刺殺未遂的麗珠。

從天邊傳來一聲清亮的男聲,“狡詐的小姐,我們有緣再會!”

李觀瀾恨恨的揮了揮拳頭,再也不要見了。

沒想到今日兩人是棋逢對手,李沅騙稱自己為天心公主,而對面的婢女竟然是男子裝扮而成。如今回想,卻也不是毫無瑕疵,身高,李觀瀾一拍腦門,自己真是眼瞎。

“公主……”楊杏兒擔心的看着她手腕上一條血痕。

李觀瀾寬慰她道:“無事,只是割破了肌膚。”

手腳發軟的高嬷嬷取來一條白布,楊杏兒手腳麻利的給李觀瀾包紮好。

高嬷嬷忍不住看向李觀瀾,“殿下,您什麽時候學會的突厥語?”滿臉疑惑,要不是她看着小李沅長大,還真的會懷疑她跟突厥有什麽牽連。

李觀瀾咧嘴一笑,扳着手指數了數,“算起來我從小學會的技藝:突厥語、蒙汗藥、燒瓦罐、摸□□、做印章、算八卦……本殿也算是百藝齊身了,不然真對不起這從小的京都第一纨绔的名號!”

高嬷嬷和楊杏兒聽了欲哭無淚,怪不得叫您纨绔,不虧,學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啊,咋不見您去認真學習君子六藝呢?!

衆人回到內室,李觀瀾盯着那碗毒粥若有所思:“高嬷嬷,您跟着母妃時間長,可曾聽說過天心公主?”

高嬷嬷聽見這個名字,明顯一愣,顧左右而言他道:“殿下,老奴還有其他事要處理,先行告退。”

李觀瀾篤定道:“您認識天心公主。”

高嬷嬷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滿面驚懼,“殿下,天心公主她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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