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沈時闌啞口無言,目光落在石桌上,盯着上頭的花紋,好似沒聽見似的。

映晚繼續逼問:“殿下怎麽不說話了?”

她仰着頭,眼中的狡黠之色如陽光般燦爛,真正的陽光落在她眼裏,也失了幾分光彩。

沈時闌一晃神,默然不語站起身,步子極快,直接走向室內,連花都不要了。他快到映晚來不及反應,更不敢喊叫,只能愣愣看着他推開門。

又是功虧一篑,白拉他一把。

映晚默默抿唇,生氣地那朵花摔在桌子上,散成一張平平無奇的樹葉。

映晚嘆口氣,雙手擱在桌子上,将臉也給趴了上去,一臉無奈。

可是他人剛進去,請安聲都沒響起,映晚心頭又是一跳,太後驚愕地聲音一清二楚:“怎麽從這頭過來了?你衣裳上頭是怎麽回事兒,宮人們怎麽伺候的?”

沈時闌平靜道:“自己碰的。”

太後道:“快拿件衣服給阿闌換上,好好的弄了這麽多泥,不知道還以為怎麽了,真是……”

“皇祖母,皇兄一來您眼中就沒我了,我就差皇兄那麽多嗎?”六皇子不滿道。

太後淡淡道:“你當然比不上阿闌,頭一天知道嗎?阿闌是元後嫡子,哀家和皇帝親自撫養長大,誰都比不上他。”

“皇祖母說的是。”六皇子口中滿是嫉妒和不滿,“皇兄是中宮嫡子,東宮太子,身份尊貴資質超凡,哪兒像我一樣,生母是個卑微的民女,從小就被人欺負!”

“若有人欺負你,只管讓你母妃打回去!”太後極是不悅,“陰陽怪氣說什麽呢,阿闌可有何處得罪你?”

沈時闌淡淡制止太後:“皇祖母。”

太後看他一眼,輕輕嘆息道:“阿闌是個好孩子,聰明貼心,若人人都和你一樣,哀家就不用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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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怒道:“皇祖母,孫兒先告退了,不耽擱您和皇兄天倫之樂。”

他氣呼呼的說這種話,當然是想要太後留他,不曾想太後就坡下驢,直接送他走,“回去的路上慢着些,別再撞着什麽人,傷着什麽人了!”

沈時闌冷聲道:“且慢。”

“皇兄有何指教?”

“上書房,面壁思過。”

“憑什麽!”

“阿闌既然要你面壁思過,自有他的道理,你去就是,哪兒有那麽多為什麽!”太後不滿道,“長兄如父,阿闌既是兄長,又是儲君,管不得你嗎?”

映晚大開眼界。

太後平日裏高深莫測的,皇後在她跟前戰戰兢兢,自己在她跟前無所遁形,結果竟然還有不分青紅皂白先給沈時闌撐腰的時候。

映晚呆呆搖頭嘆息,真是見識到了。

六皇子氣哼哼道:“皇兄當然能管我,只是面壁思過的話,還是要問過父皇才好。”

“問過。”沈時闌淡聲道。

只兩個字,六皇子那邊半天沒聲音,又過了半天,才不可思議道:“你說什麽?父皇答應你了?”

“嗯。”

“憑什麽!”六皇子的吼聲,是徹底崩潰了。

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過後,聽見太後使喚身邊的宮女:“去後頭把郡主叫回來吧,別藏着了。”

映晚聽見這話,主動乖覺地站起身往你裏走,未語先笑,臉上挂着溫柔的笑容,“太後娘娘,太子殿下。”

沈時闌偏過頭不看她,太後看看二人,笑問:“哀家方才看見阿闌從後院過來,你們今兒算是見過面了吧?”

映晚笑眯眯道:“見過。”

沈時闌只輕輕嗯了一聲,低頭看向她的手,那雙手還染着泥污,手心裏捧着的折花卻不見了。

無人看見的角度,沈時闌默默抿唇。

這氣氛着實奇怪了些,太後左右看看,笑了,“這是怎麽了?映晚丫頭不愛說話了?”

映晚搖頭:“沒有不愛說話,只是瞧見太子殿下,有些不敢說話罷了。”

她委委屈屈瞟沈時闌一眼,靠在太後身側,半開玩笑似的說,“太子殿下太冷了,凍的慌。”

太後笑着搖頭:“你說得對,阿闌這個性子是冷淡了些,要不怎麽都二十歲了還沒娶上媳婦兒。”

沈時闌蹙眉不語。

太後也不知是怎麽想的,忽然嘆息道:“你父皇覺着蘇家那個女兒好,哀家瞧着也不錯,若你不讨厭她就相處看看,別總對人家姑娘冷着張臉,吓得人家不敢同你講話。”

沈時闌緊緊抿唇,一言不發。

“你若不喜歡蘇家那姑娘,直說就是,喜歡什麽樣哀家滿京城給你找,京城裏沒有就朝外地找,總能找着。”

“不必……”

“不必什麽不必!”太後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擡聲道,“你都二十歲了,不是十二歲,連老二都定了王妃,老三也準備定親,就差你一個人,哀家怎麽能不操心?”

“你就說吧,為何不跟蘇家姑娘講話。”

沈時闌低眉:“不喜。”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沈時闌又不說話了,太後急咧咧道:“你就是喜歡九天仙子,哀家也給你請一個下來!”

“皇祖母,無礙的。”沈時闌低聲嘆口氣,“不礙事的。”

太後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一副頭疼不已的模樣,嘆息道:“東宮無嗣,根基不穩,多少人盯着你的位置?前朝一位太子就因此被廢黜,你也想如此嗎?”

“不會。”

沈時闌很堅定地看着她,道:“不會。”

“哀家曉得你有本事,你父皇也疼你,可你是儲君,一舉一動都是天下人的表率,若遲遲不婚……”

沈時闌三緘其口。

太後死死盯着他。

映晚不得已打圓場,尴尬笑道:“太後娘娘,太子殿下還年輕,不急于一時。”

太後拍了拍她的手,忽而仔細盯着她的眉眼,好半晌道:“若生成映晚這模樣,你願意嗎?”

沈時闌端茶的手一顫,下意識擡眸看向映晚。

映晚心中又是一陣驚喜,卻還是裝模作樣道:“太後娘娘……”

嬌嗔且羞澀。

只有自己心裏曉得,全都是假的。

沈時闌一直沒有出聲,縱然對面兩個女的目光灼灼盯着他,他也沒有絲毫慌亂,穩住顫抖的手腕,他低眉道:“皇祖母,檀香盡了。”

竟是不要臉轉移了話題。

映晚搖搖頭,也不怕太後聽見,很是驚嘆地嘆口氣。

太後憋不住笑了,無奈道:“你啊……罷了罷了,現在不成親哀家還由着你,等明年若還是這樣,哀家就不客氣了。”

映晚甜甜一笑,燦若驕陽,豔壓芙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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