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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時聲音平淡,目光定定地看着映晚,看上去安穩又可靠。

映晚抿了抿唇,小心翼翼松開自己緊緊抓着船板的手,朝他伸過去,兩人的手相觸那一霎那,船身又晃了晃,比前幾次都劇烈,映晚站不穩,晃了晃向外翻去。

沈時闌一驚,當機立斷地用力扯住她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船上。

可力氣使的有些大了,映晚沒反應過來跟着他的力氣走,一個踉跄,整個人朝他撲過去。

人是過來了,可全撲在他挺拔的身體上,抱了個滿懷。

沈時闌手停在那兒不知道該怎麽辦,目光所及是她豔紅色的衣襟和雪白的脖頸。

紅與白。

交相輝映。

鮮豔的色澤,宛如一副美好的畫卷。

沈時闌移開目光,定定不動。

映晚撞在他懷裏,只覺得他胸膛硬邦邦的,一頭紮進去,直撞的自己鼻子發酸。她松開手,從沈時闌懷裏出來,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低聲道:“多謝殿下。”

沈時闌沒說話,連眼神都不曾移過來,一直盯着旁邊粉白相間的荷花,平靜又冷漠。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一副什麽模樣,因撞的疼了,眼角泛起淚水,眼圈紅通通的。嬌滴滴的,好似……

沈時闌收回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默念了幾句聖人教誨,才道:“不必。”

映晚拍了拍胸口,順着船沿滑下去。

沈時闌看着她坐下去,絕美的臉上還心有餘悸,回頭看她剛才那艘破船,那船徹底不行了,船身拼接的地方都滲出水,開始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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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蹙眉。

映晚低頭拉了拉自己皺巴巴的衣服,側頭問:“殿下怎麽會來這兒?”

“碰見了陳凝凝。”沈時闌言簡意赅道。

映晚點了點頭,安王府這個宴會來的年輕男女不計其數,太子給皇嬸面子跑來看看亦是尋常,大約是閑來無事進湖中游玩,恰巧碰見了回程了陳凝凝。

陳凝凝找他求救,他才來的。

幸好碰見了他,等陳凝凝回去再過來,或許她已經掉湖裏了。

映晚長舒一口氣,又感慨道:“多謝殿下。”

沈時闌回眸看她,道:“回去嗎?”

映晚拉好衣服,抱膝坐在那兒。

聞言臉色僵了僵,搖搖頭:“再飄飄吧。”

她沒有說她很害怕,怕的不行。

她心裏到現在還是驚慌的,從一開始發現船漏水她就在怕,她也很想跑。哪怕現在安全了,映晚還是很害怕很害怕。

她不敢回去,怕被人看出心裏的驚恐,日後人人都能看懂她的情緒,都會肆無忌憚地欺負她。

像這種脆弱無助的情緒,就該自己一個人,在無人的角落裏慢慢消化。

不該被外人窺見分毫。

她不需要任何人同情,更不需要有人覺得她是個真正的弱者。

她聲音裏頭的慌亂是裝不出來的,整個人的情緒都暴露出來,是前所未有的脆弱。

沈時闌想了想,慢慢在她跟前蹲下,低聲道:“不必怕,沒事了。”

映晚擡眸,對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神,那雙眼睛裏帶着令人安定的力量。

雖然自己什麽都沒說,可他就是能看出來自己在害怕,而縱然是陳凝凝和旁人,她們都看不出來。

不知為何,映晚心裏定了定,并不說自己怕不怕,只低聲道:“我以為自己要掉進去了。”

沈時闌問:“為何讓她走?”

陳家的船出了事兒,怎麽也該是陳凝凝留下,結果陳凝凝走了,只留她一個人孤苦伶仃落在這兒。

映晚抿唇,“若她留下,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害她……”

“若有人害你呢?”

“啊?”映晚一怔,擡眸看着她,眼中全是迷惑,“誰會害我?今日的事情一看就是沖着陳家來的,若留下她一個人,她出了事兒我一輩子良心不安。”

沈時闌默默盯着她,忽然嘆息一聲,不再言語。

傻姑娘……

映晚繼續抱着自己的膝蓋低頭,可眼底卻多了一枝荷花。

粉的花瓣綠的莖嫩黃的蕊。

煞是好看映晚擡起頭,看着拿花的人,眼中全是不解,疑惑似乎都要從眼底沖出來。

沈時闌只将花朝她遞了遞,一言不發,神情依舊淡淡的,好似送過來的不是一朵花,而只是給她遞了一件稀松平常的東西。

映晚問:“給我的。”

“嗯。”

“為什麽給我花?”

沈時闌默然不語,定定看着她,看的映晚心裏發毛,小心翼翼從他手中接過那枝花,想了想,小聲道:“謝謝?”

沈時闌抿了抿唇,眼底有一絲疑惑,極快地閃過去,不曾留下半分蹤跡。

映晚講那朵花拿到自己跟前,低頭撥弄着嫩黃的花蕊。

這一通折騰下來,她已經是狼狽不堪,發髻散亂,連衣裳都皺皺巴巴的,可當她把荷花放在自己跟前的時候,容顏依舊豔壓芙蓉。

出水芙蓉雖美,卻不及她靈動絕豔,一擡眸一眨眼,勾魂攝魄。

如此狼狽,比尋常端莊的模樣還要多幾分魅惑。

沈時闌默默移開眼睛,朝着滿池碧透的湖水眨了眨眼睛,問她:“還怕嗎?”

映晚手一頓,擡頭看向他。

俊美無雙的男人目光淡然,一臉沉靜地盯着她,眼中全是了然之色。

那麽可靠。

映晚沉默片刻,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花,原來是為哄她。

映晚眼淚忽然大顆大顆從眼眶裏砸下來,落在那朵荷花上,彙聚成水珠,落入花蕊中,連聲響都一清二楚。

映晚慢慢哭出聲,道:“我怕。”

她哽咽着:“我好怕,怕死。”

“可我孤身一人,死就死了,沒人會在意我,凝凝父母雙全,她不能出事兒啊。”

映晚哭聲很低,一直壓抑着,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傾訴之情,“我想着如果我掉進去淹死了,好歹……好歹以後不用再小心翼翼地活着了。”

她說着說着,眼淚越落越快,彙聚成一條線,全都落在那朵荷花上。

沈時闌拿衣袖替她擦了擦眼淚,雖然無濟于事,可映晚清晰地聽見他道:“不用怕。”

他今日并沒有說什麽話,僅有的幾句都是問她怕不怕。

映晚心頭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兒,難受又感動,只覺得心尖上被人撩撥一下,顫動不已。

如果有個人,他在任何事情面前,不關心發生了什麽,不關心事情是如何發生的,不關心旁人如何,只問一句你怕不怕?

會是什麽感受呢?

映晚今天才有這種感覺。

說不清道不明,除了流淚,再無別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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