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夜空中最亮的星

趙啓明終于如願能夠和方螢一起上自習了。這件事都快成了他的執念了。

只是，圖書館位置緊張，兩個人只能坐對面。這和趙啓明幻想的有些出入。他想象中，方螢坐在他的旁邊，他能夠聞到她洗發水的味道，那是女孩子特有的香味；他能夠看到她側臉的輪廓，一定很美很精致；他能夠聽到方螢的喘息聲，那是輕輕地，動聽的聲音。

而現實确實，方螢坐在對面，面前是幾本厚厚的書。趙啓明看不太清她的表情，方螢看書也很認真。

于是，趙啓明也開始認真刷起四級卷子來。

過了一陣，方螢有些累了，她擡頭看了看對面的趙啓明。那眉頭皺的都能夾死蒼蠅了。方螢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因為英語。

方螢拿出畫本，畫了趙啓明這“吃屎”的樣子。然後寫上:

To 夜空中最亮的星

落款是:

From :夜空中最亮的蟲

方螢把這畫本推到了趙啓明面前，然後起身去接熱水。趙啓明看到了這幅畫，不自覺地舒展開了眉頭。他擡頭并沒有看見方螢。猶豫再三，還是翻看了方螢的畫本。裏面有她的室友的畫像，有一些風景畫，還有一些像是她內心世界的塗鴉，有點亂。趙啓明覺得亂的部分可能是藝術，他不懂。

方螢接水回來了，兩個人默契地離開了自習區域。在窗戶旁聊了一會天。

“沒想到你畫畫也這麽好看。”趙啓明覺得方螢真的是個寶藏女孩，這未免也太多才多藝了吧。

“喜歡嗎？送給你的。”方螢微笑着問他，盡管她知道，趙啓明一定會喜歡。

“那我就……”趙啓明猶豫直接撕下來好不好，他不忍心破壞這個畫本的完整性。

方螢拿過畫本，直截了當撕了下來。不過方螢撕的很仔細，只留下一點點毛邊。

趙啓明小心翼翼接過來，仿佛怕自己一使勁就會弄壞的。方螢看着他這個樣子，心裏覺得很暖，還有點小開心。她甚至聯想到趙啓明以後抱孩子的樣子。想到這裏，方螢不由得紅了臉。為了掩飾自己，方螢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水。水有些熱，方螢不自覺咳嗽了一下。

趙啓明本能地給她拍了拍後背。手掌觸碰到她的一瞬間，趙啓明覺得內心被方螢手中那杯熱水澆灌了。

同樣地，方螢也覺得整個後背都溫暖了起來。

“沒經過你允許，我翻了翻你的畫本。”趙啓明乖巧地“認錯”。

“哦，沒關系。我這個又不是依萍的日記。”說罷，覺得哪裏不對勁，可看趙啓明一臉懵的樣子，方螢就釋然了。

“沒看過《情深深雨蒙蒙》嗎？”方螢不敢置信。

“我聽過這個。”趙啓明又撓了撓後腦勺，然後稍微湊近方螢一點，聲音略低一些，神神秘秘地說:“告訴你個秘密。我連《還珠格格》都沒看過。”

方螢瞬間瞪大了眼睛，這當初可是萬人空巷的電視劇，竟然真的有人沒看過。

“我那個時候唯一做的事就是學習，上各種課外班。”趙啓明解釋道。

“我那個時候也有很多課外班。”方螢對他說。她想到了那次關于“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其實不一樣”的對話，就給趙啓明普及了一下她的童年。

“只不過，我上的都是唱歌、跳舞、畫畫、和一些樂器。”方螢想起了童年那些事，不自覺會撅一下嘴，苦笑一聲。

“怪不得你這麽多才多藝。”趙啓明心想，這不就是傳說中“別人家的孩子”嗎？

方螢搖搖頭。“是因為我爸媽，他們長年不在家，又不想讓我看起來那麽可憐，就給我報了很多課外班。而我，又急需得到他們的肯定和陪伴，于是報什麽我都去學，都很努力學。”

這是方螢在清醒狀态下，首次對別人，還是異性吐露心扉。不知道為何，趙啓明總讓她覺得很信任，也很溫暖。難道這是趙啓明的“救命之恩”濾鏡嗎？方螢也不知道。

“他們不在家，這些課外班難道都是你自己去的？”趙啓明不敢置信，一個小姑娘，自己一個人坐着公交車，一點點把從家到各個課外班的路從熟悉走到陌生。

“對啊。”方螢笑了笑，不想讓趙啓明覺得氣氛壓抑，就玩笑道:“我沒被人販子拐跑也是很幸福吧！”

方螢每次看到有丢孩子的新聞都會痛哭流涕，她不知道如果當初她丢掉，她的父母會不會一樣撕心裂肺，或者他們會覺得反而輕松了呢？只是，從記事以來，方螢無數次從自己走丢，或者爸爸媽媽扔下她不再回來的噩夢中驚醒。她不敢想象，如果她是一個媽媽，自己的寶寶丢了她會不會瘋。但她面對兒童走失的新聞，總是內心泛起痛苦。

趙啓明沒有被方螢的玩笑逗笑，反而很是心疼。這一刻，他很想擁抱她，想告訴她，從今以後，你不會再是一個人走，你的路上永遠有我陪伴。

可是趙啓明并沒有伸出雙臂。他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的聲音越是強烈，此刻的他越是僵硬。

“你幹嘛？不許用這種可憐的眼神看我！”方螢溫柔地命令他。如果這樣趙啓明就覺得她可憐，那他要是知道了方螢的整個童年，豈不是會三觀盡毀？

“沒有，沒有。”趙啓明覺得自己失态了，于是就開啓了一個新的話題:“你父母做什麽的啊？總也不在家。”

方螢能感覺到趙啓明是在轉移話題，可方螢着實不懂，哪有人從A話題轉移到A1話題的，這根本還是在這個事件中讨論啊。

“我媽呢，是旅拍模特，就是給旅行雜志拍插圖的。我爸呢，就是拍這個的攝影師。”方螢回憶着父母，他的父母永遠不會老，永遠是最美好的樣子。

“他們是工作中認識的？”趙啓明問道:“我記得你說過，他們是在螢火蟲下認識的。”

“嗯對。那個年代，大家對這個行業知之甚少，所以在長輩眼裏，他們倆都不是正經工作的人。用我奶奶的話就是:沒正事兒。”方螢像是說着別人的故事一樣淡然。

“他們現在還從事這個行業嗎？”趙啓明大概只是想了解方螢更多一些，并沒有察覺自己的問題有點多。

“他們已經……不在了。”雖然隔了這麽多年，雖然她說不清自己對父母的感情，但提到這個事仍然會讓她哽咽。可方螢不願意讓趙啓明再度覺得尴尬，于是盡可能用比較輕松的語氣和委婉的方式表達。

趙啓明一萬個後悔自己為什麽問這麽多。他明顯察覺到了方螢在極力掩飾自己的難過，他想要說對不起，想到打自己一頓，還想給她安慰。可此刻的趙啓明，只是表現出了明顯的慌亂。

“可以了，不許再問了。這個故事可是付費的。”方螢也只能用這種幽默來讓他放松下來。

“對不起。”趙啓明還是說了聲抱歉。他知道方螢的淚水在眼睛裏，于是替方螢說了句:“你眼睛裏有東西。”然後對着她眼睛吹了口氣。

趙啓明冷不防這一下，讓方螢不由自主眨了下眼睛，眼淚終于可以流出來了。趙啓明沒有餐巾紙，于是用他的袖子給方螢擦了一下眼淚。要知道，這可是二十年以來，趙啓明做過最大膽的事。

“你看，我就說你眼睛裏有東西吧，順着你的眼淚流出來了。”語氣聽起來是溫柔的，而趙啓明的內心早已翻江倒海，天知道他多麽緊張。

方螢差點一個沖動沖到他懷裏抱住他。可是方螢總是不合時宜地理智起來。“淡定，淡定。還早，還早。”方螢不停地給自己心理暗示，

“謝謝咯。”語氣是那麽地從容，還帶着一點俏皮，實則在掩飾她內心的慌亂。

接下來諸多日子，這兩個人好幾次都是這樣。誰也不知道他們在等待什麽。這些搬好小板凳，準備好瓜子看戲的小夥伴們，都快棄劇了。

“你們這劇情更新太慢，我都快看不下去了。”徐娅霖對趙啓明還不表白表示強烈不滿。

“我都不急，你急什麽？”方螢寵溺地摸了摸徐娅霖的頭，被徐娅霖嫌棄地躲開了。

“靜靜，你能忍？”徐娅霖想擴大自己的軍隊。

“我也舍不得小蟲呢。”林靜怡當然知道徐娅霖什麽意思，她更明白方螢對展開一段戀情的猶豫和擔憂。

“靜靜？”徐娅霖不敢相信。

“哎呦！人家想多在您老人家跟前兒承歡膝下嘛！”方螢知道林靜怡懂她，向着她，于是跟徐娅霖撒起嬌來。

“算了算了！”徐娅霖擺擺手，“這暧昧期也讓小蟲成長了不少，都學會撒嬌了。”

女寝幾個人嬉笑着，這事也不再被提起。

類似的對話在男寝也發生了。

自從趙啓明把方螢給他畫的畫裱起來貼在牆上。讓他那個上面貼滿了公式和單詞牆面有了一些藝術氣息後，大家就覺得明神徹徹底底下凡了。可明神為什麽還不表白呢？

“明神，咱也不知道你在這等什麽，咱也不敢問。”說着不敢問，李論還是問了出來。

莫城峰正在看電影，聽到李論這話，點了一下空格，暫停了電影，把耳機挂在了脖子上。寝室的幾個糙老爺們兒，誰也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

“我不确定她的想法。”趙啓明誠實地回答。

“都這樣了，還不确定？”李論指了指牆上的畫。

“或者是因為她太優秀了，我總覺得……”趙啓明的話還沒有說話，就被吳威打斷了。

“明神，你還有自卑的時候？您這條件，放偶像劇裏那是妥妥男一啊！就是那種一堆女群演，看見你走過來，就‘哇！好帥哦！明神耶！’的男神。”吳威一邊說，一邊學着花癡的樣子。

“你快滾！老子不舍得吐了晚上吃的小火鍋。”李論十分嫌棄的樣子。

“現實中你見過哪個女生跟我那樣嗎？”趙啓明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在女生眼裏比較悶，但同時又比較暖。大家不讨厭他，只不過沒人喜歡過他。

“好像真是啊。”吳威總是時不時傻乎乎的。

“快閉上你那臭嘴吧！”李論再度嫌棄起來。

“明神，你不會真覺得你配不上方螢吧？”李論的問題直中要害。莫城峰不自覺正了正身體。

“确實是這樣。”趙啓明點了點頭，這可驚掉了衆人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