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番外一

重新休整了幾天，秦岚就跟着王叔回了院子裏上班。活了二十多年，頭一次覺得這麽沒壓力。

不過也是，秦總的那些事情都結束了，她又和林書瑤有了形式上的親約，基本就等完成事業，再等報得美人歸就行了。

“叔，以後有什麽事情，交給我吧。”秦岚自信地站到那中年男士的面前自告奮勇。

正好王叔這年齡也差不多了。

秦岚确實可以着手一些事情了。

“那行吧。”他捏了下手站起來說，“正好藍葫蘆區發現了一個歷史遺址，你下個月要是沒什麽事情的話，可以多去看看。”

“好！”秦岚爽口答應，“院裏其他事情呢？”

“放心，我還在這管着，你要真想來的話也沒問題。”王叔身體往前傾，拿了桌面上的酒，“要去你老爹的辦公室看看嗎？”

“也可以吧。”她說，“那鑰匙的話我能自己管着吧？”

“沒問題。”王叔笑嘻嘻地看向她，“直接去找保安要吧。”

他拿了張字條出來手寫了承諾，又簽上名才給遞到秦岚的手上。

“謝謝，那叔注意身體。”

王叔欣賞地點了點頭，“沒事。”

秦岚拿了東西轉身正要準備走人，王叔又背後喊住她，“對了，要在院裏給你準備個地方嗎，還是回以前的鎮子裏去住？”

“書瑤那也不遠，坐個地鐵很快就到了。”秦岚咬了咬手指，“我要不以後還是上她那裏住去吧？”

“哦，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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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上回去路上小心些，幫我和書瑤問好。”

“行行行。”秦岚敷衍地回答了一句，“知道了。”

她說着就回了秦總的辦公室，幾個月沒有來這裏，裏面的衛生情況一天比一天差。

秦岚手一摸櫃子的門，才見上面已經積滿了灰塵。

王叔一向是敬重秦總的，所以即使這裏髒了也不會讓外人進來打掃。

秦岚只能靠自己動手，一天時間裏裏外外把上下打掃了一遍，又把書櫃裏的書給整理一遍。

然而秦總的知識就像是個活的機器人，什麽都能翻到。

就目前而言，秦岚要學的東西實在太多。

在舊的辦公樓裏待着，秦岚翻了書本一整天，晚上差不多9、10點鐘左右才回了家裏。

林書瑤已經準備房間休息去了，可看秦岚出現在面前，她還是有點欣慰。

“嗨——”

“書瑤。”她跑過去摟住了她的腰部，“我回來啦。”

“今天在忙？”

“嗯，你不會嫌棄我吧？”

嫌棄，怎麽可能會嫌棄？

“沒關系，你都答應我老爹了。”她有點心不在焉地說，“我實在沒什麽理由捆住你，束縛你。”

可能會苦了林書瑤，畢竟可能會很長一段時間不在身邊。

“等我們結婚了，我一定好好補償你。”她站在她的後背，然後用力抱着她。

“說什麽補不補償的？”

她擡頭憐惜地看着自己的愛人，“你又沒錯。”

她蹭着她的臉頰，“書瑤，下個月我要去藍葫蘆區一趟，那邊有個遺址。”

“沒事，去吧。”

“可是，我想要你跟着我一起。”

林書瑤不懂這些考古學的專業研究，但知道自己去了肯定也幫不上秦岚，可能還會弄亂她的計劃。

要不能娶回媳婦的話，她會難過的。

“我還有自己的事情呢，李姐不是說讓我走秀來着嘛？”林書瑤腼腆地推開她，“還是算了吧。”

“那不是明年嗎？”

她依然不依不饒。

這都快最後一個季度了，林書瑤對走秀還一點概念都沒有，總不能這麽突兀的直接上吧？

“可是我得練嘛，李姐下午幫我約了老師。”

“老師……”

秦岚一嘟嘴，念念有詞。

“怎麽了？”

“老師是男的還是女的？”

要不是已經和秦岚在确定關系了，她一定會說是女的。……可是現在說是男是女好像也沒差多少。

她只得轉移話題，斜眼一看秦岚，“嗯，吃醋了？”

“胡……胡說。”

可是吃醋好啊！

吃醋證明她還在乎她，還喜歡她。

“放心，我只會喜歡你。”林書瑤笑着撫摸了她的臉頰，“安心去你的吧。”

***

留在院裏安安心心地工作了一陣子，臨近這個月末藍葫蘆區那邊才有小隊傳來的消息。

秦岚放下了院裏的活，立即趕去了藍葫蘆區。

“小隊長——”

組裏的成員開始歡呼着小隊長的到來。

“今天副院長沒跟來嗎？”

按照以往慣例，一般都是秦岚和王副院長一起來的，但今天不知道出了什麽狀況，小隊長是一個人過來的。

“叔快退休了，就不來了。”

“行！”那人爽快地應答了，“我們已經把探測到的幾個歷史遺址給圍起來了，小隊長去看看吧。”

秦岚跟着邊上的人向前走了一段，才見到不遠應該是圍了一圈黃色的線。

黃線圍起來的正中間是個什麽歷史遺址，有點像是座塔的模樣，頂部微有些尖銳，有點像是小金字塔的模型，四個邊角是正方形的。

有點像是古代那種帝王的陵墓。

“隊長，你說這兒可能是陵墓嗎？”

考慮到這地方是藍葫蘆區，本身就是個歷史古城。

過去幾年總院也派過不少隊伍出來探查，也發現過不少夯土城牆的遺跡。

不能直接否認這種可能。

“你們有人進去過嗎？”

“還沒呢，這陵墓存在少說也有幾百上千年了吧，邊上的土堆什麽的都有些松了。想着畢竟歷史遺址嘛，咱們幾個資歷太淺的也不敢進去，怕弄亂什麽。”那人的手環抱着說道，“只能等小隊長來咯。”

考慮到藍葫蘆區的地理位置和範圍大小，能挖掘探測到的陵墓十分有限。雖然之前幾年間少說也出了那麽兩到三個陵墓，只不過範圍規模也沒這麽龐大。

秦岚沉思了有段時間。

“小隊長，那咱們是進去還是怎麽說？”

外部的土堆雖多少有點脫落，但都是實打實的厚土，沒那麽容易坍塌，這也不是她最擔心的。

可這兒畢竟是一個全新的陵墓，此前還從來沒有考古隊或者研究員到過這裏。

個別古代帝王的脾氣又實在古怪，洞中還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機關之類的東西，讓人頂着進去實在是有點危險。

秦岚觀察了一下，這陵墓之大，少說也要半年甚至更久時間才能探測完畢。

“總院那邊有指南針之類的東西能借來嗎？”

“有的，隊長。”

“無人機可以進去嗎？”

“試過，但是低飛拍攝不太好使，拿不出什麽有價值的照片，倒是模模糊糊能看出一個地形，我讓人勉強把位置給複原了。”

那是說還是得下去。

“我回去翻翻史書和記錄，看看能不能收集點什麽資料。”秦岚一盤算，“等下周我過來的時候再進去吧。”

“可是，小隊長做過這個嗎？”

那倒沒有，可是一直逃避也不是個事。

“放心吧，我沒問題。”

然而秦總的辦公室就是個活體書庫，不管是有記錄還是沒記錄的，他那都有。

來來回回跑了一遍青葫蘆城和藍葫蘆區，不說文思湧泉，但也收獲頗多。

倒是她本想着直接走人的，可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是沒舍得下林書瑤。

秦岚進家門的時候仍有點莽莽撞撞，“書瑤！”

坐在沙發上看書的人慌張一回頭，而後才淑女地放下手上的書，“秦岚？”

“嗯。”

“怎麽回來了？”

……不是今天下午的火車嗎？

“對不起，最近一直忽視你。”她扶着門口的柱子往前走了兩步，“來得有點遲了。”

“沒關系。”

雖然少說林書瑤也差不多有一個多星期沒怎麽見過她，可心裏一點也不怪她。

“什麽時候去車站。”

“王叔準備過來接我了，估計還能待一會吧。”

她輕輕笑了聲，“……為什麽覺得我們像是在道別？”

雖然不是。

她随後不再打趣她才問，“很忙嗎？”

“是啊，要進陵墓探險了。”

“不是會很危險嗎？”林書瑤眼裏有焦急的意思。

她過去也看過不少這方面的報道，可以說考古學家或者探險隊進去陵墓的時候，多少都會碰上些危險。

那些陵墓裏的機關，可能走一步，下一步就是陷阱。

林書瑤就是再對考古文學方面的事一無所知，也不會呆到完全不知道或者不管不問秦岚的安危。

“我不要你去。”

前路兇險，她也舍不得。

“那怎麽行？我在你老爹面前可是發下了狠誓的。”她說，“我要是真的半路退縮逃跑了，你老爹和你的家人怎麽能看得起我？”

“但是……”

秦岚把手放在自己的嘴邊，很快做了“噓”的動作，林書瑤立馬老實下來。

她為了林書瑤傾盡所能，甚至總是能夠感覺到自己差一點就能看到曙光，只要往前踏一步就可以了。

“等我回來好不好？”

“好好好，你當然說什麽都好。”

她身體前傾吻了一下她的唇，“注意安全，秦岚。”

“放心，不會有事的。”

然而明明連王叔都不能說清楚陵墓裏會發生的事情，但秦岚決意拉着她的探險隊一探究竟。林書瑤也實在是佩服她的勇氣，讓她去了。

***

回藍葫蘆區又等了幾天，指南針和一系列的裝備才準備好，秦岚是小組隊長，自然要打頭陣。

“就這個地方進去了？”

“是的——”

秦岚咽了口水，戴上頭盔走進去。

那裏面是黑暗的，即使拿着手電筒可視距離仍然只有一米多遠。

就這點光線程度都不夠支撐基本需求，更別說探測路了，秦岚只能往前走一點是一點。

然而這裏面地形實在太過複雜，有些地方甚至沒有路走，只有一些看起來像山洞的小入口。

為了防止盜墓賊進入的。

“第三個口……”

秦岚攥着複原的地圖紙皺着眉頭看了一眼，心裏憔悴地用記號筆劃掉了又一個口。

沒了三個，還剩七個。

然而更麻煩的是這剩下的五個口裏，地形又各自分叉，像個迷宮，又不四通八達。

要一次找準地方，弄清楚這陵墓的來頭，實在不太可能。

短期內不太可能。

“算了，回去做個記錄上交，改天再來吧。”秦岚慢慢放下手電筒，“走吧。”

一無所獲的一天，秦岚回了租的房子以後重新翻開地圖。

雖然過去寫過很多關于陵墓的文獻，也發表過不同的意見，可真到自己處理起來，還是毫無任何頭緒。

累了，坐在桌子上趴着也能睡着。

這種疲态和倦意，秦岚大概一輩子沒怎麽體驗過。

歇了大概又有半個星期左右，秦岚重振雄風，帶着考古隊的人進了陵墓。

研究了三個半晚上，這次的準備無疑是更加充分。

既然可能是帝王的陵墓，那麽主陪葬區的範圍一定不會過于太小。

排除幾個實在過小的區域忽略不計，只剩下五個稍微大點的區域。

“隊長，今天走哪個？”

洞的西和南兩側都是小區域，只有東北和東南方向有幾個看起來更大的地盤。

“先走東北角落吧。”

秦岚放下地圖，“我大致規劃了一下，知道怎麽走了。”

然而低功率手電筒實在用處不大，只能拿了些照明燈綁在手上。

“小隊長，小心些！！”

她的速度不慢，後面的考古隊員逐漸有些跟不上秦岚的腳步。女生今天格外興奮，像是相信一條道挖下去就能見到陵墓的真容一樣。

秦岚上手摸了一下，“這裏是夯土……”

“小隊長，好像堵着前面路了。”

秦岚怎麽會看不出來？

畢竟千百年過去了難免有些脫落，雖然說也不是什麽大事，但想要過去，只能把這一層厚土給打掉。

再考慮到陵墓本身脆弱，也不能太用力的鑿開。

“咱們手頭上的工具有多少？”

“今天是探路，大家今天都是輕裝簡行，沒帶很多的東西。”身後有人說道，“不過鑿開一兩個應該沒問題。”

“行，工具給我。”

秦岚倒了些溫水在地面上，而後将旁邊的小土塊給鏟開。

直到剛好夠一個人的高度，她才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我一個人去看看，你們等着。”

前面再是走了約有五六米才到一個拐角，秦岚拿出地圖仔細比劃了一下。

左邊是半個人高的洞口，右邊是大道。

走大道會有很多堵牆，磕磕絆絆可能會影響探索進度。

秦岚再不猶豫，在左邊半個人高的洞口前蹲了下來。裏面那樣一黑到底，好像深不可測。

秦岚往前走了一段，将各個方向的去路全部按着地圖方位标記了個遍，基本把路确定了七七八八。

也沒什麽可以再往前的，秦岚扔了一個長方形的巧克力餅幹在地下做記號就走了。

“來，手上的地圖你們拿去找研究員再複印一份，各個重點探測的路口我已經差不多做好了标記，沒有标記的大概就不用去了。”

“那明天一早再來，記得帶多幾個指南針和鏟，咱們分兩路走。”她脫下了身上的外衣抱在手上，“一隊人去東北方向，另外一隊跟我去東南。”

衆人異口同聲道，“好。”

秦岚把一天的活兒做了總結歸納，夜裏只睡了差不多六個小時，又是新的一點，今天應該帶些人去另一角探測。

有了前幾天的鋪墊，這幾天考古院的研究人員各個開始表現得幹勁十足，精神狀況也始終在線。

再次進了陵墓裏，也是二話不說開始行動。

東南方向和東北方向不同，要走的更深更久。進去陵墓再深一些，手機便失去信號，電話打不通，可知其危險。

秦岚還得做上筆記，這進程就幾乎是一點點往前爬的。

“小隊長，這裏發現塊石頭。”

那位考古隊員說着，小心地向前走去，他擡手摸了一下那石頭，面是光滑的，質感摸着有點像是鵝卵石那種，很天然純正。

但邊上就稍微顯得有點粗糙，甚至有斷裂的地方。

摸下那層厚厚的灰，還能見着不太清晰的一行字，但這種光滑面的石頭不好刻字，除非用很大的力氣。

這種深淺，顯然刻字的人刀功還不夠深。

話語中甚至有點寒酸凄美，像是位美人留下的詩詞。

“上面好像有字。”

“小隊，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秦岚一愣住，轉過身去看了眼。

大石上面寫的什麽她不知道，只知道那東西就像是幾公斤重的板磚釘在夯土上。

還有裂縫。

那人的話，吸引了衆多隊員過去參觀。

衆人開始紛紛解讀着這位“美人”留下的話，甚至已經開始拿起紙筆來抄寫。

像這種詩句，不會流傳民間。

只能私下寫寫。

那邊聚集的人多，開始有點颠簸。

大石頭看起來有點搖搖欲墜。

秦岚屏住呼吸，卻下一刻直接起身向前跑去。

“閃開——”

為了安全着想，秦岚一着急才把邊上的人用力推開，然而這力度實在用力過猛，那位考古隊員毫無準備地被她推倒在地上。

一個一米八左右的男人摔在地上，這後果有點嚴重。

小坡也跟着颠動了一下。

“後撤……快後撤！”

又有人喊道。

然而這陵墓範圍總共就那麽一點點大小，實在不夠地方和時間避開。

“小隊長！！”

那話音剛剛落，頂上那塊光滑的石頭右側崩裂的痕跡已經更大。

就那一瞬間的事情，秦岚根本再來不及後退。避之不及，只能将安全頭盔向下一拉，避免受傷。

“快趴下——”

這石頭高處朝着腦袋砸下來，怕是要不好過。又去了東北

然而，它卻偏不砸在頭盔上。

掉下來的時候從斜側“攻擊”，好像找準了秦岚的手臂。

“嗷——”

那女生痛苦地喊了一聲，像是手部失去知覺。

“小隊長，您沒事吧。”

她沒有回答，甚至動都不想動。

只覺得呼吸十分急促，喘不過氣。

“快送她出去，叫救護車！”

一位年長的考古研究員說道。

這情況不好，怕是手部要骨折。

花了好半天時間，探險隊的人才把她從陵墓裏攙扶着走出來。

“小隊長，您可千萬別有事。”

是啊，她确實不能有事，最起碼得把一只手給保住，沒有這只手，她以後怎麽給林書瑤一個完整的家？

“算了算了，別說沒用的。”

“……我趕緊帶她去醫院看看。”

突發情況導致當下的情況有點混亂，沒了秦岚，且副隊長又去了東北方向探路，大家只能紛紛停止探險。

幸好考古探險隊一般都是自己組織拍攝，如果不通報出去，不會有人知道這等糗事。

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幾天以後終于還是有人聯系了遠在青葫蘆城的王叔。

那人當即氣得一摔手裏書本，把考古隊的人員罵的是底朝天。

多少年學的知識都扔去喂了狗，陵墓裏的東西能随便亂動嗎？

危險諸多，是能這樣亂來的嗎？

“讓她回家養傷，我照看她。”

話這一出，秦岚不想轉院也得轉。

“小隊，對不住了。”

“沒關系。”

她命大，出事了倒是還能茍活着。

看着秦總經歷那事，主要還是不太想重蹈覆轍。

“王副院……”

“已經知道了。”她打斷了話，“我明天自個回去，你們接着忙你們的。”

探險之路不能停。

砸下來的大石頭好歹算是個古代物件，得想辦法複原重新拼回去。

“小隊，這不好吧？您的傷……”

雖然砸是被砸了，可是也不能白白受苦啊。

陵墓要是沒人管，就證明她放棄了。

“沒事，小隊長怎麽說，咱們怎麽做吧。”

畢竟秦岚這拼勁，放在青葫蘆城的考古院裏已經百年難得一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