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要不然說和鏡頭打交道的工作表面風光背裏受罪,過完年還沒多久黃涼羽就被經紀人挖出去上培訓班了。宋連娜為了塑成他的形體鍛煉他的柔韌度,讓他的動作更為優美不那麽僵硬,不僅報了芭蕾還報了瑜伽。本來還想報民族舞,被黃涼羽以欲速則不達為由強烈的拒絕了。
今年一開頭尚海娛樂上上下下便感覺特別的忙。不僅松幸然整天見不到影子,連少東家的沈玉傅黃涼羽也沒在公司見着過。不過前者肯定是真忙,但是後者據說是當了個編輯到片場拍戲去了。
所以新的一年裏黃涼羽見到松幸然的第一面還是場巧合到過分的意外。那天他剛接到新一年裏的第一份通告,從前一天下午一下子折騰到深夜。等他終于渾渾噩噩的從拍攝場地出來的時候天都已經蒙蒙亮了。他和同樣一臉生無可戀的宋連娜随便挑了家最近的肯德基進去,準備吃點東西休息休息。黃涼羽便是這個時候透過窗戶看見松幸然的。
這很奇怪,這個地方明顯不是松幸然的住所,而且時間還這麽早,男人說什麽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裏才是。但是黃涼羽怎麽可能認錯,他幾乎是瞪着剛才還攏拉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個身影。而這個時候宋連娜很貼心的開口道:“反正工作也結束了,追過去沒關系。”而在他剛跨出去一步時又道:“對了,提醒你一點。他最近一直在為年前因為沈玉傅和韓家文而傳出的緋聞奔波,公司最近也不怎麽安穩。小獅子,可不要逼得太緊啊。”
黃涼羽覺得這話中有話,但還是很快的追着那個馬上就要消失的身影跑了出去。
這地界其實還蠻偏的,屬于白天人不多這會兒更沒人的那種。黃涼羽眼看着松幸然走向了一個小公園,然後在公園門口的一輛獻血車面前停了下來。這種獻血車市裏有很多,停的地方也是五花八門。這會兒時間還早,車上的小護士剛打着哈欠把車門打開,看見松幸然明顯一愣,趕忙招呼着讓他等一等。
黃涼羽趁着這會兒連忙上前,拍了拍松幸然的肩膀,一句“好巧啊前輩”在看見對方了然一般的眼神時被堵了回去。不是,他只不過平時在公司時和松幸然“巧遇”的多了一點,可不代表這種地方也可以故意找得到的啊!!
“前輩,我是真的有工作才來這邊,剛剛在那邊看見你所以才跟過來的!”黃涼羽立馬緊張的辯解起來,生怕對方把自己當變态一樣。
“不是,我當然知道。”聽了他這番辯解,松幸然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我早就感覺到你在後面跟着了,只不過在想你什麽時候過來打招呼而已。”
“什麽啊。”黃涼羽頓時有些矯情的哼唧起來:“既然知道我在後面,前輩為什麽不回頭啊?”
“我不回頭你就不跟上來了嗎?還是說我回頭你就不跟上來了?”
黃涼羽總覺得這兩句話意思好像一樣又好像不一樣,但是他的答案都一樣。
黃涼羽其實還有很多問題要問的。為什麽松幸然會在這裏?明明都這麽瘦了為什麽要獻血?如果只是獻血的話為什麽要跑這麽遠?可是想了想宋連娜說的不要逼太緊,又把那些問題囫囵吞回了肚子裏去。哪怕他感覺到松幸然在某種程度上已經信任他了,可是大多數事都肯定是不會對他說的。特別是看這樣子,別的人也都不會說了。
裏面的護士和醫生很快就準備好了,黃涼羽眼看着松幸然上了車,也愣愣的跟着他坐在了旁邊獻血的位置上。被松幸然詢問的看了一眼,立馬挺直了脊背開口道:“我為人民做貢獻。”端的那是一幅三好學生五好公民黨風黨紀永在心的熱誠模樣。
松幸然便一下子笑了出來。這一下子黃涼羽的眼神便更“熱誠”了。
獻血之前先要驗血,等到結果出來才能決定獻血者到底有沒有資格獻血。黃涼羽和松幸然相處的也算融洽,就這麽随便聊聊等待的時間也不算長。不過等到真正抽血的時候,那個小護士卻有些手抖起來。一看就是個實習生,黃涼羽這還算白得能輕松看見血管,被針頭紮了幾下才紮進去。而松幸然那邊更慘,也不知道是不是肌肉太緊針頭卡在裏面差點斷針。松幸然還笑着讓人家不要緊張,結果等真的抽完血後他的胳膊上已經青紫一片了。黃涼羽莫名有些心疼,但也不能做什麽,只能看着松幸然沒事人一樣把袖子放了下來。
雖說是無償獻血,但怎麽也能落下個獻血證。黃涼羽看着小護士遞過來的兩個紅色小本本,莫名就想到了結婚證書這種東西,狠狠搖了搖頭把這個詭異的聯想甩了出去。但是松幸然在一邊接過來後卻對着那證書愣一會兒,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又轉頭看向黃涼羽。黃涼羽被那眼神看得有些心裏冒汗,他總覺得今天的松幸然心事重重的樣子。
“涼羽,如果有一件能夠颠覆你對我的所有印象的事發生了,而且在這件事之後我還毫無解釋的做出了相當于背叛的行為,你會怎麽做?”
男人仰着頭,一雙眼睛映上了清晨天空的清澈淡藍。而那其中的神色第一次帶上了迷茫,像是一個迷失在十字路口等待人來救贖的孩童。
黃涼羽只感覺心口酸了一下,但面上還是保持着一副随意又肯定的神色道:“如果真的發生了的話,不是我會怎麽做而是我能怎麽做吧?”他知道松幸然想聽什麽,辱罵、傷心、感到被欺騙或者堅持相信都好,可是他并不會如他的意:“但是事實是我什麽都不能做。前輩會問我這種問題,也是因為如此吧?因為那些你在乎的人可以肆無忌憚理直氣壯的選擇相信選擇找你質問到底,可是我不能,不但沒有正當的理由也沒有資格。”
像是感覺到青年話語之下暗含着的不甘和醋意,松幸然笑了一下開口道:“你大可不必把自己看得那麽低,我還是挺在乎你的。”明知道這是個套,可松幸然還是坦然的說了出來:“這下,你可以認真回答了嗎?”
你這在乎差多大你知道嗎?黃涼羽很想這麽問一句,可是他也明白他要這麽說出來就确實有點咄咄逼人了。就像他的性格其實一點也不好一樣,他骨子裏暗含的野性和叛逆讓他在明明刻意克制僞裝的時候還是會不經意□□出來。。別把他逼得太緊,黃涼羽。
“會選擇相信自己啊。”這個答案可一點都不常規,但如果結合他的個性的話還是蠻正常的:“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不可能這麽輕易的看錯一個人。而且我會用眼睛去看,不止是這一件事,是以後所有所有的事。不管你是再精湛的演員,也總會露出實心的那一刻。”其實他這個答案真的只适用于被舉例子的松幸然,別的人不管怎樣在黃涼羽那裏估計也只有一句“管他去死”。
“你不會去阻止和質問?”
“自以為了解比不了解還可怕,除非我弄清楚所有事,否則我不會輕易做這些。”之前在松幸然那裏他已經嘗夠了自以為是的苦頭,他怎麽可能還在同一個人身上犯同一件錯誤。
這句話說完,黃涼羽驚奇的發現松幸然眼中那些迷茫的程度其實微乎其微,因為那些難得的情緒轉瞬間便消失的毫無蹤跡。好吧,即使是一個迷了路的孩童,明顯智商也是超出常人而且自立能力獨一無二的。他不需要真正有人引導,他需要的只不過一張地圖、一個地址或是用來坐車的一塊錢。這些就像是黃涼羽的回答一樣,充其量也只是起了一點借鑒作用。
正如同這個男人一樣,他的不起眼就像一顆野草,生命力自然也像是野草一樣。只稍一點水分,便能自顧自的長成一片。只要給他一點恩惠,便能回報百倍。
就像此刻,松幸然輕輕的笑了起來,那笑容越來越大,裏面所透露出來的情緒簡直超過了他應該給予黃涼羽的極限。七八點的太陽正漸漸褪去蒼白釋放出該有的熱量,哪怕還未真正灼熱起來卻也晃眼的很。黃涼羽頓時冒出點受寵若驚的感覺,他的潛意識意識到,他和松幸然之間有什麽正在消失,而有什麽終于可以開始了。
“吶。”男人晃了晃手上的紅本本,不由分說的塞到了黃涼羽手中。離開的時候哪怕指腹相觸也絲毫遲疑都沒有:“這個就給你吧。”
“雖然很突兀,但是想想現在能靠得住的也只有你一個了。”
手上捏着還留有男人溫度的紙制品,這句近似誇獎的話來得措不及防。黃涼羽還沒來得及高興,便聽對方下一句道:“就拜托你,幫我照看一段時間家文了。”
黃涼羽決定,他還是應該萬事都向自己的偶像學習,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讨厭韓家文。
從小公園出來後黃涼羽便被松幸然打發回家休息了,而對方毫無疑問的去了公司。從昨天到現在黃涼羽也确實是累,沒有絲毫疑慮的就回了家,然後腦袋一挨床幾乎就是昏睡過去了。等他再一次醒來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
黃涼羽這人不僅長得文藝範兒,骨子裏也挺文藝的,手機鈴聲用的是歐洲古典樂。明明挺悠揚的曲子,這會兒卻吵雜起來,吵得他起床氣一下子上升好幾個倍數。可是接了電話還沒等他怼過去幾句,那邊宋連娜一句話卻讓他頓時被冷水澆了一樣。
“黃涼羽,你的好前輩松幸然出事了!”
這天是關于韓家文吸毒事件的記者招待會,為了這件事松幸然無疑準備了好久。很多人都在等着看他會怎麽做,畢竟無論韓家文是不是被陷害,他的東西裏被翻出毒品是無疑的事實。而人們就是這樣,除非有一個更大的事件把污點遮過去,否則他們永遠會揪着這個污點不放。而僅這一條,就足以對一個事業剛起步的演員造成永生的打擊。對,剛起步,在他身上投入的那些還不至于讓人割舍不下的地步。所以很多人都不明白為什麽松幸然還不放棄他。
黃涼羽自然也是不明白的。
“作為韓家文的經紀人,就像我的藝人剛才所說的,毒品并不是屬于他的。而這位記者提問的很好,不是他的那又是誰的呢?我又怎麽知道不是他的呢?我當然知道,因為那些毒品是我的。是我為他整東西時不小心遺落進去的。”
松幸然清晰又毫無感情起伏的聲音從視頻裏傳出來 ,他伸手解開自己袖口□□出手臂上青紫針孔的動作從容到吓人,而直到他被突然闖入會場的警察帶走他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黃涼羽只感覺腦子一瞬間炸開,無數個碎裂的畫面在眼前飛快閃過。 清晨偏遠的公園,獻血車,動作不熟練的實習護士,被詢問的奇怪問題,莫名其妙的拜托,最終定格在松幸然迷茫盡褪的堅定眼睛裏。他怎麽可以,他怎麽能,沒察覺出來……
可是察覺出來了又怎麽樣?他對他說過,他不會阻止他。黃涼羽看着被松幸然塞過來的那本獻血證,他心裏清楚只要把這個公布出去,憑借上面的鮮血時間以及驗血結果,松幸然一定可以安然無恙。可是他不能做,也不可以做。
“前輩啊……”黃涼羽把那個小本子壓在胸口,顫抖着身子跪了下去,聲音都帶上了哭腔:“你這份信任,真的太痛苦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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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