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蕩平

一支運糧隊緩緩行在不怎麽寬綽的官道上, 二十輛大車一字排開, 宛若一條長龍。車上壘的全是米糧袋子, 一車至少有十多石,放在那裏讓人垂涎。自去年大旱之後,盜匪層出, 官道上已經罕少看到這樣的糧隊了。

然而這麽支隊伍,竟然只有十來個護衛,對于那些窮兇極惡的山匪,根本談不上威懾力,簡直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如果是銅鞮以北, 山匪們可能還會顧忌沿途的城池村莊, 然而過了銅鞮之後, 連綿數十裏的山路,就成了最為可怖的獵場。

看了眼遠處的山林, 車隊最前方的領隊人突然高高舉起手臂:“停下, 稍事休息!”

随着這聲命令, 車隊很快便停了下來, 大車撐上支架,護衛們取出水囊幹糧,開始用飯。從晉陽出發,他們只花了兩天就越過了銅鞮,一路上日夜兼程。因此每一次休息,衆人都會争分奪秒補充體力,養精蓄銳,以支撐剩下的路程。

這次休息的時間比往日更長,足足歇了半個時辰,領隊才重新站起身,高聲道:“檢查牲畜辔頭、車上繩索。都給我打起精神,就要過山了!”

那些護衛立刻跳了起來,檢查牲口的繩辔以及身旁大車,一切都确認無誤之後,車隊繼續前行。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山道又極為狹窄,非常便于埋伏,只要有一支山匪在側,很容易就能攻擊車隊軟肋。然而領隊似乎沒有意識到這點,依舊大步走在前面。

就這麽走了不到一刻鐘,前方山林突然傳來一陣嘩嘩響動,幾十個面目猙獰,手持刀棒的山匪沖了出來。可能是埋伏的時間太長,他們竟然都等不及車隊靠近,就這麽竄了出來。不過人數比護衛足足多出了數倍,這些山匪無不面色猙獰,跑得飛快。這可是二十車米糧!只要一波沖殺,就足以吃下這只肥羊了!

驟然遇敵,若是其他商隊,必然會驚慌失措,亂了方寸。這是下面這支糧隊并未有半分慌亂,為首的領導大喊一聲:“兩頭打橫!圍成圓陣!”

随着這聲命令,隊伍最前和最後四輛由健馬拉着車架,飛快橫轉了過來,首尾相接,如同一堵環形高牆,攔在山匪面前。車架加糧垛足有一人多高,想要攻擊護衛,就必須翻過屏障。

對方變陣太快,山匪頭目愣了一下,立刻吼道:“這群羊牯逃不掉了!給我殺!沖破車陣!”

這防禦陣型有利有弊,雖然不好突破,但也阻擋了護衛後退的道路。自家兒郎的人數可是他們的數倍,只要沖殺上去,這些人一個都逃不掉!

山匪頭目一邊大聲呼喝,一邊領着手下沖陣,然而一支利箭破空而至,直直朝他面門撲來。

弓手!那頭目劈頭就閃,羽箭擦着耳根劃了過去,帶出一道血痕。他驚出了一身冷汗,不由退後兩步。車隊裏居然還有弓手?!怒火瞬間又燒了起來,他大聲吼道:“給我沖,沖過去!他們人少,抵擋不住!”

“啧。”一箭竟然射空,孫焦暗啧一聲,繼續彎弓搭箭,“瞄準沖在前面的,一個個殺!”

他身後,三位弓手齊齊拉開弓弦,向着沖在前面的山匪射去。都是練了幾個月的好手,他們的準頭相當不錯,只聽弦聲嗡嗡,一個又一個山匪倒在了路上。然而幾張弓畢竟擋不住數倍于己的敵軍,那些山匪很快便沖過了長弓的射擊範圍,向着糧車撲去。

沖是沖到了跟前,卻沒人能夠登上糧車。“啊!啊!”幾聲慘嚎,為首數人就滾到在地,只見一排染血的槍尖出現在車牆之後。

那個領隊不知何時已經舉起了丈餘長槍,大聲道:“露頭的就刺!不要放過一人!”

在他身側,十五名兵士手持長槍,穩穩立在了車陣之後,宛若一道槍林,擋住了惡匪的腳步。他們之中,有人臂膀還在瑟瑟發抖,但是更多則是怒睜雙目,揮槍刺向來犯的匪兵!這可是梁府救命的糧秣,是他們自己糊口的糧饷!若是被人搶去,家中妻兒如何得活?部曲又要如何度日?這是主公交給他們的,容不得任何人染指!

“殺!”一聲聲殺聲響起,長槍毫不留情,向着來敵揮去!

山匪頭目不由急紅了眼睛。明明只有這麽點人,怎麽會如此難啃?!這可是他集結了兩個山頭才得來的人馬,若是折損大半,豈不要被其他寨口吞并?然而騎虎難下,不攻下車隊,人可就白死了!

“圍到後面!一起攻上去!”他大聲呼喝道,指揮着手下圍成一團,四面夾擊,同時把手放在唇間打了個唿哨。

山野中一陣疾行的沙沙聲響起,這是他安排的後隊,原本打算前後夾擊,可是圍着個烏龜殼子,必須并肩齊上了。

敵人增多,車牆後的壓力驟增,可是即便如此,那些護衛也絲毫未退。

“見鬼?怎麽如此難纏!”山匪頭頭大聲咒罵,再也不顧暗箭,沖了上去。他就不信,憑自己縱橫山野着的強兵,會被區區糧隊困住!

然而正在此時,一陣清脆的馬蹄聲響起。

那頭目悚然回首,只見五匹駿馬從遠處飛馳而來。為首的高頭大馬上,一個胡人手持長弓,鋒利的箭尖正對着自己,他心頭一冷,想要去躲,飛羽已經劃破長空,直直釘入了目中。發出一聲瘆人慘嚎,那山匪頭目仰面倒在了地上。

失了主帥,賊兵中起了一陣騷動。有些人心生膽怯,想要逃走,另一些人則舍不得眼前的糧車,陣型立刻亂了起來。那些縱馬而來的騎士可不會給他們猶疑的時間,五匹駿馬猶如離弦之箭,沖入了亂軍之中。

白刃翻飛,污血潑灑,在騎兵面前,根本沒有一合之敵,山匪紛紛被斬與馬下。有人再也熬不住心中恐懼,轉身想逃。可是當他們轉過身時,卻發現背後多了一隊人馬。

狹窄的山路上,五人一列,手持長槍的兵士已經封死了退路,槍尖閃閃,紅纓如血。在他們之後,則是高舉木盾和長刀的刀盾手,面孔遮掩在了盾牌之下,只露出殺氣騰騰的雙目。在一聲低低的號角聲中,他們邁開了腳步,那步履聲整齊的吓人,宛若擎天巨人轟轟而行。

被堵在了正中,山匪的兇性也被激了起來,不少人舉起刀棒,向着那隊兵士沖去。只要沖破了這道防線,就逃出升天!

面對魚死網破般的進攻,那隊兵士紋絲不亂,一聲呼喝轟然炸響。

“殺!”

長槍刺出,三排槍兵如同漫卷的波浪,碾碎了面前的敵軍。跟在後面的刀盾手手起刀落,收割那些尚未了斷的性命。只一接戰,匪兵就如草莖般倒了下去。面對壓倒性的戰力差距,那群匪兵崩潰了,慘叫聲、哀嚎聲、求饒聲不絕于耳。然而只持續了不到一刻鐘,山道之上,就再也沒了聲響。

一揮長刀上的血珠,弈延勒住了缰繩:“搬開屍體,繼續上路。”

這一戰,本就在他的預料之中。這裏是最适合設伏的幾處之一,他早早就安排了後手,用車隊作為誘餌,吸引賊兵注意。一沖一圍,剿滅這些敵人簡直輕松至極。

“隊正,前面十五裏處,就有府上的兵卒接應。”一個什長上前禀道。

“很好。”弈延眯了一下灰藍的眸子,看向遠方。之後每行一段路程,便會有兵卒接應,這樣不但能輪番休息,還能出其不意,打的來敵措手不及。只要有勇銳營在,就沒人能從他手裏奪下這批糧草!等到糧食安全運回府上,就是這些山匪的死期了!

道路很快清理幹淨,一群還沾染着血腥味的兵士,繼續大踏步向前走去。

“子熙,這都十餘日了,你那部曲怎麽還沒回來?”王汶面上有些憂慮,“如今世道太亂,還是應該多派些人才好。”

之前送米糧回府時,梁峰婉拒了他派遣王府部曲相送的建議,只讓那隊輕裝打扮的部曲把糧食送了回去。這都十二三日,還不見回來,怎能不讓王汶憂心?

“中正且寬心。是福是禍,自由天定。若是佛祖垂憐,那些米糧就不會有礙。”梁峰淡淡答道,語氣中不帶絲毫煙火之氣。

王汶不由一哂:“子熙最近佛經讀得多了,越發的出塵。無妨,要是真的被劫,我再補你一批糧秣。”

王氏大族,還真不把那點米糧放在眼裏,當然,人命同理。梁峰笑笑不答。這些天,他在王府整日只是彈彈瑤琴,抄寫佛經,偶爾還會赴宴,與那些高門雅士品茗談玄。

不得不說,老和尚給的那批經書,确實有些用處。佛經本來就繞的厲害,思辨味道很強,又都是大乘般若一系,對于《金剛經》是相當不錯的補充,也讓他的行善理論更加完整。之前法會打下的基礎,此刻得到了最好的鞏固,讓他在高門之中的名望越來越佳。

“若是子熙肯出仕,想必能驚豔洛陽。”王汶看着梁峰那副筆挺身姿,不由嘆道,“裴仲埔前兩日也在感嘆,如此良才失之于野,實乃朝廷大憾。”

這幾天,梁峰也從諸人閑談中了解了不少朝中局勢。王氏乃是頂級門閥,就連司馬家都要尚公主給王汶的兄長,東贏公司馬騰來到并州,也必須與王家和睦相處才能成事。可以說王家便是并州的無冕之主。而裴氏,則于東海王司馬越關系密切,裴氏女也嫁于了東海王為妃。只要博得了王家和裴家人的好感,就等于攀上了兩位親王。不論是作為幕僚,還是出仕為官,都是小事一樁。

然而梁峰并不願到洛陽。如今政局波動,諸王争霸還未落下帷幕。若是去了洛陽,就等于放棄了梁府,置身于朝廷亂局之中。這可比身在戰争第一線還要危險。梁峰絕不會容許自己落到一個無法自保的境地之中。

不動聲色的笑了笑,梁峰搖頭道:“我身體還是太差,區區晉陽之行,就險些病倒在路上,何況洛陽?”

“這倒是了。”王汶笑道,“那就等子熙身體康複了,再說這些吧。來,看看我這帖字,是否更佳了?”

兩人正在閑談,一個侍女走了過來,柔聲禀道:“郎君,梁府部曲回來了,正在暮雨庭候着。”

“哦?平安回來了?子熙果真不愧佛子之稱。”王汶立刻笑了。

梁峰心中不由也定了下來,跟王汶告罪之後,便起身離席,回到了偏院。院落還是如此雅致,然而蕭蕭綠竹也壓不住庭中那人渾身的血腥煞氣,見到梁峰的身影,弈延快步走了過來,單膝跪下:“主公,屬下來遲了。”

“無妨。”梁峰伸手把他扶了起來,“路上遇到了賊兵嗎?”

“一共三股,全部被勇銳營剿了個幹淨。我還率隊拔了四個山寨,徹底蕩平了一路匪患!”弈延答道幹脆,話語中,殺氣濃濃。

這可超乎了梁峰的預料,他忙問道:“可有傷患?”

“只傷了五人,其餘皆是輕傷。”

“想不到!”梁峰是真的震驚了。就算是他,沒料到弈延能打出如此戰績!若是勇銳營正兵足夠,是否能與匈奴人正面一戰呢?唇邊不由綻出笑容,他用力拍了拍弈延的手臂:“不愧是吾家冠軍侯!”

弈延的耳朵蹭的一下就紅了,他最愛聽的就是霍去病的故事,做夢到想成為那樣的無雙勇将。這一句誇贊,足以勝過恩賞無數!

梁峰沒有注意到弈延的激動,深深吸了口氣:“如此便好。這晉陽,也不用再待下去了,我們這就回府!”

只要有了糧,就有了兵,有了兵,他就能在這亂世中搏個活路。人家祖逖只帶幾千匹布就敢渡江北上光複故土,他有糧有兵有名望,還怕個什麽!

看着主公神采奕奕的面孔,弈延的眼睛也亮了起來,用力點了點頭。

隔日,那架簡素馬車再次駛出了王府,帶着比來時少了一半的護衛,和滿滿兩大車王府饋贈,向着來路駛去。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