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禁不住老臉一紅

“呵呵, 你是不是覺得我的建議不錯, 有些動心了啊?別人信你那套鬼話別他媽以為我也不知道你那點龌龊的心思。”

滕劍說得越來越激動, 也越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雖然我媽總是在我面前感慨什麽家裏生計艱難,事實上我知道, 她早就為了滕波存好了一大筆錢。而且過不了多久,逝水胡同一定會面臨大的拆遷, 那個地段得到的拆遷補償, 絕不是個小數目。”

呂寧聽着滕劍一樁樁一條條地羅列着, 擁有祖傳胃病的她禁不住一陣想吐,“滕劍啊滕劍, 我以前以為你只是汲汲于名利, 有些慌不擇路。現在看來,你的心可真髒啊,真想不到你這種人居然是滕波的哥哥。”

“你說什麽?我的心髒?快得了吧, 你有資格這樣評價我嗎。全胡同裏只有我知道,你表面上是在獻愛心, 關心殘疾的老鄰居, 暗地裏其實是在琢磨怎麽把我媽留給滕波的那筆錢成功騙到手吧, 呵呵,我跟你說,有我在的一天,你就休想得逞。想跟我鬥,你還太嫩, 趕緊回去安然懷裏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無緣無故被人潑一身這樣的髒水,任憑誰也不能淡定,呂寧的眼睛危險地眯起來,“滕劍你惡不惡心,你自己卑鄙無恥,別把別人想得跟你一樣陰暗。”

“這都是事實,怪我陰暗了!以後誰來給她養老送終,誰能讓她抱上孫子?”滕劍青筋暴漲地嚷起來,“憑什麽,憑什麽我媽要把大筆的積蓄全都留給那個傻子,把金山銀山給他又有什麽用?他就應該被關進瘋人院裏,而不是在外面散養着,拖累無辜的正常人!”

呂寧努力回憶着當時的場景,盡力做到客觀公正,高萌萌和榮禹卻早早地化身成了大當量的高爆□□,随時可能被當場引爆。

“啪!”

全場氣氛緊張的靜默中,遠處的一張制式辦公桌上傳來駭人的硬物擊打聲。

這一聲直吓得高萌萌手裏吃剩的雞骨頭刷地脫手飛出,在地板上拖出長長的一條,留下晶瑩油量的污漬。

“哇,對不起對不起,警察姐姐請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請問你們的墩布是放在哪兒的。”高萌萌看着眼前繞過制式辦公桌,正大踏步朝着自己走過來的民警姐姐,恨不能以死謝罪。

就算警察姐姐沒有配槍傍身,那個青紫的臉色也足以昭示她的憤怒。

“後來呢,後來你怎麽回擊他的。”

警察姐姐繞過高萌萌,徑直走到呂寧身邊,雙臂一撐,居高臨下地籠罩住正瑟瑟發抖的小驢子。

面對這樣威風凜凜的嚴肅逼問,一向聰明伶俐的呂寧卻吱吱唔唔起來,似乎非常難以開口。

“我,我當時實在是,太生氣了,所以我吧,我就什麽也沒說,就擡起手扇了滕劍一記耳光,害他撞傷了頭。”呂寧羞愧地低下頭,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希望能夠得到坦白從寬的寬大處理。

高萌萌緊緊盯着警察姐姐的表情,恍惚間覺得她緊緊抿住的唇間似乎溢出了“幹的漂亮”這四個金晃晃的大字。

而坐在另一邊的榮禹,面對呂寧這幅深度忏悔的樣子,一臉的怒其不争。

他一屁股坐在高萌萌剛剛的位置上,拎起呂寧無比瘦削的小胳膊,略顯粗魯地晃動一番,在警察姐姐面前生動演繹鐘擺的工作原理,“您看,呂寧她這一副弱雞小脆骨的樣子,又能給對方造成多大的傷害呢?這很明顯是滕劍那個家夥借題發揮,非常不要臉地對我們可愛的小驢同學進行了訛詐,警察姐姐您一定要給可憐小驢做主。”

警察姐姐為難地撇過頭,“剛剛醫院那邊傳來消息,滕劍的傷情已經構成了輕微傷,他反複聲稱自己拒絕警方的調解,只願意看到呂寧被行政拘留的結果,他還說已經将自己被打的事情上報給了你們學校的領導,要為自己讨回公道。”

“公道嘛,自然是要給他的。呂寧的事情還有待商榷,但是這位‘受害人’被拘留處罰卻是逃不過了。”派出所院外,一位身穿筆挺警服的女警正含笑邁步走進來。

所長高歌見了,立刻上前熱情地迎。例行的敬禮和握手之後,将她讓向稍微涼爽的前廳。

“陳主任,突然大駕光臨,為什麽不提前打個招呼。”老所長笑眯眯盯着陳思那張慘白如辦公打印紙如新房大白牆的面龐,很想叫人送她幾噸紅棗補補身體。

“嗯,關于最近這一起發生在神門KTV的毆鬥傷人案,我手上現在有一些檢定結果,可以輔助高所你們偵查工作的進行,所以就這麽唐突地來了,請不要見怪。”陳思額角處浸潤着細細密密的汗珠,說話間顯得十分疲憊。

這也難怪,她平時都是終日在實驗室裏愉快地勞作,梁越此番擺脫得如此緊急,讓她在如此酷暑的天氣裏奔波于醫院和刑偵局兩頭。

這份碩大的人情一定要在小本本上狠狠地記錄一筆,成為自己敲詐梁越的最佳籌碼。

高歌主持基層工作多年,不會被她這幾句話蒙混過去。

這些上級刑偵部門的技術大佬們,平日裏只有重大案件才會有共同合作攻堅的機會。

現在陳思為了這樣一個簡單明晰的小案子親自出馬,肯定是有不同尋常的目的。

不過懷疑雖懷疑,高歌卻不會傻到嫌棄這種送上門的薄皮大餡餅。

陳思這樣的大牛,主動願意提供技術支持,不僅僅是對眼前的小案子,以後各種疑難案件的偵查方向都可以從中吸取經驗,得到啓發。

“大家都過來一下,我給你們介紹,這是省廳刑偵局物證鑒定中心的高級工程師,陳思主任。她還是國際刑事科學法庭的會員,今天來給我們指導工作。”

“我知道我知道,上次北橋分局的綁架案就是您協助破獲的,全市都轟動了呢。”小王同志搶步其前,認真地篩動着陳思白皙冰涼的手指。

“嘿嘿,我幹這一行其實是祖傳的飯碗,為了不被餓死只好勉為其難。”看着眼前對自己肅然起敬的年輕小警察,陳思禁不住老臉一紅。

“您太謙虛了,那個,剛剛說的新的檢定結果,到底是什麽。”

一屋子人都呆呆地看着陳思。

“滕劍的血液檢測結果顯示,他在案件發生的二十四小時內服用了具有致幻作用的藥物,造成了感覺遲鈍,運動失調和定向障礙,所以挨了呂寧那一巴掌,不僅躲閃不及,還一頭撞上KTV的外挂消防設施,致使頭部外傷。”

“毒品的成分目前推斷為大劑量的二氫埃托啡片劑和少量□□。”

陳思慢條斯理地說着,高萌萌一句句聽得心花怒放。

她用啃過雞翅膀從而油膩非常的手扯住呂寧,恨不得等警察姐姐一點頭,他們就能歡歡喜喜地離開這裏了。

正在高萌萌一臉天真地幻想之際,派出所的大門裏又邁進來兩個人。

前一個身材高挑挺拔,褐色的長發,雪白的皮膚被太陽曬得粉粉的,素顏但是輪廓分明的臉上,架着副眼鏡,氣質優雅又有些清冷。

後面跟着的一位,是個滿頭都是白發的老太太,比前面那人随和親切得多,她進來以後拘謹地掃視一圈,摸摸呂寧的頭頂,将高萌萌來的時候那份焦灼與急迫又重複了一遍。

“奶奶您放心吧,呂寧沒事兒。”榮禹以為這位是呂寧家裏的親戚,非常客氣地安慰她說。

梁越走上來對他擺擺手,向大家介紹,“這位是滕劍的母親,榮禹你叫阿姨就好。”

“哎,啊?”

這下滿屋子人都驚訝了,老人有這樣一副飽經風霜的蒼老面龐,可事實上她只是個中年人,歲月的痕跡在她身上的刻畫實在太深刻,太令人唏噓了。

“所長,民警同志。滕劍就是我家的不肖子,給你們添麻煩了。”

許茹清憂心地攬着呂寧,語氣裏是無限的哀傷,“我原本指望着啊,滕劍讀書有出息,在我死後能夠頂門立戶,照顧好他弟弟的後半生。所以我呀,樁樁件件都順着他的意,什麽都給他最好的。但想不到一味的縱容讓他變成今天這樣自私和偏激,完全不顧手足之情鄰裏之義,像個瘋狗一樣出去咬人,這是要走他爸爸的老路啊。”

許茹清越說越難過,屋子裏的衆人一時誰也說不出話,一片低氣壓的沉默,只有呂寧不斷拿過紙巾為許茹清擦着眼淚。

“寧寧你放心,今天滕劍如果想訛上你,我第一個就不答應,非要敲斷這個畜生的惡念不可。”

呂寧很感動又有些慚愧,明明是自己把人家兒子打得撞破頭。

許茹清收了眼淚,擡頭又去看所長高歌,“民警同志,請你們代為告訴那個小畜生,他現在二十六歲,我早就沒有養活他的義務和責任了,如果他不接受你們調解,非要坑人不可,那麽就別在回家跟我要錢要東西,我們家的房子就算真的拆遷,他也休想得到一分錢。”

……

辦好一切手續,呂寧陪着梁越将許茹清送回逝水胡同。

車行全程,呂寧都在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僞裝成一具屍體,連呼吸的聲音都不能太大,生怕引起梁越的注意。

梁越卻看也不看她,只是用溫和的言語不停安慰許茹清。

其中更是提及了陳思有幾位同學,在類似滕波的病例研究中有很多突破性的進展,必要的時候可以無償施與援手等等。

許茹清苦笑着搖搖頭,“姑娘用不着費心安慰我了,滕波是個好孩子,就算憨傻一些,一輩子也算過得清清白白無憂無慮,比他那個黑心的哥哥強了不知道多少倍。可笑我以前還指望着滕劍長大後能夠變得心胸寬闊,有些基本的良心。現在看來,真把滕波托付給他哥哥,只怕連骨頭都剩不下呦。”

梁越知道對別人家複雜的家事不好多勸,只能溫和地沉默下來,将許茹清安穩地送回逝水胡同的家門前。許茹清臨走之前回身拍了拍呂寧的手,慢慢走回家去,瘦削的背影變得越發佝偻了。

有人說天道公平,為什麽許姨要遭受這一切沒完沒了的苦難呢,她什麽時候才能過上真正開心的日子。

呂寧正在心中酸澀地思索着,冷不丁後領被人一把拎住,毫不溫柔地給她向後拖去,重新丢上車。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手殘,讓大家久等了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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