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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瞿寄淵又看到不少的災民,這些災民三三兩兩沉默着向縣城的方向而去,沒有什麽亂子,一路上倒也相安無事。

由于瞿寄淵過來是瞿老爺臨時起意決定的事,莊子裏的人都不知道,自然也就沒人出來迎接,瞿寄淵為了更确切的了解情況,在離莊子較遠的地方便棄了馬車,果然沒走多遠便能看到許多被水淹沒了的田地。

此時的田地大多是空的,被水淹的田地看起來沒什麽問題,但因為從要入夏開始就一直連綿的雨,導致了這一年的稻子幾乎顆粒無收,現在水又将田都淹沒,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冬天不能種下麥子,不要說來年,這個冬季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熬不過去。

瞿寄淵一路走到莊子裏,好在房屋都建在較高的地勢上,現在還沒被淹算得上安全,但看着一直不停飄着的細雨,瞿寄淵還是皺了皺眉。

一路上都沒遇到人,田野間也非常安靜,走進莊子時瞿寄淵卻發現不遠處圍了一群人。

“怎麽回事?”

小厮墊着腳看了看,實在看不出什麽:“少爺,我去前面看看。”

“不必了,直接過去吧。”

瞿寄淵領着人走近才發現,原來是村民們把幾個人圍在了中間,那綠色的官袍瞿寄淵一眼就認了出來,瞿寄淵挑了挑眉,這麽巧?遂領着人站在外圍看起了熱鬧。

瞿寄淵在包圍圈外觀察着李遠岫,昨天看起來還好,不過是瘦點,今天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身上被泥水弄髒了,衣服看起來全是濕的,顯得瘦小了很多,整個人更是給人一種灰撲撲的感覺,若不是官服怕都看不出來是同一個人,瞿寄淵不由自主想到昨晚夢裏的李遠岫,臉不由自主的一沉,心中冷哼:李遠岫這番模樣怕只是來做個樣子吧。

“大人,救濟的的糧食什麽時候才能來啊?”

“是啊,雖然我們這裏的情況好一點,可是眼看着水也要淹上來了,我們可怎麽辦是好啊?”

“瞿善人今年沒收租,可是收那點糧食根本不頂用啊!”

“大人你不能只管別的地方,不管我們啊,我們可是聽說你找城裏的有錢人借糧了,糧呢!”

村民們七嘴八舌地問着李遠岫,李遠岫待周圍的聲音慢慢小了才開口安撫道:“各位鄉親,大家的難處李某都知道,只是災情不只是咱們這一片,也不是咱們這一個縣一個城,朝庭也在想辦法。至于借糧,能借來的糧食是有限的,這災情已經有半年了,就算縣裏的大戶有存糧,也差不多消耗完了,能借到多少還是個未知數,大家現在還能想辦法的就盡量想想辦法吧。”

李遠岫的話音剛落,新一輪的七嘴八舌再次出現。

瞿寄淵看着左右為難的李遠岫,只覺得這人說的都是些廢話,說這些有何用?不知怎麽想的自己就開了口:“朝庭不給赈災糧,你們就是把李大人綁了也一樣要不來,還不如聽李大人的能想的辦法盡量想一想,借糧本來就是借,在這種時候自己吃的都不夠,有幾個人能無私的把糧食都交出來?

就算是我們瞿家的存糧也是越來越少,不過,你們都活在瞿家的莊子上,瞿家只要還有能力,自然不會不管你們。”

李遠岫看着突然出現在的瞿寄淵,覺得這個少年明明昨天才見過,今日再見仿佛又成長了許多,短短幾天一個脾氣傲慢的大少爺,就變得通情達理了。

周圍的人見到瞿家的人,聽了瞿寄淵的話,都猜出來了他的身份,一個個上前見禮,瞿寄淵趁着人群分開,上前兩步沖李遠岫道:“見過李大人。”

“瞿少爺有禮,瞿少爺怎麽到這來了?”

“這裏是瞿家的莊子,家父聽說水又淹上來了便讓在下來看看,李大人又怎麽會在此處?”

“李某也是聽聞水患又蔓延了,所以過來看看。”李遠岫說完嘆了口氣。

瞿寄淵沖李遠岫拱了拱手:“大人辦公要緊,在下便不多打擾了。”

李遠岫微微颔首,瞿寄淵不再多話,轉身面對村民開始了解村裏的情況,很快把情況了解了清楚,眼看着到了午飯時間,小厮便上來請示,瞿寄淵覺得該知道的事也都知道了,便準備回府。

往村外走時,遠遠看到村外的石碾邊圍了幾個人,那抹綠實在太過顯眼,瞿寄淵想了想還是上前打個招呼,走上前去便看到李遠岫與幾個縣衙大概是正準備吃東西,石碾上放了幾個油紙包還有水壺,李遠岫見瞿寄淵上前告別,便與瞿寄淵又說了幾句,等瞿寄淵轉身才回頭與衙役們拆了油紙包。

走出去的瞿寄淵突然頓住了腳,想到自己做的糕點這李縣令吃的津津有味,不知平日裏都是吃的什麽,越想越有興趣,瞿寄淵指着小厮對其他人道:“他留下,你們先去馬車邊等着,李大人在這不會有什麽事的。”

說完便轉身又走了回去,瞿寄淵走的極快,沖到李遠岫身邊時,李遠岫正在吃着手裏的餅,也沒想到瞿寄淵會回來,待人站在自己面前,擡頭便對上了瞿寄淵一雙驚愕的眼眸。

瞿寄淵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堂堂一個縣令,京城來的斯文人,居然就那樣就着水,一口一口咬着看起來就難以下咽的粗糧餅。

瞿寄淵看了看那餅,他甚至看到了那餅上的糠,瞿寄淵一時愣住,他知道現在災情嚴重,雖然覺得李遠岫可能喜歡做做樣子,但确實也算是個好官了,可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還在家每天吃魚吃肉,李遠岫卻吃着夾糠的粗糧餅。

李遠岫見瞿寄淵跑了回來還一直盯着自己的餅,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餅收了回去:“瞿少爺怎麽回來了,有什麽事嗎?”

“你……就吃那個?”瞿寄淵原本有心要嘲諷李遠岫假模假樣,此時卻怎麽也開不了口。

李遠岫對瞿寄淵的話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見周圍的衙役都收了東西,便道:“你們再去四處看看,申時左右再過來。”

衙役紛紛離去,李遠岫這才笑着望向瞿寄淵:“讓瞿少爺見笑了,為了多省點糧食,我們縣衙最近都很節省,吃粗糧餅算不得什麽大事。”

瞿寄淵不想就這麽信了李遠岫,明明是同樣打秋風的縣令,雖然說的好聽是借糧,誰知道內裏到底是怎樣想的,說不定吃餅也不過是做做樣子。

瞿寄淵借口還要再看看莊子周圍的情況留了下來,小厮有些擔心自家少爺,李縣令也有些驚訝,詢問瞿寄淵有沒有吃過午飯。

“出來時吃的有點多,此時倒不覺得餓,李大人不用挂念在下。”

李遠岫見瞿寄淵這麽說也不再多說,便帶着瞿寄淵在周邊幾個小村莊又到處看了看,這一路上,李遠岫多難走的路都趟了過去,再刁難的村民他也都和聲和報導的安慰,瞿寄淵跟在他的身後,一路上都若有所思。

瞿家的家丁久不見瞿寄淵回去,派了兩個人尋了過來,好在李遠岫一路上邊看邊走,家丁很快找到了,瞿寄淵見到來人便吩咐家丁留下兩人看着馬車,其他人先回去和瞿老爺回報一聲,小厮實在擔心自家少爺,雖然馬車裏有些點心,他也知此時拿出來不合适,知道家丁們都有随身帶些吃的,便偷偷吩咐家丁回去後找兩個白面饅頭送過來。

李遠岫一邊走一邊與瞿寄淵說着話,兩人從偶爾交談一句,到互相争論,對于治水的看法的各抒己見到相互認同,李遠岫在瞿寄淵心裏的印象慢慢得發生着翻天覆地的印象。

瞿寄淵是真的沒想到,一個生活在天子腳下,如今被下放到這小小縣城來做縣令的人,不但沒有怨天不公,還能留下來安安定定地做一個好官,并且如此的吃苦耐勞。

小厮攥着兩個饅頭,抓住兩人對話的空閑,将饅頭拿到瞿寄淵的跟前,瞿寄淵此時身上已經半濕,又餓着肚子,小斯忍不住道:“少爺,天色不早了,您先吃點東西墊墊吧,這水災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看好了,要不今天咱們就先回去吧?”

李遠岫看着殷勤的小厮以及小厮手上的白饅頭,這才想起與自己聊了許久的瞿寄淵是個大少爺,瞿寄淵就眼看着李遠岫剛才與自己交談時的笑臉,突然又變回那種時常挂在臉上的輕笑。

瞿寄淵心裏頓時不舒服起來,以前沒注意,如今才知道原來之前李遠岫對自己一直都是假笑。

此時只聽李遠岫道:“天色确實不早了,瞿少爺還是先回去吧,想必瞿老爺與瞿夫人在家中也會着急。”

李遠岫說完繼續往前走去,他們剛剛說好看完前面一個莊子再回去,瞿寄淵看着李遠岫的背影,回頭瞪了一眼小厮:“說了不吃就不吃,誰要你來多事?”

說完不理一臉委屈的小厮趕緊跟上了李遠岫,李遠岫一臉疑問地看着瞿寄淵,瞿寄淵看着李遠岫笑道:“說了看完下一個莊子就是要看完,李大人莫不是認為在下是個言而無信的人?”

李遠岫看着瞿寄淵搖了搖頭,低下頭往前走,瞿寄淵眼尖地看到李遠岫露出的笑臉,只覺得心情前所未有地舒暢了起來,就連落在身上的雨絲也不再令人感覺那麽厭煩了。

徒留小厮握着兩個饅頭跟在身後心中默默腹诽,明明昨日裏還各種抱怨李縣令,今日又好得跟什麽似的,少爺也真是奇怪。

若是系統此時能聽到小厮的心聲,大概會告訴他:這就叫見色忘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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