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廣大群衆能輕易叫出一個明星的名字, 卻不一定認得某某老板是圓是扁, 因為工作需要,藝人得記着不少金大腿,路易斯這根空降娛樂圈的高質量金大腿, 早就被不少人在夢裏舔了個遍, 一照面, 解一鳴就認出了他。

永恒集團的總裁,算起來還是楚槊的頂頭上司。

解一鳴沒想到能在這裏碰到如此大人物,那一丁點兒酒意瞬間蒸發殆盡,只是酒精麻痹的舌頭還沒滾利索了,說話都沒拉直一口氣不頓:“路、路總,你好,我是……”

路易斯不客氣打斷了他:“楚槊我來照顧,你可以走了。”

解一鳴的自我介紹卡在喉嚨裏, 他許久沒遇見過連客套也欠奉的主了,卡得他臉熱, 好在閱歷豐富很快穩住了自己, 尴尬的笑笑:“好。他喝醉了, 我送他過來, 這就走。”

路易斯的眼神如有實質黏在他身後, 如芒在背, 解一鳴打了個顫, 腳步更快, 他只當路易斯打斷了他的好事, 卻不知路易斯也算救了他。如果楚槊失去理智但沒有暈厥,那他就會化身為徹底的獵食者,別看最開始他提不起力氣,等被吸血的本能完全支配,把他跟解一鳴關在房裏,究竟是誰吃誰?

解一鳴只以為楚槊是梁烽面前的紅人,沒想到連路易斯也跟他走的近,好事被打斷他沒有過分懊惱,十分看得開,原本解一鳴還想回頭看看,卻被脖頸後刮過的冰涼激得只想趕快逃跑——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是逃。

解一鳴的小命在他自己無所覺時于危險的邊緣走了兩個來回:一回從楚槊嘴底下,一回從路易斯手底下。

路易斯摟着楚槊,默念了好幾十遍“手段溫柔”才忍住了将解一鳴就地正法的沖動。蝙蝠心驚膽戰飛了出去,覺得主人情緒正在玩雲霄飛蝠,直上直下,飛到它都覺得恐高的地方,再“嘩啦”陡然降落,也幸虧路易斯不用考慮心髒好不好,城門失火殃及的總是可憐的蝙蝠,毛都要燒沒了。人類啊你點的怒火居然牽連我們,太過分了!

被路易斯摟在懷裏,熟悉的氣息安撫了楚槊吸血本能,他從漿糊一團的意識裏扒拉了一點清明出來,鎖緊了,冒頭的獠牙也無聲無息縮了回去。

路易斯把人帶進房裏,先咬開自己的手,含了一口鮮血擡起楚槊下巴渡了過去,再翻出藥水,一點點喂楚槊喝下。藥水一點沒灑,他擦去楚槊唇邊多餘的水漬,在照顧人上顯然熟手。

楚槊躺了一會兒,意識跟力氣都漸漸回籠,舌尖上還殘留着路易斯血液的芳香,沁人心脾的美妙,擡眼對上的那張臉,卻黑得能掉渣。

被解一鳴那麽一打岔,路易斯端了一張興師問罪的臉來負荊請罪。楚槊剛就記得自己差點沒忍住咬人,全部的意志力都用上,自然無暇顧及被揩油那點細枝末節,誤解了路易斯沉着一張臉的原因。

“怎麽,又不是第一次見我這樣。”他挑起一邊眉毛,用輕松的口吻道。

路易斯一看楚槊的衣服就想起剛解一鳴的手搭在上頭,很不得勁:“外套脫了吧。”

楚槊撐起來,雖然喝的不多但身上全是熏蒸的酒味,楚槊不疑有他褪了外套,語氣平淡的問:“怎麽在這兒?”

他可還沒忘記這家夥敢用蝙蝠屏蔽他感知的事!

“跟一公司的老總吃飯……”路易斯眼見楚槊揚起眉頭,話到一半從實招供:“我把地點改在了這家酒店,想來見見你。我負荊請罪來着。”

“噢,”楚槊不為所動:“荊條呢?”

路易斯頓了頓,戰術性更換策略:“我錯了。”

“得了,讓你認錯道歉比喝水還容易,可惜嘴上翻得快心裏未必悔改。”楚槊翻身把兩條腿搭在床邊,跟路易斯并排而坐,他眼神還有點打晃,定了定神,聽路易斯道:“下次不會了。”

就算偷窺也不屏蔽他感知了,要是被拆穿發現……大不了就光明正大的看。

楚槊覺得路易斯有時候真是白活了一把年紀,有點心思都用他身上了,他對路易斯就算生氣也維持不了多久,不隔夜,他不由自主彎起嘴角笑了笑,溫情沒湧上來,疼痛倒是迫不及待又來警告他了。

楚槊一僵,立刻被路易斯發現:“還是不舒服?”

楚槊不動聲色努力放松肢體,僞裝肢體語言,把心裏那點旖旎跟疼痛一塊兒壓下去。這不容易,喜歡的人就在眼前,你還要控制着自己的思想不去戀他想他,楚槊覺得自己要不是吸血鬼,沒準能看破紅塵修煉成仙。

之前還只有縮進殼子裏的念頭,現在咒術還催着身心一起逃避,楚槊冷冷的想這點痛他還能忍,只是那混淆的念頭就在自己腦子裏叫嚣,實質化把自己劈成了兩半,只要愛意冒個尖,鋪天蓋地的自卑恐懼就把嫩芽淹沒了。

你只是拖累!你不配!沒有永恒的愛情,愛情不會長久!你忘了你眷屬活生生的例子嗎?只要你愛上他他就會離開你!

血咒用他的思想在他腦子裏翻滾叫嚣,放大一切黑暗,瞬間吞噬一切美好,楚槊發現情緒也跟着改版,負面的思想變本加厲,他根本控制不住,除非把旖念壓下去,否則根本無法冷靜思考。

不去想不去愛,便不會害怕不會痛苦。

可以啊。楚槊漠然的想,誰跟我有如此深仇大恨……腦子裏過了幾圈,發現得罪的跟可能得罪的實在太多,殺了的就數不清,想罵街一時都找不到确切對象。

路易斯稍微靠近,楚槊下意識扭過臉去避開,路易斯的手僵在半空,不上不下。

楚槊也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強了,可他心裏念頭沒完全壓下去,現在不僅心裏瑟縮,連身體也遵從趨利避害的本能想從路易斯這兒逃開,楚槊忍了忍,不去看他的眼神,将他的手拉了下來。

“我沒事。”

那雙眼睛實在不能看,他眼睛裏就盛着一個你,一個你就占據了他的全世界,沒有人,尤其是男人會對這樣的眼神無動于衷。

如果再被他勾起念頭,楚槊怕自己身體不聽使喚真的拔腿就要跑。

解咒,必須想辦法解咒。

他的沉思被路易斯打斷,吸血鬼帝王用他的手背貼上楚槊的臉,居然帶上了點小心翼翼的意味:“無論怎樣,你別躲我。”

……心口各種程度上的更疼了。

楚槊幹脆重新翻身躺下,身心交瘁的擺擺手:“我不會,真的……你別箍着我,我不跑……”

正常情況下他吃跑了撐的才會跑,楚槊突然對快要被折騰得精分的自己産生了莫大的無力,他背對着路易斯,腦子發熱脫口而出:“要是我哪天跑了,肯定不是自願的,你打斷腿把我綁起來得了。”

話說完,楚槊倏然閉嘴,他正懊惱這腦子真要壞了,就聽路易斯道:“真的?”

語氣歡快,一點兒不客氣。

楚槊:“……”你倒是客氣客氣,我就随口一說。打斷腿關起來這樣的話到底心理發育成怎樣的家夥才能當真啊?

他沒好氣閉着眼,感覺路易斯一手撐在他身邊附身靠近,貼在他耳邊吹了口氣,用戀人的耳語說着毛骨悚然的話:“交換一句心裏話,其實我還真想過。”

楚槊:他居然真敢想!

路易斯大喘氣的補完了整句話:“可想到最後,我發現我還是舍不得。”

楚槊渾身又繃緊了,比聽到路易斯承認想過把他綁起來那句反應更大。

“血月七夜”前路易斯把剩一口氣的楚槊帶回來,身為吸血鬼感受了一把傳說中的暈血,看見楚槊渾身的血怕得要命,渾渾噩噩直到楚槊确實穩定傷情。那時握着楚槊的手他真是什麽念頭都有過什麽都敢想,狠戾的念頭一個個冒出來,瘋狂免費大放送,什麽打斷腿啊、鎖進棺材裏啊……一個比一個喪心病狂,可每個念頭刺激的都只在前頭,他把那點獸性的欲望爽快的舔舐完畢,罪惡的願望走到最後,都有一個活生生、完整的楚槊等着他。

那才是他的楚槊。楚槊把野獸的頭顱輕輕按了下去,在他面前趴伏,溫順得如同一只貓咪。

他舍不得,想到最後全是舍不得,更妄論動手,根本不可能下得去手。

“你就不是來負荊請罪的。”是來折騰我的。楚槊無奈:“頂頭上司留在藝人房裏過一夜究竟有何不可言說的內幕……我還不想上這頭條,不說有飯局嗎,吃完趕緊回,我今天就在這兒休息,明天回家。”

“你剛犯了貧血症,為什麽不今晚回?”

“沒事了。”楚槊到處扯借口:“拉拉今晚估計也要喝個大醉,不能把她扔在這兒。”

巫拉拉酒量一般,但還沒試過在外頭醉得不省人事。楚槊一句話哪壺不開提哪壺,又讓路易斯想起解一鳴,沒幹淨的酸味翻上來,那頭蝙蝠收到新指令,覺得自己真是勞苦,還不算功勞。

楚槊打定主意逐客,搜腸刮肚沒理由了,幹脆來了個不動如山,路易斯拿他沒轍,将藥水擺在他床頭,又明白告訴他因為不放心要讓蝙蝠照看他一晚上,這才離去。

路易斯離開半響後,楚槊翻了個身,看見了安安靜靜挂在窗外的蝙蝠,他舒了口氣,把心裏雜亂的思想慢慢掃了出去。

等我,他想:是你的,會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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