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郁承上次借着一頓飯的工夫認全了大半的人，未來一片光明。

他覺得憑他的能力，很快就能試着去外面的城市逛逛，誰知這就沒有然後了。妖王大概是打定主意以後一直關着他，屋裏連根筆都沒放，擺明了是不想看他的留言。

他轉完一圈回到法陣的中心，挑剔地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地面，見沒有灰塵，這才勉為其難地盤腿坐下，把不給墊子的賬也算上了。

腳邊的書16開大，足有磚頭那麽厚。

他拿起來翻了幾頁，發現果真是歷史書，什麽先祖偶然來到這一片靈氣充足的大陸，建立了妖界等等，都是些無關痛癢、能看得人昏昏欲睡的東西。

查看一下封面，上面有出版年份，應該不止這一本。

換言之，他哪怕洩憤地把它全撕了也沒有關系，妖王想印多少就能再印多少。

好，很好。

步線行針，面面俱到。

郁少爺一向專治各種不服，第一次被人逼到這個地步——除了認命，沒有掙紮的餘地。

他保持着自己的涵養，好脾氣地翻到第一頁，看了起來。

反正他不想睡地板，既然沒覺出困，幹脆就這麽坐着耗時間。

他在這邊看書，龍煜在那邊已經逛完了一圈別墅。

這地方每棟別墅之間相隔的距離很遠，站在路邊眺望，遠處基本沒有亮着燈的窗戶，不是都睡了，就是都沒人。而這棟別墅有保姆也有大廚，卻一輛車都沒有，顯然是故意安排的。

他看一眼仍在待命的兩個人，問道：“明天的食材都有嗎？”

大廚有些不解：“有啊，今晚新送來一大批，夠吃好幾天，您親自看過的。”

龍煜心想就知道是這樣，聽見他們詢問還有沒有別的事，便讓他們都去睡，然後回屋拿了件睡衣，繞到後院一邊玩手機一邊泡溫泉。

小崽子給他裝了微信，上面有兩個好友，正是郁家兄弟。

他點開郁延的名字，發了條消息：晚上好。

石沉大海。

龍煜一點都不生氣。

他給郁承發了條一模一樣的信息，便過完了發微信的瘾，開始玩別的。

郁承在手機裏下了兩個古老的游戲，一個切西瓜一個消消樂。

此外他還裝了兩個短視頻和幾個追劇的APP，全幫着注冊了，還買了會員，只要點進去，保管不知今夕何年。

對手游魔性一無所知的妖王好奇地點開消消樂，等回神的時候，差點把自己泡虛脫。

他看一眼時間，掙紮地從溫泉裏爬起來，發飄地回到卧室，給手機充上電，這才睡覺。

一覺睡到九點多，龍煜懶洋洋地邁下樓，見大廚已經做好了幾樣早點，如果不滿意還可以現點現做。他看着豐富的早餐，心想小崽子為了讓他老實待着，還蠻貼心的。

他挑了幾樣以前沒吃過的東西，享受地用完一頓餐，溜達着去外面散步。

沒有車，他完全能走下山，蹭別人的車回市區。

不過他知道輕重，那小崽子都已經待了兩天，他再待一天也無妨，萬一幕後黑手真派人上門看他，或許能盡早解除他們身上的咒。

所以他溜達一圈便回到了別墅，準備宅着。

現代社會，宅在家裏有太多可幹的事了。

龍煜一點都不無聊，更別提小崽子請的大廚是個全能人才，什麽都會做。他喝着水果奶昔，玩着手機，突然吝啬地冒出一絲良心，覺得下次閉關也能給小崽子弄點吃的。

雖然他不吃不喝不會出毛病，但好歹是他的一份心意。

就是不知道那小崽子被他關一天，下次會不會報複他。這樣一想，他又覺得多餘弄吃的，就讓小崽子那麽待着吧。

郁延中午吃完飯，坐在辦公室裏看了看朋友圈，刷到一個沒見過的人。

你爸爸：這個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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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記得通訊錄裏有這麽一號人，點進去查看一下，發現竟是妖王。

這貨學習能力超強，自己改了頭像和名字，甚至還學會了拍照發朋友圈。

郁總面無表情地關了手機，假裝沒看見。

想想某人這一上午都沒作妖，他的眼底染上一點笑意，心想自家弟弟真聰明，不知道在妖界過得怎麽樣。

郁少爺過得不怎麽樣。

但最糟糕的情況也就是這樣了，他也不可能變得更慘。

地面的符號會慢慢褪色，同時那盞燈的燈座裏鑲着沙漏，目前也已經掉了一半，讓他能估算出一個大概的時間段。他猜測現在應該是中午了，便耐心坐着，繼續看書。

他一直沒睡，但不困不餓不渴。

聯想到上次吃了一堆東西都沒覺得撐，他便知道是和龍的體質有關，或許吃一頓飽飯能頂十天半個月。

而這書雖說枯燥，但靜下心還是能看進去的。

郁少爺很會調整自己的心态，不緊不慢地翻過一頁，漸漸沉浸在了史書裏。

零點到來，兩個人瞬間歸位。

龍煜的目光對上打開的書，挑了一下眉。

他把書合上，立着看了看側面。這本書是新的，以前從沒翻過，此刻前面一部分有明顯的被翻閱過的痕跡。

嚯，這麽乖，還真是一點點看過來的。

龍煜摸着下巴，總覺得有點不信。

他活動着脖子站起身，跨過褪幹淨色的法陣，到了外面放置的鏡子前，仔細地照了照。

說實話，他連那小崽子咬破手指在他臉上畫烏龜，或把衣服撕成條，讓他裸着出門的情況都考慮過，為此他還提前準備了一套衣服，結果什麽事都沒發生。

那小崽子的脾氣有這麽好？

龍煜一邊想一邊開門往外走，很快到了書房。

值班的護衛正在等他，見狀道：“王，你閉完關了？”

龍煜“嗯”了一聲。

護衛們讨論一天都不知道他們老大要閉什麽關，心裏好奇得不行，但他們都知道龍煜不說，他們問也沒用，便談起正事：“林子那邊又抓到兩個人，還沒發落。審完了，意識都是清醒的。”

“腦袋擰下來挂樹上，”龍煜道，“消停一段時間又開始鬧騰，這次也連身體一起挂。”

護衛道：“是。”

龍煜道：“還有別的事嗎？”

護衛道：“沒了。”

龍煜很滿意。

互換至今，他第一次回來後沒有“驚喜”等着他，一切都正常得像是他從未離開過。

他舒坦極了，暗道不管那小崽子是裝乖還是真乖，他決定下次還這麽幹。

郁承回去的時候正在床上坐着，手裏拿着一張小條。

妖王對他的招待很滿意，不僅待滿了一天，還誇了他一句，然後解答了他的疑問。

“咒”一般只有施咒者自己能分辨，別人若能輕易看出來，這個“咒”也就沒意義了，拿那只小貓舉例，它當初要是能看出他身上有咒，是不會上趕着找死的。

所以他大可以放心地去九裏辦事處，不用在意施咒者。

施咒者由于沒拿到他的心頭血，施咒的過程會付出很大的代價，丢掉半條命都是有可能的，不太會在辦事處裏。哪怕在也沒關系，對方耗費那麽大的工夫施咒，絕不會讓他有生命危險。

郁承知道妖王有一點沒說。

那就是他和施咒者暗中聯系上了更沒關系，反正每次互換他都被關着，妖王毫無壓力。

他把小條扔進碎紙機裏，拿起了妖王的手機。

或許是他留言說下次給妖王裝點好玩的程序打動了對方，也或許妖王覺得手機裏沒什麽不能見人的東西，更或許是妖王還沒學會改密碼，這手機的密碼竟然沒變。

他解開鎖，點開兩個游戲看了看妖王的戰績，又看了看微博微信，發現妖王學會發狀态了。雖然兩個軟件上的內容一樣，雖然沒人點贊留言，但人家樂此不疲，中午拍完美食，晚上又拍了一份新的發上去，并且還學會了轉發別人的東西。

郁承快速看完他的主頁，覺得也就那樣，便退出程序，在按滅屏幕前突然掃見了浏覽器，幹脆點進去也看了看，見到了妖王的搜索記錄。

——什麽肉和人肉的味道最接近？

——awsl什麽意思？

——表情包從哪下載？

——建國以後不許成精？

——喪屍哪來的？

——99年和外星人打過架？

——哈士奇和狼能生出個什麽玩意？

——吃霸王餐會被關幾天？

——把一個人打到什麽程度不犯法？

——王爺，王妃已經吊在城門上暴曬三天了。

郁少爺窺探完妖王豐富多彩的網民生活，沉默地放下了手機。

然後他拿起自己的手機，打了一個電話，笑道：“這個點你應該沒睡吧？沒，不出去，改天……你幫我個忙，小事，找一批演員過來，要演技好但沒什麽作品和名氣的，另外給我找個專業的團隊，我要搭個場……”

他是可以把妖王的衣服撕成條，甚至可以把頭發一根根都拔光，但妖王肯定也會原樣還給他。他還可以下次互換時跑到無人島上，身邊就帶着三包方便面和一桶水，但想一想，最後被曬的終究還是他，這種事實在不符合郁少爺的報複美學。

他決定給妖王玩一把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