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忽悠
蕭七支手撐在他上方, 拽着被子将人給扒拉了出來:“這麽睡覺也不悶得慌?”
“關你屁事。”納音暴躁地和只炸毛貓似的,一把扯回被子, 試圖把蕭七從床上踹下去,“你給我滾!”
相似的地方, 相似的情景,納音一踹直接牽扯到某個不可言述的隐秘部位, 臉色頓時一白。蕭七看着他色厲內荏的可憐模樣, 好笑又心疼, 壓住他不安分的腿,低喝一聲:“別動!再動, 立馬辦了你,信不信?”
“……”納音驚愕地看着這只趁人之位, 滿腦子只有發情的牲口, 氣得嘴唇直哆嗦, “你是不是想死, 啊?你直說啊!”
蕭七幹脆利落地低頭堵住那張不饒人的嘴, 嘴唇從微涼的雙唇滑到額頭, 果然有些發燙,蕭七的臉色微微發沉:“你發燒了。”他将被子拎了起來, 不顧他的掙紮重新将人裹成了個蠶繭, 空出只手在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有退燒藥沒?沒有, 我們立即就去醫院。聽你觀裏的人說,你很少生病, 這一病估計要燒得你夠嗆。”
“你滾,我不去醫院,不吃藥!”納音奮起反抗,“你算什麽東西,在我這裏指手畫腳!”
蕭七一掌按住他,粗粝的目光竟是有些懾人:“我算什麽東西你不清楚?我是你男人!”
他最後一句話陡然拔高音量,讓房裏房外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納音直接給他吼懵了。
懵得不止是他,外頭的舒明和舒朗兩兄弟仿佛魂魄出竅,找不到東南西北。
蕭七看他暫時老實了,獎賞般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開始在這個遍布各種稀奇古怪手工制品的房間裏尋找一小盒最尋常普通的退燒藥。遺憾的是,一無所獲。
他看了一眼裹着被子一聲不吭坐在床頭的納音,竟是匪夷所思地覺着這小模樣可憐得很,哪怕他本質上極端惡劣而又城府深沉。虧得他生了這麽一張臉,即便作天作地作到現在,蕭七也不覺得厭煩,反倒覺得這樣的納音才有了幾分生氣,有了幾分可愛。
仿佛有了鏡中的關卿的一些影子。
蕭七覺得自己真是無可救藥,同一條溝,他栽了一次不夠,接二連三竟然能反複栽進去。
他倒了一杯溫水擱在床頭,又打開窗戶透氣,對納音說了句:“把水喝了,待會去醫院。”
納音神情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繼續怨氣沖天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蕭七被他逗樂了,擰了下他的鼻尖:“幼稚。”
納音張口就咬,結果咬到的手指粗糙堅硬,咯得他牙疼。
蕭七沒有縮回手指,反倒趁機向他溫熱的口腔裏探了進去,輕輕撥弄了下那條柔軟的舌頭。
他速度極快,還沒等納音回過神已抽回手指,濕淋淋的手指在他鎖骨處輕輕一揩,留下一道暧昧的濕痕:“乖啊。”
納音感覺身體的熱度快燒化自己的腦子了,微微喘着氣,抱膝埋頭坐在那裏。
蕭七的掌心按住他的後頸,安撫地捏了捏那塊軟肉,又說了一句:“乖。”
那一秒,納音感到自己煩躁不安的內心奇跡般地安定了下來。
其實,他生自己的氣大過于生蕭七的氣。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為了這個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自己的原則,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和匪夷所思的妥協,包括……
包括莫名其妙地和他上床。
如果說鏡中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性格截然相反,會做出種種離經叛道的事,他可以理解。
那回到現實的他呢,到現在為止他到底在做什麽?
蕭七掩上房門,走向舒明和秦鑒,放低聲音問:“他發燒了,我送他去醫院。”
舒明一聽頓時臉色就變了:“觀主真得病了?!”
他作勢想進去看納音,結果被蕭七擋住了,用的卻是之前舒明對他說的那套詞:“他現在心情不太好,別去打擾他了。”
舒明呼吸一滞,莫名有種精心呵護的自家觀主被豬拱了的糟心感……
秦鑒沒舒明那麽複雜的感情,他簡單詢問了下納音的狀況:“用不着去醫院,喊謝容帶個護士過來打兩瓶點滴,睡上一夜應該就差不多好了。”他這麽一說,舒明馬上就去給謝容打電話了,秦鑒回頭沖蕭七笑得意味深長,“納音觀主幾乎從沒生過病,這次發燒真是破天荒的,也不知道他出去那一夜經歷了什麽,居然搞得發起燒了。”
罪魁禍首蕭七臉色和身體同時一僵,那天關卿來找他,他激動過了頭,控制不住把人做得狠了。最主要的是太過忘情,連後續清理都忘記做了……
他重重抹了一把臉:“是我的錯,以後不會了。”
秦鑒頗為理解地拍拍他的肩:“都是男人我懂的,但是你覺得還會有‘以後’嗎?”
蕭七:“……”
謝容今晚正好值夜班,很快帶了人趕到觀裏,給納音把點滴打上了。
打完點滴,吩咐了舒明注意事項,便自覺地在納音趕人前走了,走之前她好奇而有深意地看了眼蕭七,向秦鑒挑了挑眉:“秦道主的同事?”
秦鑒答非所問:“納音觀主的朋友。”
謝容的眼神驟然就變了,格外留意地多看了蕭七兩眼,露出個意味複雜的笑容:“觀主的朋友啊,你好,我是謝容。以後可能會多見面。”
蕭七在鏡子裏時對謝家兩姐妹就沒好印象,不冷不熱地随意打了個招呼。
謝容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敵意從何而來,但也沒多計較,便帶着懵懵懂懂的小護士走了。
納音活了這麽久,可以說第一次吊水,這種經歷顯然不大愉快。
但出乎所有意料的是,他沒罵人也沒砸東西,在和自己內心鬥争鬥得精疲力盡後他安靜地坐卧在古舊的紅木床上,紮針的手腕垂在一旁,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單純地發呆。
蕭七走進去,坐在床邊,輕輕握了握那只手,因為輸液的緣故,手心冰涼。他用自己的體溫一點點焐熱他,就如同他想用自己的一顆心也能一點點焐醒納音體內那顆屬于關卿的心。
納音低頭漠然地看着兩人交握的手,沒有抽離也沒有甩開,而是面露疲倦地輕聲說:“納音和關卿是一個人。”
所以無論蕭七如何想找回鏡子裏的那個關卿,都是不可能的事。
蕭七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緊。
他擡起頭,靜靜地看着蕭七:“在我算到自己的死劫,和知道你得肺癌後,我利用尺八的本體陰鏡,制造出了鏡面世界。鏡面世界裏的一切都是現實的投影,雖然是虛幻但一切都有根可究。如果你喜歡的僅僅是鏡子裏的那個關卿,那麽我希望之前的事不要再發生了。”
他緩緩閉上眼,語氣冷冽:“再有下次,我會殺了你。”
他終于想明白自己焦躁不安的原因了,蕭七的執着憤怒連同他的愛戀,都源于鏡中的自己欺騙了他。不是因為納音,不是因為現在的自己。他能算盡千年之前千年之後,卻沒有算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會成為鏡中自己的替身。
太滑稽和荒唐了。
房間裏很安靜,蕭七始終保持沉默。
納音不堪疲憊地嘆了一口氣,他已經忘記自己有多久沒有嘆過氣了,從他成為定坤觀觀主的那一天起,就只有他給別人嘆氣的份。他輕輕撥開蕭七的手,因為高燒而沙啞的聲音平淡如常道:“回去吧,以後別再……”
被撥開的手突然又攥了回來,雖然小心避開了針頭,但仍然讓納音感到一絲疼痛。
他自不覺地就輕聲叫了出來:“疼……”
蕭七穩穩地握住他的手:“睡都睡了兩回了,你現在趕我走是不是太遲了?”
納音愣了一下,蒼白的嘴唇動了動,勾起個譏諷的笑容:“在下面的人是我,蕭隊長,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好吧?”
蕭七擰起濃眉,振振有詞道:“我得了便宜?你躺在那什麽都不幹舒服得叫兩聲就算了,體力辛苦活都是我在幹,你說說我哪裏得了便宜了?你別急着否認,我就問你,做到最後你爽到了沒,嗯?”
“……”納音本來強行按下去的怒火被他三兩句撩得蹭蹭直往上冒,“我沒有,我不是!你滾!”
這熟悉的用詞,熟悉的語調,熟悉的惱羞成怒,蕭七驀地笑出了聲,捏住他的後頸抵住自己的額頭:“老婆,我不管你是納音還是關卿,我認定的就是你這個人。你說你吃飽了撐着和自己較什麽勁兒?”他不滿地喋喋不休,“鏡子裏的世界你造的,那裏面的人設是自己捏的,老子要不是他媽愛你愛到骨子裏,會莫名其妙捏造出一段咱兩大學時候就搞上了的記憶嗎?”
納音被他說得愣了一愣,突然冒出一句:“我看網上說,男人在床上說得話都不能信。”
蕭七的臉陡然黑了下來:“你一個定坤觀觀主平時到底在看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聽老公的話,那些心靈毒雞湯少看點,會把你帶壞的。”
納音狐疑地看着他:“是嗎?我還是覺得你在忽悠我。”
“……”蕭七暗自擦了一把冷汗,語重心長地繼續忽悠,“我知道你小心思多,沒有安全感,這樣吧,咱兩領個證。哦,現在不行,我還在體制內不能出國結婚。這樣吧,你等我個幾十年,我争取提前退休,帶你去荷蘭,加拿大,英國,你喜歡哪個國家我們就去哪個國家結婚,好的伐,老婆?”
納音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冷笑一聲:“你把我當三歲小孩哄嗎?三言兩語就想把你強上了我的事蒙混過關?滾!你這個大豬蹄子!”
于是,忽悠不成的蕭大隊長被毫不留情地踹出了定坤觀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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