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苦難

那天吃過午飯, 柯歐繼續去上課。幸好屈潤和他重合的課程只有演技課一門，所以在其他課上，柯歐自在多了。

但是屈潤故意針對他的興致, 并沒有随着時間而降溫。有時候在公司裏遇到, 柯歐都能感覺到他掃過自己的視線, 帶着濃濃的不善。只是他并沒有實質性針對柯歐做過什麽, 柯歐就只當沒看見。

但這種虛假的平靜，在一周以後被打破了。

雖然上郭老師課課的十來個新人裏，一多半都受屈潤影響，暗暗排斥柯歐。可郭老師還是對柯歐的态度越來越親切，他平常很少笑，但最近這兩次課, 每當柯歐的表現讓他滿意的時候, 他都會毫不吝啬地沖柯歐微笑點頭。

那天上課的時候, 這直接導致屈潤那天的行動。

課上到一半，郭老師中場休息, 暫時離開了教室。屈潤他們幾個也前後腳走出去。柯歐沒動, 還坐在那裏閉上眼睛休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郭老師回來繼續上課。他随手打開自己的包, 要從裏面拿東西，結果整個人都僵住了。

剛開始柯歐沒有留意到郭老師的神色, 他是等了一會兒，發現教室裏過于安靜，這才擡頭去看。

郭老師一只手打開包, 另一只手正要往裏面伸，但卻停在空中，表情是震驚加憤怒的神色。

他的包裏有什麽？

柯歐不由皺着眉，下意識往屈潤那邊看。他正好看見屈潤掃了他一眼，然後提高聲音問郭老師：“郭老師怎麽了？”

郭老師緩緩放下手，将視線從包裏面移開，在教室裏掃視一圈，語調很平靜地問：“你們有誰動過我的包？”

教室裏的學生，面面相觑，似乎不明白他這麽問的意思。

屈潤說：“郭老師，你的包不是一直随身帶着的嗎？”

郭老師點點頭，說：“沒錯。上課吧！”

他繼續剛才的課程，屈潤似乎想說什麽，但最郭老師沒有給他機會。屈潤只好打開教材，做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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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郭老師表現得很正常，不過柯歐還是覺得他有些不對勁兒。以往上課的時候，郭老師說到專業知識，表現得非常自信，可以說是侃侃而談。但今天，他幾次說錯話，多次停頓似乎忘記接下來應該講什麽。還時不時走神盯着他的包發呆。

柯歐敢肯定他的包一定發生了些變化，但光憑猜測是猜不出來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郭老師收拾教材的手都比平常快，屈潤偏偏這個時候叫住他，說自己還有些想向他請教。

放在以前，如果學生有不懂的地方請教他，郭老師都非常耐心。但今天他直接拒絕了，說：“屈潤，今天我有些不舒服，你可以先把問題發到我郵箱，我盡快回複你。”

屈潤關切地問：“郭老師，你哪裏不舒服？要不要送你去醫院看看。”

郭老師搖頭道：“老毛病了，我回家歇一歇就好。”

他這次說完，腳步就沒有停留，直接離開教室。

到底發生了什麽？

柯歐想不明白，他隐約覺得事情應該和屈潤有關系，但是屈潤卻很坦然的樣子。

他收拾好東西走出去，看到小保已經等在外面了。

自從第一天開始上課，高承才讓小保陪柯歐吃午飯開始，小保一直保持着這個習慣。有時候高承才在公司，就是他們三個一起，不過高承才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公司。

但今天小保卻說：“高哥回來了，他先去餐廳等咱們。”

平常小保和高承才接觸不算多，但很奇怪，他們表現得很熟稔。這樣也好，工作夥伴多溝通總是好的。

等他們到餐廳的時候，高承才已經點好餐，招了招手，三個人會合就座。

柯歐心中還惦記着郭老師的事，于是問小保：“小保，你來公司多長時間了？”

小保很腼腆地笑了笑，說；“我來一年多了，以前是跟着建哥的，不過他前不久和公司解約了，我閑了半個月，然後歐哥你就來了。”

柯歐點點頭，又問：“那你知道郭老師的事情嗎？”

小保想了想，說：“郭老師在公司三四年了吧，聽說是容總親自把他請來的，他一年開兩次課。有時候公司一線的藝人都會來上的他的課。不過大部分時候，上課的都是剛簽約的新人。”

“那你知道他的私生活嗎？”柯歐又問。說出口又覺得不太好，他們當藝人的最讨厭別人打探私生活相關的事情，由己度人，他馬上意識到自己這麽問不禮貌。于是又改口說，“也不是說私生活，我是想知道郭老師私底下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平常看着不茍言笑的，不太容易接近。”

小保為難地搖搖頭，說：“郭老師幾乎不參加公司的團建活動，我們也沒有機會和他打交道，對他實在不了解。”

柯歐有些失望，但沒有表現出來，只說：“沒事兒，我就是随便問問，吃飯吧！”

倒是高承才聽了這麽半天，找到機會開口，問他：“你要是實在想知道，我回頭幫你打聽打聽。朋哥在公司時間長，他應該會知道。”

“不用了，我就是随口問問。”柯歐拒絕道，“你最近這麽辛苦，就別管這些小事了。”

高承才點點頭，沒再說話。

吃過飯，柯歐下午沒有課了，小保要送他回家，不過高承才說他找小保有點事，讓柯歐等幾分鐘。然後兩個人走到一旁嘀嘀咕咕說了半天，聊完以後，高承才沖柯歐揮揮手，就走了。

在車上，柯歐好奇地問小保：“高承才找你什麽事？”

小保透過後視鏡和柯歐對視一眼，才說：“沒有什麽事，就是問屈潤這兩天還為難你沒有，我說沒有。”

“哦。”柯歐明白了。

他坐在後面低頭掏出手機，從桌面上找到自己差不多快遺忘的軟件，打開。

主頁剛一出現，先彈出來系統提示，是否更新版本。

柯歐點了是，下載的進度條開始緩慢移動。他算了算時間，覺得恐怕回到家才能安裝完畢。便捏着手機，擡頭往車窗外面看。

小保等紅燈的時候，發現他沒有在忙，便遲疑地問他：“歐哥，你要不要搬到公司為藝人租住的公寓裏？”

柯歐：“嗯？怎麽了？”

小保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是我多嘴了。”

柯歐：“……”他沒有很兇吧，怎麽小保卻像是很怕他的樣子，“沒關系，你有什麽話就說，我性格挺軟的啊。”

小保露出門牙笑了笑，才說：“公司裏面很多藝人都租住在龍湖佳苑裏面，那邊離公司近，安保措施也好。而且藝人住公司租的房子，是免費的。我是聽高哥說你是租房住，這才多嘴提了一句。”

這話他本來完全可以不必說，藝人住哪裏，環境怎麽樣和助理沒太大關系。他肯對柯歐說這話，可見心裏是關心柯歐的。

雖然柯歐暫時沒有打算換房子，不過他還是感受到小保的心意，笑了笑，說：“謝謝你啦，你要是不說，我還不知道公司為藝人提供有住宿的地方。”

小保再次腼腆地笑了笑。

回到家，柯歐換了衣服和鞋，窩進沙發裏，忙迫不及待打開手機，算命通App已經更新好了，他點進去，沒覺得引導頁和之前有變化。然後主頁照常還是輸入框和搜索。

柯歐在裏面寫下郭老師的名字，點擊後面的按鈕。

跳轉出來的界面和之前稍微有些不同，以前全都是文字表述，這次多了圖片。

郭書文，男，生卒年月：1967年8月15日－2039年2月2日。配偶：林月牙

然後下面配圖是郭老師年輕時候和妻子的合照，兩個人互相靠着，臉上是幸福的笑容。

柯歐往下看郭老師的生平，發現他前半生比較順遂，考上大學，成為第一批優秀的表演專業老師，留校任教。教出過很多優秀的專業演員。這一段的配圖是娛樂圈裏很多知名人物和郭老師的合照。

當時郭老師大概三十幾歲，命運從這個時候悄然發生着變化。

第一個噩耗是他年僅五歲的孩子發生意外死亡，緊跟着不到一年，他的父親患上不治之症，醫治無效，從發病到去世僅僅半年時間。在他父親走後的兩年，他青梅竹馬的妻子，也查出了惡性腫瘤，雖然郭老師傾盡家産帶妻子四處求診，五年後，她還是離開了人世。

這裏的配圖，全都是親人離世時，郭老師痛苦的照片。

後面的文字則簡短許多，郭老師從那以後性格比較孤僻，在學校慢慢被排擠出核心團隊，他懶得應付他們拉幫結派的做派，幹脆辭職回家編書。之後容濉找到他，好不容易說服他，請他到公司任職。

郭老師晚年生活得比較平靜，他一生沒有再娶，最後在養老院病逝。

柯歐這才知道郭老師一派平靜的表象下，掩藏的是如此苦難的生活經歷。難怪他平常不愛笑，恐怕在親人接連離世的時候郭老師就喪失歡笑的能力了吧。

可能有些人日久天長，能從悲痛中走出來。但郭老師明顯沒有，他不想在事業上争強奮進，寧肯孤獨著書，也沒有另娶他人，晚年在養老院度過。這些似乎都說明他還是眷戀曾經的幸福，沒有也不想追求人生另外的可能。

人生大多是苦難。比如郭老師，比如原本的他，真實的方歐，還有這具身體的主人，原來的柯歐。雖然苦難也分大小，但這個午後，他覺得他明白了郭老師的感受。

柯歐的思緒難以平靜，不知道多久之後，他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手機上，點擊更多詳情。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卡得我以為今天要開天窗，誰知最後這一個小時突然打通任督二脈，手速飛起，完成了三千的量。

我知道斷在這裏很不好，所以明天一起床就碼字，争取中午更一章＾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