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男主發情
“待我先去了結了那厮!”銀發男子将嚴厲扶坐到一旁,縱身下了天柱峰。
嚴厲這才回過神來,一焦急卻犯了健忘這病。呆坐到片刻之後銀發男子回來,這才隐約又記起點什麽。
“你,你是,是……”嚴厲心下尚且有些驚疑,話都說不利索了。
銀發男子面色古怪地大步上前。嚴厲忙阖眼。
銀發男子腳步一滞,低頭看看自己,化身衣裳穿好,且化面鏡子照着整了整儀容,自覺滿意了,這才上前連戳她幾指,才敢将她抱坐到腿上。
“這副皮囊比我當年越發秀色可餐,你不看可就虧大了。”
聽見這話,嚴厲睜眼細一打量,不由叫道:“南無?!你若敢非禮我,我,我活剮了你!”
“活剮了我?好生狠毒。”南無打個寒戰,吓道:“你沐浴的時候,我可都閉着眼呢。”又指着嚴厲的胸脯道:“這裏連一兩肉都沒有,我也很難生出非禮你的念頭。”
嚴厲臉都氣紅了,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南無道:“你只管想着怎麽将我千刀萬剮吧。時常死一死,反倒能強身健體。重點是我一死死到你懷裏去,死到你浴桶裏去,再死多半便死到你榻上了,與你耳鬓厮磨,同入鴛衾,指日可待。呵!想想便好生期待。”
既然有人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嚴厲忙換個話題道:“你,你真殺了他麽?”
南無挑眉道:“我不殺他,等着你左擁着他,右抱着山中那個,享盡齊人之福,反将我這個真心待你之人棄如敝履,任他們踩在腳下踐踏麽?”
嚴厲氣結,“你胡說八道什麽!”
南無緩和語氣道:“不殺那厮不足以解恨,可惜他已逃走了。但我父君的寶貝十分厲害,他定然傷得極重。在他再做惡事之前,我定想得出辦法懲治他。”
見嚴厲似乎籲了口氣的樣子,南無一把扯下她束發的絲帶,捏成齑粉,哼道:“只這麽個破東西便打動你了?那厮虛情假意,口蜜腹劍,貌醜心黑,你總該想得到他存了什麽歹意!”
嚴厲窘然無語。南無指着她的鼻尖道:“你只急着問他,怎不問問我為何如此?也不問我方才是否遭到法器反噬,有沒有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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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厲至此才想起方才變故的關鍵,心道看你這副風丨騷耍丨賤地嘚瑟樣子,受傷了才怪。
她最大的疑問正是,“你何時化了人身,我竟不知?”
元神入世雖不同與冥府那樣,堕入輪回之前以一碗湯消除鬼魂之記憶,元神附上肉胎之後卻會堕入混沌之态。南無經過玄牝之門重塑肉胎,定然前塵蒙昧,如何短短數日竟便修成了人?
南無笑道:“自然是,我雖懵懂不開竅卻與你心有靈犀見你落難生怕你被我以外的人輕丨薄調丨戲了這才潛能爆發瞬間化了人。被美人相救,英雄你該以身相許才是。”
被嚴厲用眼神淩遲幾遍,南無這才輕嘆一聲解惑。
當日東華帝君将小白帶走,先施一術助它成人,又施一術,助他見風瘋長,爾後将南無堕仙之前留下的記憶給他吞噬。聞聽一切,南無震驚于淩柯之事,也急惱嚴厲竟真挑中一位未來夫君,他心有不甘,羨慕,嫉妒,恨,不願回天休養。東華帝君只得賜他一件仙器傍身,将他送回嚴厲身邊。
紫陽宮的秘術嚴厲聽晧睿仙師說過不少,确是有南無所說那三種異能,卻皆是些禁術,施展其中一門都有損功德,傷及仙骨和修為,何況是數門同時使用。
仿佛南無只睡了一覺便重塑了肉身,修補了元神。嚴厲不由咋舌東華帝君父愛如山,竟會做出如此巨大的犧牲。只是南無這便算是羽化歸位了,她不必操心那兩劫九難,卻得在他座下為奴三百年。
嗚呼!報應來得如此之快,可叫她怎麽應付吶。
“你知我是個有名無實的仙,劣性未除,與衆神仙實在性情難合,多有嫌隙。恐怕要不三五年,我父君便要再入輪回,不知何時才能歸位。屆時我在天上無依無靠,定被人欺負的極慘。”
南無的憂傷感染了嚴厲,一時竟不忍追究他的欺瞞之舉。他幽幽嘆息一聲,轉而卻笑得狡黠,“故此,我只能竭力一搏,争取盡早嫁給你。有你保護,我再手無縛雞之力,也能心安。”
“……嫁你個鬼!”嚴厲實在忍不住呸了一句。
南無随即垂首,平生頭一次堵住那張顯然又要惡語相對的嘴。
粗魯、熱切又慌亂的吻,讓嚴厲懵了少頃才記起反擊。
舌尖險些被咬斷了,南無退開時低咒一句,等緩了緩疼,又抱緊嚴厲柔聲笑道:“今夜可是七夕呦,終于見你似只小綿羊一般,身嬌體軟的易推倒,我合該趁此良辰,與你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親親我我一番。”
“你個作死的賤人!”嚴厲咬牙切齒地罵人,心下倒有些怯了。
也不知東華帝君那等老古板,如何竟生出南無這等風丨騷禍人的妖孽!
嚴厲自然曉得南無一貫對她甚有邪心,往日卻莫說親近她,近身三尺都不能夠。現下趁她落難,總算逮着了機會,豈會輕易放過她?
“你再罵我,我現下便強上了你,你不嫁給我都不行。”
身為仙界第二大混世魔王,南無仗着有老子撐腰,犯起混來也頗邪性。嚴厲往日與他打打鬧鬧了許多回,也曾吃過他的虧,心知還是不激怒他為妙,正要試試能否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卻又神色一黯道:“然我已知道你有個死劫,唯恐,唯恐是應在我身上。我父君早便勸我,說我跟你孽障天生,冤家路窄,八字不合五行相克,若強扭到一起,勢必彼此傷害。我卻是不信,只當你怎麽劫我都無妨,我不與你計較,不想竟被淩柯渡魂,若心志不堅,不但危及到你,甚或危及整個大羅天。”說着解開嚴厲身上的禁制。嚴厲随即将他摁倒在地,高舉起拳。他卻是面不改色,又道:“若然山中那個真能助你破劫,你嫁給他,其實甚好。我雖來到你身邊,卻為壓制淩柯之魂力。你只別總當着我面前與他眉來眼去地厮混,不惹我嫉妒,我便不招惹你。”
聽來南無似轉了性子。嚴厲本待沖破禁制後,不能将他打殘,也得叫他褪一層皮,不想他非但不怨恨當日,還為她考慮起來。她哪裏還下得去手,高舉的拳頭重重落下,卻是在他耳邊敲了個窟窿。
泥土飛濺,南無“啊”一聲捂住臉。
嚴厲心知這厮雖不着調,卻性有狡黠,有他跟在身邊固然會添不少麻煩,也能幫她不少忙。起身見天色還早,她道:“別躺在那裏裝死,随我去做正事。”
南無啐了幾口泥沙,抹了幾把臉,耍賴道:“我都餓了好幾日了,之前那一下又費了不少法力,且方才被你兇神惡煞地吓破了膽,哪兒還有力氣走路。”見嚴厲縱身躍下天柱峰,忙起身也随後。
山中本就瘴氣深重,迦昱若将要緊之物刻意藏匿,依他瘴術之高明,輕易可無法找到。嚴厲跟南無好一通搜尋都一無所獲,一路鬥着嘴,回到玄清山。
玄清山方圓千裏皆下着大雨。二人乃仙神之體,半點也未被雨淋濕。
時辰未到,屋中卻不見了人。嚴厲一驚方出了屋子,虞靖似個落湯雞一般,飛跑到她面前,叫道:“殿下您可回來了,快跟婢子來看!”
昨夜琨瑤同往常一樣,子時準時上床休息。睡不一個時辰,屋外下起雨來,且漸下漸大。忽然響了幾聲炸雷,把竹馫和虞靖都吓了一驚。琨瑤更是應聲坐起,見他面色古怪,竹馫忙安撫他一番。但他半字也未聽進去,奪門出了竹屋。
屋外已是大雨傾盆。琨瑤直奔到聽澗石那裏,繞着石下轉了幾圈。瞧他似在找什麽東西,竹馫和虞靖緊跟着問,他也不理會,轉而順着奔流的雨水遍山去尋找。
霄霜也被雷聲驚到,忙往後山來看,琨瑤卻也聽不進他勸說。
雨勢太大,水若不加疏通,必定淹了山中生靈,霄霜又回轉前山助歌吟施法引水。夫妻兩個合力,總算令那片厚重的雨雲稍挪了挪位置,山中雨勢這才略小了些。
琨瑤言行無狀,甚于往日,繞山游蕩到天将亮了,終于在那片燒焦的林地上止步。一鳥一鬼唯恐他出事,正無計可施,有金赤兩道眩光落到山頂。知是主子回來,虞靖羽毛濕透飛不得,只能連跑帶跳地飛奔過來禀告。
南無沉吟道:“莫非……”
依時辰推算,恐正是迦昱那厮做的惡事。嚴厲料想他吃了大虧,定會報複,不想竟這麽快,且将邪火撒在了琨瑤身上。她縱是怒極,此時卻也無暇旁顧,匆匆趕到時,琨瑤正微微仰首,望着遠處灰蒙蒙的天空。
雖有竹馫始終撐着傘跟随,琨瑤也遍身泥濘,衣衫盡透。秋雨冷涼,山風陰氣重,他修得本又是寒功,折騰許久,面色已有些青白。嚴厲疾步走近,先化件衣服裹住他簌簌發抖、仿佛一塊寒冰的身體,後緊握住他的手,柔聲喚道:“驸馬?”聽見這聲熟悉地喚,他恍惚回了神的樣子,面帶沉痛地看着她道:“這是我的錯,是不是?”
瘋魔許久,琨瑤還是首次記起這件事來。
嚴厲慶幸眼下并非月圓之夜,道:“它們本該死于我手,早晚也仍是死于我手。死生天定,天意又難違,分毫怨不得你,你也便無需自責。”
“不!是我!是我明知惹不得你,偏抑不住心事,惹你氣惱。是我的錯!這是我的錯!你看,”琨瑤手指着天,喃喃道:“它們都在那裏,一直在咒罵我,要我償命。我卻貪生怕死,怕……怕再也見不到你。”
顯然,最後一句話是個轉機。嚴厲忙接話道:“往後我寸步也不離,終日只陪着你。”
琨瑤嘆息一聲,“可是你喜歡喝酒,卻邪能陪你,我卻不能。”
嚴厲道:“我已将酒戒了,往後只随你喝茶。”
琨瑤湊近聞了聞,有些驚訝道:“果然一絲酒氣也沒有。”
嚴厲就勢一攬他肩膀,連拖帶拽地往竹屋領。
琨瑤原本十分柔順,路過聽澗石時卻忽然又生一念。見他急欲掙脫,嚴厲忙問緣由。他焦急道:“下雨了,螞蟻都被沖走了,我得去找它們。”
南無一旁嗤道:“假慈悲!”
嚴厲狠瞪南無一眼。她依稀記得曾聽小三禀過,琨瑤幼時初觀蝼蟻,曾在聽澗石下掏開一只蟻巢,看完急着去練功,便忘了複原。是夜聽見外面雷聲滾滾,雨驟風狂,他想起此事忙趕來補救,卻為時已晚。定是為此頗有自責,才到如今還記憶深刻。
琨瑤尋個方向要走,嚴厲忙捉住他的手,“誰說它們被沖走了?”說着使個障眼法,領他往石下觀看。見有只蟻巢被巨石遮蔽嚴實,他這才安了心,跟着回房。
進屋之前嚴厲聽見南無酸溜溜道:“縱是親眼看了大半個月,我仍有些不信,你家殿下那等粗劣性子,竟會如此溫柔、細致且又耐心地照顧人。”
虞靖打個噴嚏才疑道:“您是……”
南無趾高氣揚道:“我便是被你家殿下打殘了的——紫陽少君。”聽來被打殘了倒是件值得炫耀之事。嚴厲在心裏唾罵這厮一句。虞靖和竹馫皆倒吸口氣,吃驚之後趕忙拜見。
“免禮。”南無看向剛剛掩上的房門,道:“你們兩個還不快去幫忙?”
虞靖和竹馫對視一眼。
虞靖道:“少君心系山中生靈之安危,果然宅心仁厚。只是您現下有一樣便利,比婢子二人更能幫得上忙。”
南無訝然問道:“是何便利?”
虞靖道:“您忘了麽?您現下可是有蛇神之血脈,若修控水之法,當可事半功倍。”
南無正要張嘴,虞靖道:“婢子二人先去,您身份金貴,走慢點也無妨。”說完當先化形,竹馫随即跟她一并往前山而去。
“話都聽不明白,果真兩個蠢貨!”南無罵完大步走到竹屋門外。
聽嚴厲柔聲道:“把衣服換了。”南無忍了片刻,正要推門,邊上的小窗忽然開了。他剛走過去,一坨物事迎面飛來,急忙拂開,見掉在地上的是那束被嚴厲悉心養了數日的桃花。
“你跟過來做甚?”嚴厲站在窗內,琨瑤則呆站在床邊,面上有些迷茫無助。
南無道:“不是你說讓我寸步也不離你麽?我怕你揭光我的鱗。再者說,我雖現下有手有腳了,也有腦子,卻手無縛雞之力,苦心謀害我的倒皆是些兇殘狠毒之輩,稍有個閃失,你我豈不都悔之晚矣。”
南無愛做作,沒理都能被他狡辯出十二分理,嚴厲常與他鬥嘴,此刻倒懶得理會他。
南無指着她腰間的酒囊道:“這個也趕緊扔了。”
嚴厲果然取下來要扔,轉念一想,此物雖是迦昱那厮所贈,但可是她以劍換的。既成了她的東西,憑什麽要扔?于是又懸回腰間,道:“你既閑得無事,去管山主夫人學幾門控水之法。”
“山主夫人麽……”南無颦眉沉吟着,正要說什麽,琨瑤忽然邁步走到嚴厲身後,展臂抱住她,垂首伏在她肩上喃道:“晏璃,我心裏浮念太多,亂又迷茫,不知該怎麽辦。你,你別不理會我。”
見南無十分幽怨地瞪過來,嚴厲咣當關上了小窗。不多時窗外砰一聲響,南無匆匆去了。
嚴厲在琨瑤臂間轉身,輕拍他的背道:“說給我聽,我來幫你解惑。”
琨瑤道:“蝼蟻之于人稱之為蝼蟻,人之于仙神亦是蝼蟻,仙神之于天地亦是蝼蟻,天地之于宇宙亦不過是蝼蟻。天地雖生萬物,卻無一物得其偏愛。天道自然,不仁卻有序,公平得很。上有仙神、天地和宇宙,既然我如此渺小孱弱,還苦苦求索什麽,還修什麽道,只安于現狀,做蝼蟻便是。”
嚴厲囧然一呆,甚是無語,“誰教你的這番話?”
琨瑤想了片刻才道:“似是我師父說的。”
嚴厲訝然失笑,未想到霄霜竟有這等見地。只是這般高深的話題三言兩句可讨論不完,她也不擅說教,遂道:“你肯安于現狀甚好,随心所欲便是。”
“是麽?”琨瑤沉吟道:“只是似乎有件大事,我卻怎麽也記不起來。”
嚴厲道:“你在夢裏,一切皆是虛幻,不必費恁多心思。”
琨瑤疑惑道:“果然是夢麽?”
趁着他分辨真假,嚴厲手忙腳亂、連扯帶撕地幫他解了衣裳。
“呵!果然是夢啊。”琨瑤似乎釋然了,嘆息道:“夢裏有你,極好。只是……”
嚴厲道:“只是什麽?”
琨瑤在她耳鬓厮磨,“我冷你還脫我衣服。”
嚴厲道:“衣服濕了得換。”
琨瑤疑道:“衣服怎麽會濕?”
嚴厲不能提下雨這事,敷衍道:“你練功累得,汗濕了。”
琨瑤道:“定是你一旁看着,不然我光着膀子練。”
嚴厲撲哧笑了。
琨瑤附耳道:“反正是夢,你幫我穿。”
抱在一起可沒法穿衣,嚴厲正想怎麽辦,見琨瑤周身寒戰地厲害,索性也附耳道:“你抱着我便不冷了麽?不如,我,我陪你躺一會兒。”
琨瑤愣了一剎,随即将嚴厲抱到竹床上,欺身壓上去。
許是因為數日也未親近,這次二人都有些急切。莫說琨瑤随心而行,不知自制,嚴厲也食髓知味一般,貪戀上了與他唇舌相交的美妙。
而本能之事,無須言傳身教。琨瑤心跳氣短,吐納粗濁,顯然生了更進一步之念。被他毛手毛腳地亂摸一通,嚴厲力持鎮定,适時制住他的手,道:“你累了,該睡了。”
琨瑤抵着嚴厲的額頭,低喘着問:“你陪我睡麽?”
嚴厲道:“你安分些我便不走。”
琨瑤随即老實躺好,只是将嚴厲抱緊不放。
香爐中的香雖已燃盡,屋裏卻仍香氣彌漫。琨瑤汲取着嚴厲身上的溫暖,很快止了寒戰,且昏沉沉睡了。嚴厲被他用力摁在懷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暗自做出一個決定。
聽外面雨已停了,定是南無管歌吟學到了控水之法。他雖遠不及嚴厲的修為,倒比霄霜夫妻高出無數,縱是初修,也能事半功倍。
嚴厲躺了片刻才得以脫身,靠坐在床頭,自袖裏掏出一卷《避火圖》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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