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劣神鬧心

見嚴厲領着燭武出殿,南無還當她要走了,忙起身追出來。

“大神請留步!”欲圖阻攔的衛惜被嚴厲一指定住。嚴厲飛身掠到天柱峰上。燭武、南無和鶴軒真君随後。

桃樹下,迦昱正跟兩位國色天香、水樣溫柔的美人飲酒作樂。見衆人面色各異地忽然來到近前,兩位美人花容失色,匆匆湊到迦昱身邊,尋求庇佑。

迦昱醉眼乜斜地左擁住一個,右抱住一個,好言安慰美人們幾句。

自從賭輸給琨瑤,嚴厲一直便企圖深入了解迦昱這厮。但是這厮戒心甚重,防守嚴密,莫說是他在海下時,縱是他在淩陽山中待了這麽久,羽族能搜集到的消息也着實有限。迄今為止,嚴厲對他的認知多半都是他自己講說出來,真假尚且難辨,遑論從中找到他的弱點。

然雖對他了解不深,關于他的喜惡嚴厲還是知道了一些。咳,說來功不在她的耳目,而是她與南無下海那次,聽見兩個小宮娥的竊竊私語。

從那兩個小宮娥口中,嚴厲聽說迦昱的潔癖在他那些妃嫔們身上發作地最為嚴重。因他極不喜歡脂粉氣,也不喜歡主動投懷送抱之人,衆女皆不施粉黛,再發丨情發丨騷也都竭力保持克制,見不見他都力求端莊。聽說他喜歡溫柔似水的女人,養在宮中那幾十名妃嫔一水兒都是這個性子。本不是這個性子的,為能讨他歡心,也都壓抑本性裝成這個性子。尤其是在侍寝的時候,她們更是得任憑他怎麽折騰都只能絕對柔順地承歡。他倒也不似碧淵那樣喜歡夜禦數女,喜歡花樣百出,在床上只兩點怪異癖好——一來他從不做唇舌相交之事,二來喜歡先蒙住妃嫔們的眼睛,制住她們的手腳、嘴巴以及耳朵,然後在沒有任何前奏的情形下進入她們的身體,盡情宣洩過于旺盛的體力和精力。平素對妃嫔們關愛有加,在床上卻從不做取悅她們之舉,顯然他只圖發洩欲念,絕對不是個憐香惜玉之人。

上眼稍加打量,嚴厲見那二位美人仿佛弱柳嬌花,被摁在床上折騰一回便須養上數日的樣子。或許則是她們已經被折騰過了,才顯得如此孱弱,嚴厲暗自動了下心思,指着那株桃樹吩咐道:“明日帶上你那幾個人,來把這物事挖走。”

燭武聽琨瑤說過這事,躬身領命。

“你還真挖走它?”

迦昱的笑容被那幾分醉意襯得越發邪肆。嚴厲冷眼睨他道:“你若是還邀了旁人,我跟南無便先走了。若沒有,我們各自也忙,可等不了你太久。”

南無笑着接話道:“對,我們忙。”

“與碧淵相較,我更信你。故此沒叫他來。”聽迦昱如此傳話,嚴厲颦眉揣測他話裏的意思。

“你們忙什麽?”迦昱問得有些玩味,這次倒沒使用密語。

嚴厲指了指二位美人,“自然也是忙這個。”

迦昱來回打量她跟南無一眼,似乎了然了什麽,莞爾道:“我是男人,能娶三宮六院。你卻是女人,只能對你那驸馬從一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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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厲心說這誤會有些大。偏偏南無又接話道:“她将來是要為皇為帝的,非同于一般女子,多娶幾位王夫繁衍血脈,才合情理。”

“多娶幾位王夫?”迦昱訝然道:“你這個想法固然新奇,她那位驸馬卻定不情願。”

南無道:“再不情願,若沒有那個讓她一心相待的本事,便也只能幹捱着。”

迦昱道:“他已然占盡先機,未必只能幹捱着。”

“先機?”南無一聲嗤笑,“情愛之心栓系在誰那裏,豈是以先來後到決定。”

嚴厲聽着話頭不對,不由挑眉,“我挑的人比你們只好不差,你們怎麽敢當着我面前說他的不是!”說着往迦昱對面一坐。南無雖見她面色不善也随即坐到她身側,被她冷眼一瞪才沒過于貼近。

嚴厲在膝前化出三只酒碗,取下腰間酒囊将碗逐一斟滿,遞給迦昱一碗,南無一碗,自己也端起一碗,“我嚴厲已是有主的人了,且對那人此生不二。倘若你們跟我的心思一樣,想日後還能彼此相逢一笑,甚或繼續做朋友,便喝了這碗酒,再別說些惹人誤會的混話,也再別做些惹人誤會的混事,免得誤了名聲。若不想跟我再相交,我們就此別過,今後我看到你們一律繞路而行,絕不給你們添惡心!”

說完嚴厲一飲而盡,卻見迦昱和南無非但沒喝,反還将酒碗都放下了。

嚴厲面色俞冷,立時要起身,被南無緊緊拽住了。

“你急什麽?”南無失笑道:“我們也就是沒吃到櫻桃便說櫻桃酸,扯幾句酸話而已。”

迦昱也莞爾道:“他說得不好聽,你只沖着他去,我明明心平氣和得很,可什麽酸話也沒說。”

南無又道:“還當我們多舍不得你?也不想想你那個拙劣性子,寡淡無趣,不解風情,還粗魯蠻橫不講理。瞧這厮左擁右抱的架勢,想必已經想通了,知道身嬌體軟容易馴服的女人更對他口味。我也早已幡然醒悟,悔不當初。趕在我父君下界之前,我打算求他給我訂一門親,早早把婚事給辦了,免得流言蜚語不斷,誤了我的名聲。故此,真真是你過于矯情了。”

“怎麽倒是我矯情了?”嚴厲被說得甚是囧然,頂着幾分糾結,一掌拍在膝前的酒碗上,

酒碗碎成齑粉,合山也因此抖了抖,吓得二位美人嬌呼一聲,越發偎進迦昱懷裏。這次迦昱卻面色一沉道:“本君要做正事了,你們先退下罷!”二女皆聽得一顫,再依依不舍也匆匆告退。

見嚴厲橫眉豎眼的,南無正要張嘴,迦昱道:“你們兩個慢慢理論。我去也。”說完提起酒壺海飲幾口,縱身躍到臨近天柱那座山巅。

桃花樹下擺放着一架小巧精致的金色輪鐘,此時指針正走到戌時三刻。嚴厲前幾日便命燭武蔔算過,今日的吉時正是此刻。

衆人皆往那邊山巅注目,眼見一道赤芒沖天而起。以心頭血為引開啓的神者度劫之路正式開始,八方雲動,九霄轟鳴,第一道天雷瞬間降下。

第一道天雷的威力連燭武都輕易可擋,後面則會一道比一道威力翻倍,持續的時間也會翻倍。迦昱如今修為遠甚當年,榮升大神當十拿九穩,也難怪他敢在事前貪杯。

嚴厲起初覺得迦昱叫自己來助陣委實多餘,今夜趕來一看,暗自又有些糊塗了。

迦昱既将請柬送至冥府,定已曉得南無的禍患即将了結。倘若迦昱還在圖謀淩柯之事,請南無來山中定為最後一搏,但他受洗這事卻是真的,又當如何對南無不利?而南無不會不知此行兇險,又憑什麽敢來?重點是明明應該苦大仇深的兩個人,方才怎麽倒似勾結一氣了?

嚴厲原本還在打算,如何能讓他們緩和一下關系,争取今晚好聚好散,有什麽恩怨日後再談,現下倒完全想不通他二人這是要鬧哪樣。

雖想不通她也在心裏合計好了,打算今夜緊守南無,不容任何人謀害他。惱人的是南無頂着這個名目幾乎便要靠到她肩上去了。她不由轉頭瞪了一眼,嗤道:“你既怕死還來逞什麽強!”

南無卻笑道:“我以身犯險為了什麽,憑你那根直腸子還真想不明白。”

嚴厲索性不再理會他,一心緊盯迦昱那邊。南無則往她膝前極是妖嬈的倒卧下去,從正面緊盯她的臉,似乎不肯放過她任何一個表情。

兩個時辰之後,第八十一道天雷降下時,天空亮如白晝,整座淩陽山都被巨大壓力壓迫得劇烈震動。天柱峰離得太近,格外震得厲害。嚴厲已坐不住了,南無也不得不爬起來站定。

淩陽山中所有人都在翹首觀望,等着親眼見證世間又一位大神的誕生,那團為了抵禦雷劫之力而越來越厚重的藍色屏障卻忽然裂開無數道縫隙,随即如同跌落在地上的脆弱瓷器,瞬間碎成了齑粉。

遭到世間最強大的天雷擊打,迦昱所處那整座山峰都在極速坍塌着!

“看好南無!”嚴厲一驚留下句話,人還未至已橫插一手,将倒在雷劫中心的迦昱強行攝了出來,順勢挾他落在另一座山巅。

度劫尚未結束,天雷如影随形。嚴厲席地一坐,一面抵禦雷劫之力,一面目測迦昱的情形。

迦昱似乎已經厥了。他眉心有黑氣萦繞,想是因缺了兩魂兩魄而操控法力不當,遭到反噬所致。所幸他的護體真氣足夠堅韌,遭雷劫直接打在身上的時間也短,不至灰飛煙滅,重傷髒腑卻是必然。

最後這道天雷會持續半炷香之久,嚴厲嘗試了一下,壓根無法分心給他喂藥。

好在急喚他幾聲後,很快他便醒轉過來。見他面色不好卻頗為玩味地看過來,嚴厲急道:“我懷裏有藥,你吃完速速調息,或許還趕得及成功度劫。”

迦昱坐起來,探手到嚴厲懷裏,慢吞吞地摸到了藥瓶,揭開吞了幾粒,卻不調息。

嚴厲催他幾句。他忽然輕笑一聲坐到嚴厲身後,展臂抱緊她的腰,将頭伏到她肩上道:“方才,我摸到了不該摸的地方。”

“待會兒我要剁下你那只爪子。”嚴厲窘然繃着臉。呼吸之間,她聞見淡淡的桃花酒的味道。緊貼在她背上的胸膛堅實又寬厚,胸腔裏的心跳卻紊亂無力,昭示着它的主人脈息是何等孱弱。

“我總不能折本。”迦昱說着将右手上移,順着衣領緩緩探入衣下。

迦昱的手掌帶着些冷涼的水氣,嚴厲的身體卻因他的撫觸而越發熾熱如火了。

左胸被只剛勁有力的大手整個罩住,肆意揉捏亵丨玩,嚴厲甚想回身狠拍一掌,奈何雙手皆捏着訣,被架在一個完全無法反抗的當口。迦昱也定是看準了這點才趁機非禮。

經過情丨事的身體十分敏感,嚴厲力持淡定,“我要你兩只爪子!”

随即,右胸被迦昱的另一只手侵犯了。

“我說我要剁你兩只爪子不是要你……唔!”嚴厲的罵被她忽然間咬死在齒縫裏。

“聽說你定力很好,我要驗證一下。”迦昱的左手只在她右胸上輕沾一下便往下面滑去。

“身嬌體軟容易馴服的女人不對我的口味。我的口味一直在你這裏。”明明手隔着幾重薄薄的布料在嚴厲下丨身做着試圖亂她心緒的淫丨亵之事,迦昱倒一本正經地提醒道:“但凡你方寸稍亂,我們兩個都得被劈成飛灰。或者你馬上逃到一旁,讓我自生自滅。”

嚴厲可沒打算撒手不管,再急惱也不得不受情勢所迫。咳,這可真是要了命了。

“度劫飛升并非兒戲,你何必在這種緊要關頭自己作死還拉我墊背?”

嚴厲試圖說服迦昱罷手,他手下卻越發折騰得狠,且使魅惑之術說了句笑語:“我就喜歡找刺激。顯然你也喜歡。”

果然人不可貌相,往日可沒看出這厮竟有幾分無賴氣。身體的感覺過于強烈,嚴厲一口老血終歸沒哽住,血氣很快沖上頭頂,險些岔了口氣。

“你正經些!”嚴厲咬牙切齒道。

“你也不是定力多好的樣子。”迦昱嗤完果然适可而止,不再亂摸一氣,只将右手緊緊捂住嚴厲的心房,“你看,那邊是不是碧淵來了?”

嚴厲這才想又起南無來。方才随意一坐她可沒忘記面朝天柱峰,只是被迦昱擾亂了心思,一時竟沒顧得關注那邊。

天柱峰上幾道人影兔起鹘落,依稀可辨有道綠影。倘若碧淵果真吞下一枚妖王內丹,鶴軒真君和燭武聯手怕也攔不住他對南無不利。嚴厲急也分丨身乏術,不由對身後那個可惱可恨之人怒道:“你對我說的可有一句實話?”

迦昱輕嘆一聲,“果然你是個沒心沒肺之人。”

嚴厲忍住被倒打一耙的惱火,催道:“我再給你片刻時間,你快些調息!”

迦昱卻不緊不慢道:“你完全可以現下便過去救他。”

“你怎就那麽想讓他死!”嚴厲吼道,甚想就此罷手不管,任某個孽障被天雷劈成飛灰,倒徹底去了她的挂礙,奈何心下極度不舍,一時糾結得頭都大了。

“心跳沉穩,方寸不亂,可見你也不是那麽憂急南無。”迦昱對自己親手鑒定的結果甚是滿意,“換言之,你的私心已然默認,你也同我一樣想玩把大的,想要淩柯重生。”

“休要再胡說八道!”嚴厲可聽不得他說蠱惑之語,好言商量道:“你不過就是想長生不死,我能讓你如願,你何必讓淩柯再度禍亂世間。”

“顯然你一點都不了解我。”迦昱道:“我能自己扭轉命數,無須你來施舍。且我求長生是想活得無拘無束,潇灑快意。而非被人掐住咽喉茍延殘喘。縱然那人是天,我也要折斷他的手腕。”

嚴厲被這番謬論說得無言以對。

眼見天柱峰那邊鬥法已停,嚴厲不得不做出一個艱難的抉擇。

“除非你承認,”迦昱道:“你喜歡的人是我。”

這是要以死相逼吶?嚴厲幾乎便要以為,這厮是故意被雷劈到的。

但是縱有懷疑嚴厲也不敢冒險去驗證真假。唯恐自己憋出內傷,她只得坦言道:“我是喜歡你,但你一心亂世禍人,與我所修之道截然相反,因此我們絕無可能。我……”

迦昱打斷道:“道不同豈是阻礙?譬如荊戈懷柔,要麽你改變我,要麽被我改變。”

嚴厲挑眉,“我絕不會被你改變分毫,也無心改變你什麽。”

迦昱冷笑,“分明就是你膽小怯懦,才會連嘗試一下的勇氣都沒有。”

“我數三聲,你再不調息我便親手了結了你。”嚴厲全然不受激将。正要開始數,迦昱用力扳過她的臉,使個小法術打濕汗巾,在她唇上仔細擦了擦,爾後以吻緘口。

所以說這厮這次是頂着嫌棄來占便宜的?嚴厲徹底忍無可忍了。

被狠狠啃了一口,迦昱評價道:“比上回粗魯許多,需要好生調丨教。”

嚴厲放棄勸說他改變主意的企圖,死死盯住天柱峰那邊,十分希望會出現什麽變數。但是她只看到一縷紅光緩緩升騰起來,那是被碧淵強行攝出來的鳳神之血。

嚴厲完全分辨不清自己現下是個什麽心情。

對于南無之生死,嚴厲其實早在血河地獄的時候便已做出抉擇,只是沒想到他的死會提前發生,且是在這等情形下由她再度抉擇一次。

前次為公,嚴厲只覺遺憾惋惜。今次則為私,叫她深感無顏以對,于心難安。

也許迦昱說得對,她只是膽小怯懦,因為一個死劫便連嘗試情丨愛的勇氣都沒有了。但她是個果敢的性子,既做出取舍,便有負責一切後果的擔當,也仍是心存幾分希望,希望南無那厮既然敢來,許還備有自救良策。

至于揚言要取鳳皇首級、襲滅大羅天、掃平無極宮的大妖淩柯,嚴厲不得不暗暗做好待會兒與其交鋒的準備。

迦昱收回目光道:“無需戒備。碧淵尚不敢露出絲毫對我不臣之心。淩柯也不會那麽迅速便恢複當年修為。”

嚴厲颦眉細想他前半句話裏的意思。

他又直言說破道:“我一直疑惑緣何你竟會那般倉猝地挑什麽驸馬,如今總算明白了。為了破劫而委身給他,這可完全不合你的性子。”

嚴厲還在颦眉望向天柱峰。似乎,那道紅光斷開了?

“南無已請冥王幫你量過壽元。”因為要說出讓人難過的話,迦昱頗為憐惜地輕吻嚴厲頸上微微跳動的血脈,“你的餘生只短短三十載,正好止于下次涅槃。”

嚴厲心中一震。這時天柱峰上攸地有金芒一閃。

顯然迦昱并未注意這點異常,“上次涅槃你本該魂飛魄散,是你父皇舍棄半枚炎之靈和半身修為,才幫你聚魂重生。因你的魂魄是由神力禁锢,與之前的元氣略有不同,你才會落下點毛病。血河地獄之行頻頻發病,正是神魂受地邪幹擾所致。明知會如此你還肯為南無涉險,我原本以為你的情劫是應在他身上,現下看來卻只能是,我!”

嚴厲強抑驚喜,輕嘆道:“确然我得認清現實,你便是生來克我之人。”

迦昱莞爾,“我希望你走一條正确的路,悔婚嫁給我為後。三十年時間,足夠你我聯手掃平妖、魔、鬼三界,完成你仙道天地一統的大願,也完成我放開手腳大玩一場的心願。将來我心滿意足,縱是一死為你破劫,也當無憾了。”

嚴厲聽完哈哈一笑,“但是我那驸馬,卻果然不愧是天生來克你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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