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宅鬼10
“不要, 為什麽不要?這不是你給大少爺擺的延年益壽祈福陣嗎?說什麽……百鬼不侵, 金剛不壞?”厲南笑着站到言行宴身邊, 任誰都看得出他眼中的促狹,明擺着就是瞧好戲的模樣。
老道士現在已經完全聽不進去話了, 他目眦欲裂地瞪着言行宴手裏的八卦鏡,滿是胡子的厚嘴唇嗫嚅不停,念叨着完了完了完了, 馬上又滿懷怨恨地擡眼看向言行宴,那雙被皺紋圍繞的眼睛裏醞釀着的,都是報複與同歸于盡的惡意。
言行宴正經語數外沒學過多少,但這麽些年跟着家裏見識過的人卻很多, 像老道士這樣的人即便是在現代也有不少, 惜命愛財,沒有道德底線。
心裏有鬼的詩小姐見到事态超出掌控, 自然有些坐不住了,她在心裏把搗亂的張亦鳴和李徽恩全家罵了一遍, 面上僅是擔憂地咬咬下唇, 猶疑地插嘴道:“張醫生, 你在說什麽?”
厲南紳士一笑,接的是詩小姐的話, 眼睛卻看向了大少爺, “我說, 李老師只是将這道士準備給大少爺的符, 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這道士便氣急敗壞成這樣。”
大少爺确實不識人,且過于信賴身邊的人,但他又不是真的傻,就算厲南不解釋,他也從道士的反應中看到了蹊跷。
見大少爺有了懷疑的神色,詩小姐當機立斷,反口道:“道長,我見你一身正氣,又有本事才花重金請你為我家少爺驅邪,現在是什麽情況,你可以解釋一下嗎?”
就這對場面的判斷力和心機,又占據了得天獨厚的身份:青梅竹馬,厲南忽然覺得大少爺輸得不冤。
“什麽情況?”道士忽然從桌面上抓去一道符,單手成訣,這就要往看起來比較好欺負的‘張醫生’臉上拍,厲南眼疾手快地往後一仰,言行宴的手就已經擋在他眼前,風貍也護主地跳到老道士身上,喵嗚使勁抓他的頭皮。
言行宴細長的五指牢牢抓住老道士手腕,再使勁一折一扭,與此同時,言行宴的腳也用力踹上他的膝窩。
頓時,老道士就如待宰的豬仔一般,慘叫着被言行宴用膝蓋壓住腰心,摁在了地上。本來應該是爆裂符的黃紙也成了麻痹符,麻得老道士右手猙獰成了雞爪。
“我有破解的辦法。”言行宴傾下上身冷冷地說,“就看你識不識相了。”
“……”老道士聞言頓時不再掙紮,如蒙大赦一樣叫道:“八卦鏡煞法你有法子破?”
言行宴一派淡然地挑了挑眉,又擡眼看向厲南,後者立刻會意,朗聲問道:“這到底是什麽邪術,為何要加害大少爺?”
“不關我的事啊!是有人強迫我用八卦鏡煞法至大少爺于死地的!這煞法會令人在一個月之內緩緩心竭而死,外人看起來只會以為驟然生了重病。”老道士也是一位影帝,變臉如變天,言行宴手一松他就嚎啕大哭起來,“他們以我家人的性命脅迫我,我也是沒辦法啊,可憐我八十歲的老母親和剛會走的兒子,我不能讓我家斷後啊!”
大少爺聽見這道士居然真的不懷好意,再聯想到房裏的那些高價買回來的擺設裝飾,頓時後脊發涼。原本大少爺以為是他生了病,噩夢頻發心律失常,然後才找人來驅鬼鎮邪;現在才知道順序完全相反,他是先招惹了小人,每日都與那些邪物作伴,所以才多夢氣短,日日見鬼,睜眼閉眼都是最恐怖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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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指使你的!”大少爺氣得面色漲紅,想要沖上去揪着那老道的衣領質問,被詩小姐虛虛扶住,關切道別動怒,一定要注意身體。
這女人心态太好了。厲南收回視線,心中隐隐感覺即便這老道将詩小姐一口咬死,大少爺都會偏心信任她是被誣陷的。
老道賊心不死,還想着耍滑頭,寄希望于這兩個年輕人并不清楚全部底細,他偷偷瞥厲南一眼,“不知道……那人來找我的時候蒙着面,我——”
“是嗎?”厲南給言行宴一個手勢,言行宴還不知道是什麽含義,老道士卻先懂了,他連忙改過自新:“但是我趁她離開時跟着溜過去偷看過,是個年輕女人……”老道士看向詩小姐的方向,暗示得十分明顯,但就是不直言。
言行宴耐心本來就差,更何況夢裏還有李老師的壞脾氣加成,他一腳把老道士踹到地上,從桌上随便抓來一張黃符,“既然不想說,那你就永遠別說話了吧。”
“是她!”老道士終于慫了,他指着詩小姐大喊道:“就是她!”
果不其然,狼來了的老道士說出的話大少爺根本不信,他怒吼道:“一片胡言!死到臨頭了還妄想着離間我身邊的人。把他綁起來關在地下室裏,小詩,叫警署的人來!”
言行宴又看向厲南,等他的意思,白貓風貍則是趕緊拱進厲南懷裏,生怕再被丢給陌生人。
厲南默然不語地後退半步,言行宴瞬間松開手,把老道士交給其他下人,老道士緊緊抓着他的褲腿,直到言行宴把鏡子碎裂的紋路展示給他看,“在之前我就已經毀掉了,煞陣未成。”
老道士松了口氣,但又覺得自己似乎是被耍了,氣得吹胡子瞪眼。
詩小姐臉色極差,走上前直接就一句話:“把我的貓還來。”她其實想不明白為什麽張醫生和李老師不再深追下去,而是這麽簡單就把道士交了出去,這不就是在給她操作的空間?
“我也想還,不過你的貓……似乎不願意?”厲南好笑地看風貍一副‘我與你的襯衫共存亡’的架勢,詩小姐皺着眉頭,伸手欲搶,抱了兩下風貍死都不松手,還發出了類似于嬰兒尖叫的那種刺耳聲音。
剛經過道士害人一出的大少爺杯弓蛇影,聽到貓叫都十分害怕,“小詩,算了,那貓被水鬼附身過,大概在張醫生和李老師這樣陽氣重的人身邊,才會覺得安心。”
“什麽嗎……少爺,你不是不信這些的嗎?”詩小姐抿抿唇,大少爺臉都氣紅了,這時正在女仆的服侍下喝茶,他皺眉道:“實在是最近發生的事太蹊跷了,不得不信……”
詩小姐無奈地說:“那麻煩你們這段時間替我照顧一下小咪……對了,李老師,你先前總和大少爺交流什麽唯物?非常篤定地講鬼神都是假的歪理邪說,今天我怎麽看你……”
“涉獵比較廣泛。”言行宴根本連應付一下都懶,“客觀唯物主義和主觀唯心主義我都很懂。”
“……”唯物兩個字詩小姐都是強行背住的,再加上一個客觀主觀,她頓時陷入茫然狀态。
“李老師。”大少爺忽然喚道:“我看你好像對術法這方面十分精通?之前不曾告知我,可是家中秘辛不便外露?”
連理由都為他找好了,言行宴當然是痛快點頭,還答謝了大少爺的理解,大少爺立刻道:“那能否請老師幫我一個忙?我自當以三倍時薪酬謝。”
好慘的少爺,父母雙亡,親弟重病智障,身邊一堆觊觎他財産的白眼狼,除了錢什麽也沒有,窮得只剩下鈔票。言行宴微微一笑,接過厲南遞來的玻璃瓶,晃晃其中的數只千紙鶴,“正好,我也有事找你……少爺,不如我們去屋裏詳談。”
目送言行宴去大少爺卧室搞事搗亂,厲南想着反正沒事,不如去李老師的宿舍轉悠兩圈,他把貓形态的風貍放在肩頭,準備拎包開溜,可這時詩小姐卻再次出現,面部表情還很差,一看就是來興師問罪的。
“張亦鳴!”詩小姐哪裏還看不出來這醫生已經與他們起了二心,不過礙着大少爺的信任沒有徹底撕破臉,“我不懂你為何這麽想不開,要和我作對?”
“你就當我良心忽然發現?”厲南微笑道,風貍趁機舔了舔他的下巴,厲南看過去,只見風貍小小貓臉上有大大的疑問,他親昵地摸了摸它的耳朵,輕聲道:“等會沒人了我再告訴你。”
一向只與自己親近的白毛小東西竟然與敵人如此親近,奪貓之恨讓詩小姐氣紅了眼,“張亦鳴,你就不怕照片流傳出去,你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嗎?到那時你還想開什麽診所?我肯定讓你以猥亵罪進牢裏和那死道士作伴!”
“盡管來好了。”厲南無所謂地聳聳肩,名聲而已,又不是他厲南的,而且這張亦鳴下場越慘他還越開心,就恨這不是真的現實。
“張亦鳴,你就不怕照片流傳出去,你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嗎?”
厲南有些不耐煩地換了一只手拎醫療箱,“我說過了,君随意。”
“張亦鳴,你就不怕照片流傳出去,你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嗎?”詩小姐不知為何用同樣表情、同樣的語氣,再再再次重複了一次,厲南以為她是重要的事情必須說三遍,正要回一句你煩不煩啊,這時,厲南忽然想到……這不會是讀檔了吧?
正如之前不能治死小少爺一樣,他所扮演的張亦鳴也絕不能夠破罐破摔不要臉面地反水。
“……”厲南決定出去之後把宅鬼往死裏打一頓,自己眼瞎腦殘,往死裏折騰他們這些無辜未成年人是怎麽回事?
“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厲南悔過道,他一字一句,聲聲泣血,“求·求·你·千·萬·別·這·麽·做。”
“哼,”詩小姐得意道:“算你識相,若有下次我可不會再和你廢話,今天小胖子的針打沒有?沒有的話還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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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