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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清之依靠着破舊的櫃子,漸漸地,他可以感受到冰冷而疼痛的雙腿開始暖和了起來,許是有了溫度,疼痛竟然消減了不少。

就算是上一次,從唐晚泠這裏獲得生機時,賀清之也沒有這樣雙腿的經絡像被注入生機一樣。

這種感覺與懸墨針帶來的效果相同。

甚至更好!

受傷至今十年了,賀清之從未有過期待,期待有朝一日能完全恢複。

只是,他免不了惶恐,擔憂唐晚泠的付出是有代價的。

所以,賀清之忍不住向唐晚泠探出手,直到握住了唐晚泠的手,他才展現了笑容,而唐晚泠也因此停下了動作。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兩年前,他們初遇那會。

對賀清之來說,他真的以為,方才又一次和她陰陽相隔了。他是多麽希望這一世,絕不會再讓她體會這種痛苦與絕望。

“阿湛……”唐晚泠突然湊上前,雙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賀清之的臉看,好半響才呢喃了一句,“阿湛,你到底多大了。”

唐晚泠回憶起那段初遇的經歷,那時的賀清之不是這副容貌,更比如今看起來大上好幾歲的感覺。

被唐晚泠那麽一問,賀清之也是一愣。

不過很快,他便釋懷了,對于她,他不需要有任何的隐瞞。

“二十有二。”

“阿湛已經及冠了!”唐晚泠驚奇極了,賀清之看起來明明像是十七八的模樣,甚至因為穿着的關系比“大都督”身邊那個少年看起來還要年少。

賀清之微微垂着頭,唇角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意,他一直沒有松手,而他的小阿泠似乎絲毫不排斥與自己的親近。

“阿湛看起來好年少!”唐晚泠又看了看賀清之,忍不住還補了一句贊嘆,“還特別好看!”

賀清之沒有解釋自己容貌沒有太大變化的緣故,他想着日後會有機會讓唐晚泠明白,其中的緣由。

“那,小阿泠可及笄了。”

賀清之問完,明顯感受到唐晚泠的身子輕顫了一下,是想到了什麽令她難受的事嗎?

“阿泠不知自己的生辰之日,父親說那年收留阿泠時,阿泠該是才出生沒多久。”

賀清之心中一酸,他的小阿泠至今都不知,她極有可能是茗翎公主之女。

而要殺她的人,和害死她養父母的人,竟然是她的親生母親。

一想到唐晚泠的身世,賀清之就心有不忍。

他費力地想直起身子,将他的小阿泠摟在懷中安慰,可腰腹之間的力量卻還沒有恢複,若是沒有身後那破櫃子支撐,他或許連坐都坐不住。

一見賀清之的動作,唐晚泠輕輕回握他的手道:“阿湛不用擔心。”

唐晚泠的聲音傳來,賀清之只能擡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肩頭:“待回到別院,便給你準備及笄之禮。”

“阿湛怎麽知道,我已十五了。”唐晚泠忍不住好奇道。

賀清之當然不會透露他與唐晚泠上一世的情誼:“兩年之前,蹭聽聞過。”

“阿泠不着急,阿湛身子不好,先養病。”唐晚泠輕輕松開手,接着又開始為賀清之按摩雙腿。

她知道,賀清之是忍着疼痛,她看得出,他連唇色都因為疼痛而變得蒼白。

他膚色本就偏白,這就讓額間因疼痛而滲出的汗水隐藏不住了。

賀清之本不想唐晚泠這樣做,他不能确定,這會不會對唐晚泠造成致命的危機。

可眼下的境況,若是他無法恢複站立的能力,只怕就很難掩飾他的真實身份。

若是那龔丞相得知他們并未離開皇宮,那後果更不堪設想了。

随着雙腿逐漸恢複力量,賀清之也更确定,他的小阿泠當真可以令他的病體康複。

可這本該令他欣喜的發展,卻讓賀清之的心頭籠罩了一層不安。

究竟發生在他身上的變化,是何因由,會不會令他的小阿泠有性命之危。

随着身體逐步的恢複,賀清之嘗試着動了動雙腿,之後以左手支起身體。

接着他叫停了唐晚泠的動作道,從懷中掏出一物道:“阿泠,拿着這個哨子,去外面連吹三次。”

唐晚泠接過那看起來毫不起眼的竹哨子,又看了看賀清之的腿。

像是感覺到唐晚泠的憂慮,賀清之又安慰道:“已經好了很多,宮中有我安排的人,現在需要他們接應,送我們出宮。”

唐晚泠咬着唇,她懂……

若不是賀清之剛才失去氣息,失去心跳,她是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可現在,她好怕……

就怕一離開,回頭便與他陰陽相隔。

她忘不了他沒有生氣的模樣,抱在懷中時是那麽冰冷,就像是他的雙腿一樣,凍入骨髓的冷。

兩世的相處,賀清之當然了解唐晚泠,可如今他必須讓人立刻将唐晚泠送出宮,他才好走下一步。

這個不起眼的偏殿內,一個神志瘋癫的老宮人。

他應該借此機會探查出,與唐晚泠身世有關的線索。

沉默的僵持維持了片刻,就被賀清之的動作打破了。

“阿湛……”唐晚泠立刻去扶賀清之,他竟然摸索着扶着那破櫃子試圖站起來。

鑽心的疼痛,令賀清之一時間難以開口,他只能給出一個淺笑,讓他的小阿泠可以安心,直到緩過來後才道:“這樣,便可以放心了吧。”

賀清之依靠着那破櫃子,勉強而立,雖然臉上還帶着雲淡風輕的笑。

可……這都騙不了唐晚泠。

因為疼痛已經令賀清之的眉峰微微蹙起,他的額頭上更滲出了一層的薄汗,他這是在逼自己站着。

只是,唐晚泠知道,他是為了讓自己安心。

所以,她妥協了。

她舍不得賀清之這般為她付出。

“好。”她松開攙扶賀清之的手,咬了咬唇,擡腿邁步之時還忍不住回首去看。

賀清之斜靠着破櫃子,雙腿輕微的顫抖,可以看得出他全身的重量都依附着那破爛不堪的櫃子。

不一會,屋外響起了三次清脆的竹哨聲。

到這一刻,賀清之才松了一口氣。

他的人,很快就會趕來。

唐晚泠手中緊握着那支翠綠色的竹哨,身後的屋子內沒有明顯的光亮,是因為常年無人打掃,讓泛白又破爛不堪的窗花覆上了厚厚地灰塵。

倒是賀清之的身影,像是一抹傾灑而下的月光,剖開了暗沉帶來一線光亮。

賀清之一直凝神傾聽,不出意外熟悉的衣袂聲由遠而近,來人動作奇快,就在唐晚泠轉身擡步,想要進屋時,就已經感到身後有一股及其陌生的氣息。

“誰!”唐晚泠回過頭。

身後之人一襲黑衣,紫紗覆面,眼眸沉如古井中的水。

看身形,是個男子。

“屬下來晚了,谷主可好?”

賀清之一手扶着破櫃子,一手支着右腿,當年他的右腿傷勢比左腿更為嚴重,如今也是右腿力量不如左腿,疼痛感也強烈了許多。

嘗試邁出一步,賀清之頓覺劇烈的疼痛沖擊心房,令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谷主!”

“何事耽誤?”賀清之用話語打斷了男子要進入的動作,“可是龔丞相到了宮門了。”

“回谷主,正是,如今龔丞相意圖搜查整個皇宮。”

賀清之抿了抿唇果斷道:“立刻送她出宮,我的車架你認識。”

“那谷主你呢!”

賀清之握緊了依舊疼痛難以支撐的右腿,咬了咬牙道:“不用顧忌我,送她上車後,回來再打點這老宮人,切記不可暴露身份。”

“屬下遵命。”

唐晚泠扭頭,就見那黑衣男子向自己走來。

“阿湛,我不走……”唐晚泠後退一步,猛然間搖搖頭。

她不要走,她不能丢下賀清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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