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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清之沒有立刻答話, 可他只是靜靜地坐着, 就莫名令在場之人感覺心頭一顫。

他身上散發出一種莫名的威懾力, 是一種上位者獨有的。

仿佛在他眼前,你任何的心思都無所遁形。

賀清之看了片刻,才輕笑一聲, 語帶贊賞道:“在下倒是不知, 如此鄉野之地竟有閣下這般長目飛耳之人。”

“璟瑄, 你……你是。”一禾有些愣住了, 她是感覺到, 自己所救的男子來歷非凡,即便他的身子如此模樣。

賀清之微微側頭,對着一禾淡然道:“在下冀王府二公子, 一禾姑娘的救命之恩璟瑄沒齒難忘。”

突然, 一聲怒喝卻打斷了賀清之的話語。

“妖言惑衆,你絕不會是冀王之子!”男子忍不住上前一步道。

賀清之微微仰頭,眼中流露出的蔑視令說話的男子頓時哽住了。

“噢, 聽閣下之言,莫非對父王極為了解?”

賀清之那麽一說,那持杖老者頓時皺了皺眉, 這一皺眉令他額頭的褶子更深了,而那特異的圖騰也更為猙獰了。

“爺爺,你……你先松開,有話好好說。”一禾立刻出來打了圓場,一把握住了老者的木杖, 懇求道。

“哼!”老者心知自己根本不是眼前這個癱瘓男子的對手,憤然收了手中木杖,用力往地上一杵。

接着帶着意味不明的視線看着身邊三十來歲的男子。

“冀王遠在封地,其子又如何會在盛京城。”男子說罷還看了看賀清之的雙腿,“何況,從未聽說冀王之子是個殘廢之人。”

一句殘廢之人,讓賀清之頓時神情一凜,微揚的嘴角瞧得一禾心驚膽戰,她忽然不知道怎麽收場了。

然而,賀清之卻沒有立刻發作。

他壓下了心頭的不悅,因為沒有什麽比活下去更令他在意的。

之後,老者收回木杖,賀清之自然也收回了手,他可以用雙臂來支撐身體,這樣的坐姿于他來說也稍稍緩解了腰腹之下的壓力。

對賀清之來說,雖然他有目的,也有求于眼前這個老者,卻不能讓心懷叵測之輩折了他的風骨。

“在下倒是不知,鄉野之民竟然如此關注朝堂的動向。”賀清之故意停頓了片刻,視線落在老者身上,他已經在這老者眼中見到了難以壓抑的憤怒。

若不是有他這個外人在場,只怕這持杖老者早就忍不住發怒了。

只是,這份不信任的隐患賀清之已經替他們埋下了。

希望會令這老者明白,身邊之人早已不忠,這崖底之外的花花世界又豈是凡人能夠抵禦那份對欲·望的渴求。

常年清貧一旦沾染紙醉金迷驕奢淫逸的生活,把持不住本心,倒也一點不讓人意外。

接着,賀清之又繼續說道:“閣下如此耳聰目明,見識廣泛,想必也是在外歷練了多年之人。”

賀清之這話一說,那三十多歲的男子頓時感覺不對,他剛才情急之下竟然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男子看了一眼身邊的老者,心頭惴惴不安。

他們淩華村祖祖輩輩都有規矩,輕易不得出村,而他雖然有過幾次出村的機會,卻也是受命而出,倘若讓人知道他出村私下的作為,只怕……

“村長,我只是奉你之命出村辦事,這些……這些只是我聽說的。”

男子辯解之語還沒有說完,卻被老者勃然大怒的吼聲打斷了。

“阿昌,閉嘴。”

少女一禾顯然畏懼老者的怒氣,下意識站在賀清之的身前,她可不希望自己的爺爺一怒之下真的把自己救的人怎麽樣了。

畢竟,在一禾看來,她所救的男子已經很凄慘了。

病入膏肓不算,竟然連一幅健全的身子都沒有。

昨日她為他療傷,瞧見他腰際的傷痕,深入骨髓的印記讓她忍不住心生同情,若是他家人來接,她便求爺爺放他出村就好。

“爺爺,璟瑄患有重病,你教過我,我們學醫的要濟世為懷,雖然他是外面來的,但也不是故意的,是有人要殺他……”

一禾的話還沒說完,老者的眼神就讓她驚得差一點咬到舌頭。

“晚些時候在與你算賬。”老者伸出手,點了點少女的額頭。

接着,老者指了指賀清之對身邊另一名男子說道:“獨龍,你把他背出去。”

約莫二十出頭的青年立刻點了點頭,向賀清之走來。

一禾頓時心裏一顫,卻不知道怎麽阻止。

她很怕,自己爺爺這個舉動又觸及到賀清之的底線,他是那麽孤高氣傲,那麽地在意他的自尊。

然而,賀清之卻沒有拒絕,反而冰冰有禮對那老者颔首道謝:“有勞。”

看着那清隽儒雅的男子又收起了昨日那些用來自保的尖刺,一禾頓時又有些看不懂了,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賀清之的背上。

看了良久良久。

溶洞之中的行走還是較為颠簸,賀清之有傷在身,不免有些不适。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陽光再一次臨身了,只是此刻他卻瞧不見那白水湖了。

賀清之眼前是滿目蔥綠,自然清新着實令人心頭一松,若不是太多人瞧着自己,他會覺得此刻心情當是十分地美妙。

只是,這好奇排外的目光,多少令他心中不悅。

而這番陣仗讓賀清之可以肯定,淩華村的內鬼阿昌有心促成了這一局,他這個外人怕是要受到村民的公審了。

果不其然,一見到賀清之就有人開始高呼:“亵渎神靈,燒死他!”

此刻,賀清之還伏在那名叫獨龍的男子身上,因為這一聲高呼,群情激憤此起彼伏的呼喊聲響徹山林之間。

“燒死他!”

“擅入禁地的外人,留他不得!”

“沒錯,村長燒死他!”

賀清之還沒開口,便覺得獨龍的肩甲一動。

他要将自己丢下了。

危機臨身,賀清之凝氣于掌先發制人。

他雙掌發力,瞬間按住獨龍的肩膀阻止他的動作,随後借力而起,,目标是不遠處一間小屋前的石桌。

獨龍不查,反應過來時,已受制于賀清之。

感到肩頭一松再想去追,只見原本身上背負的癱廢之人竟然翩然而起,獨龍詫異非常,無法站立的人竟然有此身手。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賀清之眉峰一蹙,雙掌聚力連番打出數掌,小屋之前的土地頓時飛沙走石,阻斷了那些原本試圖抓他的人。

只是,賀清之心知這情形對目前的他極為不利,究竟那溶洞有什麽隐秘?

這群人又是什麽來歷?

老者額頭的圖騰代表什麽?

“爺爺……”一禾焦急地拽着老者的衣袖,“璟瑄不是擅闖,他墜崖後無意間進入的,他不是故意的。”

賀清之見一禾說完,老者便舉起雙手,激憤的村民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反而是那名叫阿昌的男子神情不悅,在老者耳畔低語道:“村長,族規有定擅入禁地者死。”

“族規也有定,貪戀世外者同樣罪犯滔天。”老者橫眉怒目,“現在先不和你小子算賬。”

雖說是二者低語,但賀清之功力深厚,又了解這淩華村的規矩,從二人神情以及只字片語便能推測一二。

看來,想要破解眼下的局勢,他就只有利用阿昌的背叛之心。

賀清之端坐在石桌之上,雖說一襲舊衣,卻遮不住他芝蘭玉樹之姿,即便身有殘疾也無法折損他高潔的氣度。

“在下并非有意沖撞歸族聖地,所謂不知者無罪。”賀清之眼眸清澈,神情不卑不亢,更沒有絲毫怯弱之姿。

“閣下是有意還是無意,老朽不想知道。”

聽老者那麽一說,賀清之頓時神情淩冽,這是沒的商量,看來這溶洞對淩華村來說确實非同一般。

既然談不妥,賀清之也不會有好臉色:“那,在下也不會坐以待斃。”

“老朽看得出,你功力不差,但身有殘疾行動不便,你的傷勢會令你處處制肘,老朽就用車輪戰,便能耗死你!”

賀清之不再答話,只是冷笑。

一瞬間,所有人只覺渾身一顫,莫名有一股寒氣襲身,春日的暖陽竟然像被凍住了一般。

是殺氣!

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他竟然想以一人之力抗衡他們一個村子幾百號人。

他是瘋了嗎?

賀清之全神防備,為求一個突破的機會。

就在這個時候,山林遠處也就是昨夜賀清之避難之所,那個被稱為禁地的溶洞竟然迸發出萬丈皓光。

賀清之雙拳緊握,心頭莫名“突突”狂跳,說不清是一種什麽感覺。

他只想到一個人。

他的小阿泠。

突然,一禾渾身顫抖,身上仿若凝結出一層冰霜一般,就連眼眸都逐漸失去了顏色。

“爺……爺爺,冰晶蓮開了!”

賀清之神情一凜,冰晶蓮開花了?

竟然比上一世提早了足足有七日。

上一世,冰晶蓮是在阿昌引人入村之後囚禁了一衆村民之後,方才開花。而且他們似乎在淩華村還獲得了其他的東西。

具體是什麽,上一世的賀清之因為身體關系無法兼顧。

“獨龍,你帶幾個人和一禾一起去。”

老者那麽說時,賀清之沒有遺漏那叫阿昌的男子眼眸中流露出貪婪之色。

上一世此人背後之人他已經了然,的确是茗翎公主兄妹。

賀清之深知皇家無情,這對兄妹一直觊觎更高的權利,在外不斷的發展他們的勢力,何況茗翎公主的夫君乃是褚愛國的攝政王。

思索到這裏,賀清之有一個大膽的設想。

或許這是裏應外合密謀颠覆的一局,有他還沒有參透的關鍵。

畢竟僅僅只是皇儲之争似乎又欠缺了些契機,在說昭仁皇帝登基數十年了,國運昌盛,位子也已經坐穩了。

實在沒有必要行那謀朝篡位之事。

除非他們不得不做。

然而,突然的話語打斷了賀清之的沉思。

“老朽小看了你這個癱廢之人。”

“村長之話,在下不解。”

老者憤怒地用木杖用力敲擊地面:“還要裝傻?”

賀清之沒有說話,徒然的心悸令他唇色發白,心房緊縮的疼痛令他忍不住扣緊石桌邊沿,他只能注視着眼前的老者。

“故作墜崖,卻令旁人從崖上而下,在你之後入禁地盜取冰晶蓮。”

賀清之一愣,還別說這老者說的确實是一個絕佳的辦法。

可他賀清之并非如此之人。

他是有排布,但絕非不問自取。

疼痛緩和了一些,賀清之才喘息了起來,好半響才仰起頭道:“在下到認為,村長該當深思,內鬼野心勃勃又是何故?”

說這話時,賀清之有意看向阿昌。

寓意明顯,叫村長想假作不知都難以做到。

“你!”

賀清之挑眉輕笑,阿昌這個人已經成了村長心頭的刺,如今冰晶蓮提前開花,倒是意外打破了茗翎公主兄妹的計劃。

他們一個是藩王,一個是外嫁的公主,都是不奉召不得入京。

不能親自參與多少還是會有些鞭長莫及。

能破壞了陷害平涼王幕後主謀的好事,賀清之便心中歡喜。

然而,當一道聲音傳入之時,賀清之心頭一顫。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阿泠!”石桌之上的賀清之忍不住叫道。

許是聽見了朝思暮想的聲音,唐晚泠立刻就看了過來。

只見茅草屋前的石桌上坐着一個男子,一襲怪異破舊的衣衫,可那容貌那神情,那對令她難以忘懷的眼眸。

“阿湛!”唐晚泠掙紮地想向賀清之跑去,然而扭着她雙臂的男子卻始終不放手。

見唐晚泠被抓,賀清之臉色一冷,瞬間就出手了。

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時,石桌之上那年輕的男子就不見了。

回過神才發現,他竟然在一株約莫三丈高的木棉樹上,身子依靠着樹幹,人坐在樹杈之間。

在他手中掌握的是一禾的性命。

這是一命換一命的對弈。

“一禾姑娘,得罪了。”賀清之在一禾耳邊低語,可手卻并沒有放松。

一禾雙頰因為窒息而變得越來越紅,她無法開口,只覺得身後的男子是真的會殺他!

為了那個漂亮的女子!

她沒想到,他的功力竟然高到如此境地,別說是她,就算她爺爺在他面前也是不堪一擊。

“阿湛……”唐晚泠擔心急了,賀清之行動不便,那麽高的樹對他來說多危險。

賀清之收回看着唐晚泠的視線,冷然決絕的盯着場中的老者:“放了她。”

“放了一禾!”

賀清之冷笑,手頭之力又加重了,一禾猛烈的巨咳,竟吐出些許血絲。

“你敢!”老者瞪大雙眸,擡仗便要沖向那顆木棉樹。

俨然是一副玉石俱焚的模樣。

就在這緊要關頭,賀清之眼觀六路,尋找救出唐晚泠的機會。

那扭住唐晚泠雙手的男子,突然大叫起來。

“啊……好冷!”

男子一松手,唐晚泠便不顧一切地跑向賀清之所在的方位。

她顧不得其他人了。

“天啊,你們快看,她她……的後背。”

聽村民那麽驚呼,賀清之心中是難以壓抑的惶恐,連扣住一禾脖頸的手都忍不住有些松了。

一禾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用嘶啞的嗓音道:“爺……爺爺,冰……冰晶蓮在她體內……冰晶蓮被她吸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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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子當天更新時間為晚上23:30分,集美們可以第二天再看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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