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夢與誰歸同

夜色朦胧。

蘇芷躺在床的另一側, 閉着眼睛也沒能睡好，耳邊是慕容瑜沉沉的呼吸聲，朦朦胧胧有了睡意之後, 夢裏全是他和那柳思思纏綿在一起的情形。

漫漫長夜如此過去。

第二日, 她沒有像往常那樣去商鋪，而是喚了府中幾個嘴比較嚴的家仆, 随她一起到了城中最繁華的花街柳巷, 找到挂着萬花樓牌匾的門樓, 便直接擡腳走了進去。

幾個家仆跟在自家小姐身後, 雖有些疑惑, 但也沒敢多說什麽。

萬花樓是日夜笙歌，基本屬于一天十二個時辰不打烊的地方。

樓內的沿途，有衣着暴露妩媚的姑娘想要前來招呼客人，見着來人并非男子，而是個女子，不由又退了回去。

蘇芷緩步走過廳堂，穿過這令無數男人醉生夢死之地，雖是白天, 這空氣中彌漫着情與色的味道, 隐約有樓上雅間內傳來的絲竹聲與男女暧昧調笑的聲音。

萬花樓的老鸨見她帶着随身家仆, 又衣着绫羅, 長發高高绾起，顯示出其是已嫁婦人的身份，猜想着這是個富貴人家的主兒, 怠慢不得，便快步迎了上來。

老鸨打理這萬花樓數年，什麽情況都遇到過，一看蘇芷那高貴不俗的氣質，再加上已為人婦的着裝，就已經猜到七八分她的來意——前來捉奸自家相公。

老鸨迎到她面前，眉眼帶着幾分笑意，明知故問道：“夫人來此處，有何事？我是這裏的媽媽，夫人跟我說便可。”

“你不用緊張，我不是來砸場子的。”

說罷，她直接從袖中掏出兩張百兩銀票塞給老鸨，淡淡道：“我要見見你們萬花樓的花魁，柳思思姑娘。”

老鸨瞧見了銀票上的數額，不由得眉開眼笑，但下一刻，又做出一副憂心的樣子，看着蘇芷身後的那幾個家仆，為難道：“夫人您可以去，只是随行的家仆，就留在廳堂吧？我們花魁柳思思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姑娘，我害怕，會吓到她……”

蘇芷回眸掃視了一眼随身的家仆，而後點了點頭，便随着着老鸨上樓。

她之所以會帶家仆一同前來，只是想有個保障，畢竟自己一個女子，孤身一人到這花街柳巷不太安全，并沒有想要叫家仆毆打教訓柳思思的意思。

到了二樓走廊深處的一個雅室門口，老鸨停住腳步，推開房門，谄笑：“夫人請，柳思思就在這間雅室。”

蘇芷走進去，站在身後的老鸨則替之合上了門。

彼時，柳思思站在花架旁修剪着花枝，發間挽着一根金簪，整個人與身上的豔麗紗裙配在一處，筆直的雙腿若隐若現，別有一股風流姿态。

聽見腳步聲，柳思思擡頭。

兩個人人隔着大半個雅室，互相打量了一下。

柳思思看見來人是婦人妝扮，她放下手中的剪刀，笑了笑，輕道：“好稀奇，夫人你是我的第一個女客人。”

她說着，眉眼間，蕩着盈盈波光。

如果換了臉皮薄的少女，此時定然會被柳思思略帶挑逗的神情給羞紅了臉。

蘇芷到底是經歷過好些個快穿世界的人，涉世已深，對柳思思的美色具有免疫。她微微笑了笑，開門見山說明來意：“思思姑娘，我是慕容瑜的夫人，楊婉玉。”

聞言，柳思思先是微微一怔。

先前聽瑜郞說其過他的夫人，每天忙于生意之事，無暇陪伴他，她原以為其只是頭腦靈活了些，但今日一見，才知道姿色也不錯。

柳思思回過神，笑了笑，來到桌前倒了兩杯茶，一杯自己端起慢慢喝，另一杯放在桌邊，也沒說給她喝，眉眼噙着不以為然的笑，道：“怎麽，姐姐，瑜郞跟你提及要替我贖身之事了？”

“你未過門，便喊我姐姐，未免早了一些。”

蘇芷很鎮定，她直直走過去，打量着柳思思的臉蛋，點頭了下頭，手指輕佻地擡起其下巴，唇邊拽出一個惋惜的弧度：“模樣倒是挺俊俏，可惜流落在煙花之地。”

“每個人的命數不同，我命賤，不像你，天生就在富貴人家。”

柳思思頓時冷了臉色，兀自一偏頭，離開了她的觸碰。

蘇芷收回手，看着面前的女子，淡淡提議：“我替你贖身，再給你一筆銀子，你離開長安城，去別的地方重新開始，如何？”

“我為何要離開？”

柳思思擡眸與她對視，目光閃爍着堅定，非但沒接受，話語中隐隐有幾分不以為然：“女子活這一世，不就是為了尋得良人麽。瑜郞與我而言，便是此生的良人。不用你的施舍，瑜郞也會贖我離開這裏。”

蘇芷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慕容瑜是良人？

他怎麽會是良人。

她與慕容瑜初相識時，濃情蜜意的程度怎麽輸給這個風塵女子。

只是，都說一入情愛江湖便是歲月催，一眨眼便是摧枯拉朽地入了秋。

然後便是寒冬。

上天逼着她做女強人，他沒有夫君的體貼，倒是花天酒地，由此，見證了兩人的感情根本敵不過外界的誘惑。

她不知道柳思思說這話到底是出自真心，還是嘴上說說而已。但對于此人，她已經沒有好感，蹙眉盡量耐着性子糾正：“其實，人活一輩子，無論男女，都該是為了自己而活。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

柳思思只覺好笑，美目流轉間，帶了一絲不屑：“你追求的是財富，所以你這麽想。可我想要的是愛情，所以我和你完全不一樣。”

不，她并不是只追求財富。

她是楊婉玉，是楊家的後人。

楊家的産業不能在她手中沒落，這是一種使命感，一種責任感。

她放不開自己曾和慕容瑜有過的恩愛甜蜜。

這執念太過強烈，強烈到最後她親自跑到萬花樓來，好言相勸，想要替柳思思贖身，想要柳思思離開。

因為她心中有太多不舍，她想要挽回這段感情的。

盡管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走了一個柳思思，慕容瑜日後還會迷戀上其他女子——這種婚外偷腥的事情，就像是吸毒，會令讓上瘾，只要一開始，就很難戒掉。

蘇芷再不多言，搖了搖頭，轉身準備離去。

人各有志，人各有命。

罷了，罷了。

這時，柳思思說了一聲：“夫人，你知道你為何一直沒懷有子嗣嗎？因為瑜郞在你們卧房燃的是麝香。”

她笑着，開始期待慕容瑜夫妻關系破裂。

蘇芷愕然，突然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自己從沒注意過熏香的事情，也一直把懷孩子這件事看淡了。

“我自會調查清楚。”最終她輕微顫抖着聲音，踩着有些狼狽的步子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