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不然呢

幾人走進船艙,只見傅淩衣背對艙門,仍是那身雪一樣的白衣,衣擺大袖繡着祥雲仙鶴看上去頗為仙風道骨。

只是手裏舉着的那把弓箭,淩然肅殺,而在他面前是一個面色蒼白、眼神隐隐帶着驚恐的少女。

那少女生的極美,這世間幾乎沒有男人能對這樣的女子下手,而傅淩衣顯然是個例外。

箭在弦上,傅淩衣修長的手指甚至已經拉開了弓,他鳳目裏的神色寒冰一般:“你是誰?”

那少女不答,只是看向楚留香,她的面容是如此的冷漠高傲,她的聲音也是如此的優美冷漠,當然前提是忽略她眼裏隐隐的懼色:“楚留香,你就讓他這樣對待你的客人嗎?”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有些無奈:“淩衣,你把弓箭放下吧。”

傅淩衣冷冷瞧向他,聲音諷刺:“你倒是會憐香惜玉。”

說起來他最讨厭的人有很多,其中有一種就是這種妹妹遍地的風流浪子,這種人看似對每一個女子真心實際上對每一個女子皆是無情,說好聽些是多情種,說難聽點……算了,還是不說了,楚留香在男女之事上雖然不咋地,但在與人交往上還算不錯。

楚留香嘆氣道:“你誤會了,這樣舉着弓箭會累的。”

那美麗少女原本緩和了些的臉色更僵硬了。

跟在他身後的宋甜兒噗嗤一聲笑了,她笑聲清脆悅耳,那少女臉色更是青白不定。

傅淩衣猛地睜大了眼睛:“楚留香你……”他收了弓箭,奇怪道:“我真是搞不明白,像你這樣的多情種子不是應該去關心這姑娘嗎?”

楚留香的目光從少女的面容移開,看着她雪白的輕紗長袍以及腰間束着的那條銀色的絲條,又看着傅淩衣微笑道:“‘神水宮’的女子可用不着別人去關心。”

“神水宮?那是什麽地方?”傅淩衣随意倚着牆壁,好奇道。

“你竟然連神水宮是什麽地方都不知道?”

甚至連楚留香都是一臉驚詫,仿佛傅淩衣問的是每個江湖人都知道的問題,這是不該被問出的問題。

傅淩衣啧了一聲:“那種地方我怎麽會知道。”

他初來這個世界時滿心煩躁連這個世界是什麽樣的都沒興趣了解,直到昨天晚上,經過白玉美人一事,心中的郁氣才算出了,這才決定好好游山玩水,了解這個世界。

傅淩衣垂着眸,面容冷漠,但楚留香卻莫名覺得這個人心情不怎麽好。

楚留香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又意識到傅淩衣什麽都沒表露,他要怎麽說?

傅淩衣看到楚留香似乎想說什麽又不敢說的表情後頓時有些煩躁,有什麽直說就是,這種扭捏糾結的樣子是什麽鬼?

眼不見心不煩,傅淩衣索性從楚留香身上轉開目光,直盯着那少女:“說,你來是為了什麽?不老實說的話,我就将你丢到這海裏去。”

他雙手環胸,倚着牆壁,神色冷冷如冰雪,尤其是那雙豔麗而妖異的鳳目,只是淡淡一掃便讓人不寒而栗。

少女身子輕輕一顫,突然冷冷看向楚留香,“我來是要他還我東西的。”

傅淩衣眉梢一挑,他第一反應就是原來楚留香竟然偷到這女人身上去了。

但讓他意外的是楚留香竟道:“還你難道我借了你什麽”

他這麽一說傅淩衣就确定了楚留香沒偷他東西,不管是通過別人的評價還是自己的感覺,傅淩衣覺得楚留香是最正大光明的小偷,他若是偷了什麽便不會遮遮掩掩,死不承認。

那女子道:“你沒有借,自然沒有借,天下的人都知道,楚留香從不會向任何人借任何東西的。”

她冷笑一聲,道:“你是偷。”

楚留香皺眉道:“偷?我偷了你什麽?”

那女子道:“天一神水。”

楚留香眼睛突然圓了,失聲道:“你說什麽?”

那女子一字字道:“天一神水。”

随着她這句話,在場所有人面色都變了。

傅淩衣滿心好奇,但看楚留香他們的表情就知道這天一神水是江湖上十分了不得的東西,他若是問估計又會被人投以看荒山野人的目光。

一直死要面子的傅淩衣抿了抿唇,決定先做個圍觀群衆,聽聽楚留香他們的對話。

楚留香卻像能明白他心中的想法,主動說明道:“天一神水乃是毒性最烈的毒/藥,神水宮門人稱之為‘重水’,此毒無色無味,無法試出異狀,常人服下一滴立刻全身暴烈而死。”

傅淩衣對于別人的情緒向來敏銳到了精準的地步,楚留香的體貼善意讓他心中不免微微一動。

他開始覺得楚留香會是個不錯的朋友了。

為傅淩衣解釋後,楚留香這才看向了那冰冷而美麗的少女:“你是說,你們宮裏的天一神水被人偷去了”

“是,雖然才不過幾滴,但卻已足夠使三十幾個武林一流高手不明不白地一命嗚呼,假如用法正确的話,三十七個。”那女子死死盯着楚留香冷笑道:“我千裏迢迢,來到這裏,總不會是騙你玩的吧”

習慣性盤玉玩的傅淩衣随口接了句:“這世界多的是沒事找事的人。”

那少女臉都氣白了:“你是說我是在說謊?我難道千裏迢迢趕來就為了冤枉楚留香?”

傅淩衣無所謂的撇了撇嘴:“你神水丢了是真的,但可不是楚留香拿的。”

“除了‘盜帥’楚留香,還有誰能自‘神水宮’中偷走一草一木?”

傅淩衣一挑眉梢:“你怎麽不說你神水宮門人監守自盜?”

那少女不僅臉氣白了,就連手都在抖:“你胡說八道,我神水門人怎麽可能監守自盜。”

傅淩衣懶懶掀了掀嘴角:“呵呵,天真。”

他那種自帶嘲諷的表情太拉仇恨了,那少女還要說些什麽,卻被楚留香截口道:“這位姑娘你大可不必惱怒,淩衣所言雖然直接,但未必不是事實。”

“不過,你得先讓我帶你去瞧樣東西,我可以保證這樣東西很有趣……非常有趣。”

楚留香忽然轉身向外走去,注意到傅淩衣仍是雙手環胸一副全世界與我無關的樣子,不由回身去拉他:“淩衣不妨一看。”

傅淩衣乍然被人抓住第一反應就是甩開對方的手,但略一猶豫,人已經被楚留香拉了出去。

李紅袖眨了眨眼有些奇怪的看着楚留香的背影,“怎麽覺得……有些奇怪呢?”

但又說不出哪裏奇怪。

嗯,李紅袖敲了敲額頭,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帆布被掀了起來。

那幾具屍身,在星光下看起來更是猙獰可怖。

除了傅淩衣先前看過的那三具,還有兩具。

一個屍身浮腫,如吹了氣的皮筏似的。

一個卻是一個連肩帶臂被削去一半的美麗女子。

她身上穿着的是件美麗的紗衣,腰間系着根銀色的絲帶,纖美的腳上,穿着雙同樣質料的銀色鞋子。

和這冷漠女子一樣的打扮。

傅淩衣道:“這是不是你神水宮門人?”

那女子目光凝注着被人砍去一肩的少女屍身,就像是瞧着塊石頭似的,面上木然全無表情,冷冷道:“這不是神水宮門下弟子。”

傅淩衣有些意外,不過更意外的是楚留香。

楚留香像是剛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苦笑道:“我本以為神水是被你們自己宮裏的人偷出來的,我本來以為就是她,但是現在——”

他喃喃道:“這女子既非神水宮門下,為何要作這樣打扮,這自然不是她自己的意思,而是‘他’将她扮成這模樣,來引起別人的錯覺。”

“啰嗦。”傅淩衣不耐煩的看了眼楚留香,言簡意赅道:“你的意思無非就是說這女子是替罪羔羊。”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淩衣你怎麽看?”

傅淩衣心說他能怎麽看啊?這幾個人是誰、彼此間有什麽關聯他都不知道,對于神水宮他也不了解。

對于這個世界他是一無所知的。

但他心裏确實有些想法。

“我現在能确定的是楚留香你沒有偷天一神水,而在你們這裏的江湖中除了你幾乎沒人有那麽大的能力跑到神水宮去偷東西。”

楚留香正要否認,又聽傅淩衣道:“當然,這種誇獎可能誇張了很多。”

楚留香:“……”傅淩衣你一句話簡直能噎死人。

宋甜兒噗嗤笑了,一雙明媚的大眼睛完成了好看的月牙。

她越來越覺得這個人說話很有意思,當然前提是那些話不是對着她。

就連那始終冰冷高傲的少女也忍不住微微笑了。

傅淩衣跟看神經病似的掃了一眼他們幾個,笑個鬼啊?本來嘛,他看江湖人總喜歡互相吹吹吹,有五分厲害的也總會被誇成十分厲害。

傅淩衣內心吐槽,面上繼續冷冰冰道:“而據你們所說,神水宮是這天下最頂級的門派之一,這樣的門派定然守衛森嚴,等閑人怕是連門都進不了,在這樣的地方宮中奇毒居然能被人偷了去,我想除了監守自盜、裏應外合沒其他可能了。”

他凝視着少女道:“神水失竊以後,你們宮中可有人失蹤?”

那女子冷笑道:“原來你的意思是說本宮弟子有人在暗中助‘他’盜水,所以盜走了神水之後,自己也畏罪潛逃了,是麽?”

傅淩衣理所當然反問:“不然呢?”

少女:“……”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章的時候超級糾結,因為有關天一神水、神水宮的解釋必不可少ㄟ( ▔, ▔ )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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