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偃師

兩個少年漲紅着臉看着屋裏紫衣華服、容姿妖異的人一挑眉梢,似乎還要說些什麽。

卻被身旁同樣紫衣華服的大漢制止,那大漢無奈拉他坐下:“好了,你先別生氣。”

紫衣青年臉色不怎麽好看:“怎麽?”

那大漢低低說了半句:“你忘了,我們來這裏是為了……”

聽到他這句話,那紫衣青年臉色一僵,好一會,心不甘情不願的冷哼一聲,這才拂袖作罷。

那大漢說的雖低聲,神情與之前沒什麽變化但也瞞不了人,那青年更是心無城府,甚至連神情都不會僞裝,将所有的一切明明白白顯給外人看。

那大漢看着這青年無可奈何的輕嘆一聲:“總這麽……”似乎怕那青年生氣,他嘴唇嚅動着到底沒說出什麽。

兩個朱砂幫弟子臉上現出疑惑,他們實在是好奇這兩個人來這裏所為何事,但貿然打聽又是江湖大忌,不由面面相觑,沉默不言。

程三跟在後面,一點沒有踢門時的嚣張氣焰,他是欺軟怕硬,但他又不是蠢到無可救藥。

他聽小二說是兩個有錢的外鄉人,原本以為只是有點錢而已,壓根比不過這兩位富家公子,所以才敢推門而入。

可推開房門看到這兩個外鄉人的衣着氣度後程三立刻後悔了。

華服錦衣倒沒什麽,朱砂幫裏哪一個人不是華服錦衣,只是眼前這兩個外鄉人皆帶着種難言的氣派。

那種貴氣便是那些當官的也比不了。

程三內心懊悔自己先前的言語行為,正要說話挽救一下自己。

那紫衣大漢忽的一笑:“久聞朱砂幫大名,張某早已心向往之,所謂君子不奪人所好,兩點相加,張某本不該繼續留在此處,只是正如我這朋友所言,凡事有個先來後到,我若立刻将房間讓給你們,豈非讓我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日後必免不了被他嘲笑。”

他微微笑着,目光是那麽溫和真誠,最後一句話也是那麽輕松、愉悅,就像是朋友之間在說俏皮話。

兩個朱砂幫弟子不由點頭微笑。

演完戲正低頭吃飯的傅淩衣瞥他:我因為你失了面子才嘲笑你?想太多,嘲笑你需要理由嗎?

讀懂他眼裏含義的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轉而糊弄起朱砂幫少年們了:“但若是讓你們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也是我的不是了,不如這樣。”

“張某人生平最喜歡豪賭,不如我們賭上一把,誰贏了這房間便是誰的。”

濟南第一賭場就是朱砂幫開設,兩個朱砂幫弟子對于賭自然比旁人要感興趣的多,其中少年眼睛一亮問道:“賭什麽?”

到現在已經不是為了一個房間而去賭,而是為賭而賭。

傅淩衣突然想到九百萬的一句話:跟我打賭,不是看你要什麽,而是看我有什麽。

想到九百萬逢賭必輸的體質傅淩衣不由莞爾。

楚留香笑道:“既然是賭,若是賭小了便沒有意義。”

一疊銀票被他按在了桌子上,他含笑道:“如何?”

兩個朱砂幫弟子睜大了眼睛,“這、這……”

他們兩個也是富家子弟,也見多了大把大把的銀票,只是一次性賭這麽大還是生平頭一次。

倒是程三,他忽的打躬賠笑道:“閣下既然要賭,不妨去一個适合賭的好去處,小人必然鞍前馬後,讓您二位盡興而歸。”

他不聰明,也不蠢,只是見對方出手闊綽,又聽對方說他最喜歡豪賭,這才想将對方拉到朱砂幫的産業來,一來哄着人消費些銀子,二來也好賠禮道歉,免得人還記得他先前的言語舉動,比不得兩位少爺的軟柿子可以捏,有錢有權的還是小心些,免得開罪,若是不小心開罪了就當立刻低聲下氣求別人原諒。

他變臉極快,此刻哪有先前的一分嚣張,楚留香也不覺得奇怪,人若沒有一副多變面孔,不懂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一生怕是要幸苦的多。

傅淩衣也沒興趣去和一個普通人喊打喊殺,只要別人不越過他的界線,他也不願動手,妄做殺孽。

楚留香點頭一笑:“正合我意。”

兩個人起身,走前,傅淩衣順手拿了兩盒點心。

程三三個人在前面帶路,傅淩衣楚留香落在後面,兩個人并肩同行,一人手裏拿了一盒點心。

傅淩衣吃着手裏的山藥糕,又默默問楚留香:“梅花糕好吃嗎?”

看樣子還挺漂亮的。

目光早已飄到了梅花糕身上,楚留香看着他故作冷淡的樣子,心裏大笑,面上卻也十分正經,他将手中的木盒遞向傅淩衣:“嘗嘗看。”

傅淩衣也沒客氣,他伸手拿了塊梅花糕,同時将自己手中的點心遞給楚留香:“喏,山藥糕,不一樣。”

他沒客氣,楚留香自然也不會客氣,五月的下午,陽光正好,兩個人悠哉悠哉,竟有種來旅游的感覺。

傅淩衣咽了最後一口梅花糕,低低問楚留香:“你真打算當敗家子啊?”

楚留香哭笑不得,嘴唇翕動:“若要使朱砂幫的掌門弟子冷秋魂見我,我就要先成為一個敗家子。”

傅淩衣哦了一聲,頗有些興致的問他:“你打算拿多少錢去敗家?”

楚留香沒瞞他,“五十萬兩。”

五十萬兩?

傅淩衣當即就震驚了,別看他錦衣華服,琳琅美玉,一身富貴人家的氣度,可說起來他是最窮的那個,倒不是他賺不了錢,只是他花錢的地方太多了。

養蠱多費錢啊,要買各種靈芝人參什麽的,制作研究機關術多廢錢啊,經常是大把大把的銀子投進去。

用五十萬兩去敗家,楚留香,你真是個超級敗家!

你花不了給我啊!我給你制造飛鳶、木頭人、機關馬……你就算要機關美人我也能給你造出來。

五十萬兩用在賭博簡直是……

楚留香對他那種說不出怨念的目光不明所以:“怎麽了?”

“……沒什麽。”傅淩衣搖頭,那是楚留香的錢,他要怎麽花別人都不能有什麽意見,只是,傅淩衣忍不住長嘆:“如果我們見到冷魂秋,咱們能省就把錢省下來吧,到時候我用你的錢給你個驚喜。”

說起來,他感覺楚留香很是風流,不如這樣,他多費些精力替楚留香做出一個與真人無異的絕色美人來。

那樣楚留香就不會禍害姑娘們了。

嗯,傅淩衣頓時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大好事。

對于他內心想法一無所知的楚留香只看到他眼裏神色複雜,以為傅淩衣覺得自己太敗家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點頭道:“是有些敗家了,等見到冷魂秋我們再見機行事,若能省下自然是好。”

已到了晚上。

“快意堂”三個龍飛風舞的金字,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這正是濟南城裏最大的賭場。

此刻,華燈初上,快意堂中呼雉喝蘆,已熱鬧得很,三間寬闊的廳房裏,到處彌漫着酒氣、煙草氣,還有女人身上的脂粉香、男人身上的汗臭氣……

最外面的房間有兩桌牌九,兩桌骰子,兩桌單雙,賭錢的人品流也最複雜,呼喝的聲音也最響。

裏面一間花廳,人比較少,坐着的大都是腦滿腸肥的大富賈,整堆整堆的花花銀子在一雙雙流着汗的手裏轉來轉去。

最裏面一間房子,垂着厚厚的門簾。

這房間裏一共有七八個賭客,卻有十幾位姑娘陪着,有的倒酒、有的端茶、有的只是依偎在客人的懷裏嬌笑。

桌上沒有金銀,只有幾張紙條在流動,但紙條上的數字已足夠普通人一輩子衣食無憂。

一個面色慘白,身穿翠綠長衫的少年,含笑在旁邊瞧着,不時去拍豪客們的肩頭,含笑道:“您老手氣不好,叫珠兒陪您去躺躺再來吧!”

那回答一定是大笑道:“急什麽,還不到五萬兩哩!”

那少年于是便含笑着收回手,此人卻是朱砂幫的掌門弟子——冷秋魂。

突然一個衣着華麗,但卻生得獐頭鼠目的猥瑣漢子,閃縮着走了進來,遠遠便打躬賠笑道:“少莊主好。”

冷秋魂皺眉道:“程三,這地方也是你能來的嗎?”

程三立刻彎下腰去,道:“小人怎敢随意進來,只是……”

他眯着眼睛一笑,低聲道:“今天來了兩位豪客,半個下午便在惜紅樓花了五萬兩銀子,還一直說手癢,所以小人就替少爺帶來了。”

冷秋魂道:“哦!是什麽人”

程三道:“一個姓張,叫張嘯林,另一個姓傅,叫傅淩衣。”

冷秋魂沉吟道:“這兩個名字陌生得很。”

程三道:“聽說他們平時很少入關,所以……”

冷秋魂沉聲道:“在這地方賭錢的都是什麽人,你總該知道,沒有來歷的人就算想來輸錢,別人也是不答應的。”

程三賠笑道:“少爺放心,沒有來歷的,小人怎敢随意帶來……這位張客人,乃是長白山一帶最大的參藥商,另一位傅客人,是他的朋友,兩個人是來這裏做生意,順便在濟南花錢尋歡。”

冷秋魂笑了笑,道:“原來是采參客,我先瞧瞧……”

他将門簾掀起一線,探頭瞧出去,兩個人都是紫衣華服。

一個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站在人群裏赫然把旁人都變作了老母雞,只是除卻他同行的人。

另一個身姿修長,便如玉樹臨風前,其面容之美,實非語言筆墨可以形容。

尤其是那點淚痣更是多出幾分妖異冷冽。

他站在那裏,竟生生比過了快意堂所有的美人。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章的時候感覺,傅寶好像在給楚留香做充氣娃娃……

233默默說句,傅寶沒有門派,他武器雖多、輕功也不錯,但實際上他最擅長的是機關術,大概是偃師一類的角色吧。

後面會慢慢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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