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網瘾少年[二]

正在電腦前玩得熱火朝天的人, 無論神态、裝扮、性格, 還是興趣愛好, 活脫脫一個沉迷游戲的超級宅男。

顧晨通過查詢得知,多重人格分裂症患者的每一個人格的形成都是有原因的。比如有暴力傾向易躁易怒的黎昕,很有可能是徐放遭受肉體攻擊和巨大傷害時, 下意識啓動自我防禦機制而衍生出的交替性人格。

那麽眼前的宅男呢?

他又是怎麽分離出來的?

徐放有過什麽樣的經歷,才出現如今這個怕光的他?

顧晨很想弄個明白,搬來一把椅子坐在他身邊, 打算探探他的口風。

“你好, 我是顧晨,徐放的朋友。”顧晨友好親切地向他打招呼, 既然把他當成突破口,首先得建立良好的信任關系。

而他不為所動, 把鍵盤敲得啪啪作響,頭也不回地說:“我知道你是顧晨, 否則我也不會讓你進來。”

顧晨稍稍吃了一驚,“你認識我?我們這是第一次見面吧?”

他簡單回了一個“嗯”字就沒有下文了。

顧晨見他不願多說,又問:“你叫什麽名字?”

他答:“徐政宇。”

“怎麽寫的?”

他扭頭瞥了顧晨一眼, 一副“你好麻煩”的樣子, “政治的政,宇宙的宇。”

“哦,政宇,徐政宇……”顧晨拍馬屁,“很好聽的名字。”

可惜拍到了馬蹄子上面, “難聽死了,我們幾個都不喜歡這個名字,你不用特意讨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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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晨默默地望着天花板,宅男果然純真率性說話耿直……

良久,順了口氣,“為什麽不喜歡?這個名字哪裏不好嗎?既然不喜歡,你怎麽還要用呢?”

“不知道,我醒來就是徐政宇,徐放小時候……”話說一半,徐政宇神色倏地一凜,如同即将上戰場殺敵的勇士,專心致志地和游戲裏的對手厮殺起來。

可顧晨的胃口被徹底吊了起來,心裏急得不行,卻深知想要攻克他,必須循序漸進一步一步的來,只好耐着性子看他玩游戲。為了讨他的歡心,發現他快要打輸了就在一旁加油打氣,見他扭轉局面反敗為勝,便歡呼鼓掌替他叫好,總之就是順着毛摸。一場PK下來,把他哄得眉開眼笑的。而他也一改先前的頹廢之态,那張帥氣的臉上展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顧晨忽然發覺,無論是高冷的徐放,或是暴躁的黎昕,還是這個古古怪怪的宅男徐政宇,他們心裏都有一片純真幹淨的綠地。他們其實很好哄,也很容易滿足,你只要稍微順着一點,他們就會對你放下戒心,甚至還會依賴你。

“你剛才說徐放小時候怎麽了?”趕在下一輪PK開始之前,顧晨抓緊時間套他的話,“他是不是發生過什麽不好的事情?”

徐政宇心情大好,回答起問題來也不含糊,“他以前就叫徐政宇,進入高中後,他自己把名字改了。”他說着扶了扶眼鏡,透明鏡片後的眼睛精光一閃,滿滿的名偵探柯南既視感,“徐放,徐放,大概他想放下什麽吧,過去?或者原來的自己?咳,誰知道他怎麽想的,他平時從不和我們交流。”

顧晨連忙追問:“那你對他小時候的事情熟悉嗎?”

徐政宇用眼角的餘光瞟向顧晨,“你打探得這麽清楚幹什麽?有什麽目的?”

顧晨幹笑,“他一個人挺孤獨、挺可憐的,我就想關心關心他。”

“關心?呵呵,姑且相信你。”

徐政宇分明一臉“誰信你誰就是傻子”的表情,他聳了聳肩,又道,“徐放的事我也不太清楚,而且我不想聊這個話題,改天你去問徐星闌吧,他那張大嘴巴藏不住事,你随便一套,他什麽都說出來了。”

徐政宇倒挺有個性,說不聊就不聊,點了幾下鼠标,進入新一輪熱血對戰。可是顧晨還有滿肚子的疑問需要解答,向前湊了湊,接着他的話往下問:“徐星闌是誰?”

“頭腦簡單、叽叽喳喳話最多的那個。”

“哦。”那朵嬌憨的漢子一下子浮出腦海,估計他就是徐星闌。

顧晨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地開口道:“除了你、黎昕、徐星闌,還有誰?”

顧晨不敢問的太直接,生怕一不小心說錯話傷害到他,畢竟他們并不是真實存在的人。而顧晨又不想用“人格”這個詞來稱呼他們,因為他們的性格太分明,就像幾個完全不同的人一樣,各自擁有各自的靈魂,讓人無法忽視他們的存在。

“暫時沒有了。”徐政宇說,“不過以後會不會有,那就說不定了。”

黎昕、徐政宇、徐星闌,顧晨全見過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真的很難想象這世界上居然還有如此讓人匪夷所思的怪病。從第一次遇見黎昕,到現在見到徐政宇,只是短短的一個星期,這幾個人格已經交替出現多次,他們可以随意轉換,随時現身,而這具身體的主人格徐放,似乎無法掌控主導地位,這也意味着,他的病情似乎發展到了較為嚴重的階段。

顧晨先前咨詢的專家曾說過,多重人格的治療是一個長期而耐心的過程,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患者和分離的人格之間必須建立起一種良好的信任關系。可是和大家交流過後,顧晨發現徐放和他們相處得并不融洽,特別和黎昕簡直形同水火,争鬥不斷,所以他的狀态才越來越差。

顧晨琢磨着,要想化解他倆的矛盾,首先得找到矛盾的根源,那兩個家夥究竟為什麽鬧得這麽僵呢?

目光落到正在游戲裏激戰的網瘾少年身上,顧晨決定繼續攻略他,咧開嘴朝他讨好地笑道:“你玩的什麽游戲啊?看起來好像挺好玩的樣子,教我玩好不好?”

“不好。”

被拒絕得太幹脆,顧晨有點受打擊,“為什麽?”

“這款游戲操作起來很複雜,你一看就笨手笨腳的,肯定學不會,我們還是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徐政宇操控的小人被KO掉了,他瞅了瞅顧晨,擺出一張面癱臉,“還有,你別對我笑,我看不得你笑。”

“……”顧晨再次遭到重擊,并且被他的話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你很讨厭我嗎?”

“不讨厭。”徐政宇瞄了顧晨一眼,迅速收回視線,一本正經地說道,“你一笑,我的心就怦怦直跳,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小鹿亂撞’,嚴重影響了我的操作,你沒看見我都挂了好幾回了嗎?”

……

顧晨無語望天,這算是表白還是埋怨呢??自己究竟該表現得害羞一點,還是愧疚一點??

你打不過別人,難道怪我咯?

徐政宇又自顧自地笑了,“徐放真是害人。”

顧晨跟不上他的思維,只好糊裏糊塗地問:“他怎麽害人了?”

徐政宇退出游戲,轉身面對顧晨,冷不丁地抓起他的手,朝自己的胸口貼去。

顧晨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給驚到了,手掌貼上去的一剎那,大腦就像生了鏽的機器般猛地停止了轉動,所有的感官反倒靈敏起來。他清晰地感受到對方強有力的心髒正在胸腔裏激烈地跳動着,不斷地撞擊着他的手心。手被震得發麻,一直麻到了心間裏,他一時忘了反應,而下一刻一道磁性的男音伴随着炙熱的呼吸在耳邊響起。

“我看着你,它就不受控制地亂跳,可我阻止不了,因為這是徐放的心。”

顧晨呼吸一窒,整顆心好像忽然懸在了半空中,“你、你什麽意思……”問完,其實腦子裏隐隐有了答案,卻依然希望他能夠親口說出來,這樣懸着心才能回歸原位。

徐政宇無奈地翻白眼,“我都說的這麽明顯了,你還是不懂?我真有點同情徐放。”

顧晨沒來由的感到眼眶一熱,他懂了,什麽都懂了,其實他早就看出了一些苗頭,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如此的幸運。在這一刻裏,他本該感到幸福,可不知為什麽,想到徐放一直隐忍着自己,連一丁點情緒都不敢表露出來,他的心中便泛起一陣酸楚的漣漪。

徐政宇松開他的手,将身上的棉被扔到床上,随即站起身來,“我餓了,我去泡碗面吃,你要來一碗嗎?”

顧晨本來還有點小小的傷感,一聽到他提起泡面,腦海裏便冒出“垃圾食品”四個大字,立馬開啓了操心模式,“泡面沒營養,我們出去吃飯吧?”

“我不出去。”徐政宇語氣果斷,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他擡腳朝外走去,客廳裏門窗全閉,還拉上了厚重的窗簾,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亮,不過他對自己家裏的格局十分熟悉,摸黑走到廚房,一路暢通無阻。

顧晨則辦不到,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他摸索着前行,如同一只沒頭蒼蠅般到處亂撞,一會兒碰到桌角,一會兒踢到板凳,一會兒又撞飛了一盒粉筆。

當他把粉筆挨個撿起來的時候,老壇酸菜味已經飄滿了整間屋子。

幽幽地嘆了口氣,顧晨掏出手機,将光線調暗,随後借着這點微弱的光來到廚房。

徐政宇正站在水池邊狼吞虎咽地吃着泡面,由于四周太黑,能見度過低,他一不留神把面湯潑到了手上。他“嘶”了兩聲,打開水龍頭,胡亂沖洗了一下被燙傷的手背,接着吃完最後幾口面,再随手将空面桶往案臺上一扔,一個不經意間的回眸,毫無防備地對上一雙流着淚的眼睛。

手機屏幕散發着淡淡的幽光,清冷銀白的光線為那張淚痕斑駁的臉蛋又添了幾分哀傷的色彩。

“你怎麽了?”徐政宇頓時一陣手忙腳亂,大步上前,站定在顧晨面前,“發生了什麽事?你哪裏不舒服嗎?”

顧晨只是哭,什麽話也不說。

徐政宇從沒出過門,也沒接觸過誰,自然不會應付這種情況,一時之間急得抓耳撓腮像只猴子,差點把抹布當成毛巾朝顧晨臉上擦去,反應過來後,罵了自己一句,又用衣袖幫他抹去眼淚,哪知他哭得更猛,索性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毫無章法地安慰道,“诶诶,你別哭啊,無緣無故的為什麽要哭啊?跟個小姑娘似的,徐放要是知道了,還以為我欺負了你。好了好了,男子漢要堅強一點。我數三聲,我們不哭了好麽?預備……一……二……數到三我就松手,不準再哭了,要不我也哭給你看,真哭哦……”

顧晨撲哧一聲破涕為笑,随即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拉到自己的眼前,盯着被燙紅的皮膚,心裏隐隐作疼,“還疼嗎?”

徐政宇無所謂地一笑,“早就不疼了。”

顧晨仍不放心,“家裏有燙傷藥嗎?”

“沒有,你不要擔心,我沒事!我們別站在這裏了,來,我牽着你回卧室。”徐政宇說完抓住他的衣袖,真的像牽小狗一樣帶着他遛回房間。

兩人坐回到電腦前,徐政宇居然破天荒的沒玩游戲,而是點開了一部喜劇電影,有意逗顧晨開心。

顧晨發覺自己哭了一場之後,徐政宇的态度有了明顯的轉變,一直在哄他、讨好他。

他也說不清楚他為什麽哭得那麽厲害,自從知道徐放得病以來,他的淚腺就變得越來越脆弱了。就像剛才那樣,看見徐政宇被燙得嘶嘶喊疼,臉上卻是一副無動于衷的神色,他只覺得一股巨大的悲傷排山倒海般侵襲而來,當時他真切地體會到了一種心痛得快要死掉的感覺。

他不知道該怎麽拯救眼前這個令他心碎的男生,他無助、難過、迷惘,看不清未來的路,猜不到前方還有怎樣的磨難在等着他們。

如果可以代替,他寧願替徐放承受所有的苦與痛,可事實上,他無能為力。他實在是太渺小了,根本沒有改變一切的能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心愛的人在水深火熱中煎熬。

現在他只想多了解一點徐放的過去,這樣也能替對方多分擔一點。

他不再猶豫,直接問徐政宇:“你為什麽這麽怕光?”

徐政宇聞言一怔,狀似無所謂地揚了揚眉,“經常被關在黑屋子裏,太亮了反而不習慣。”

他說得輕松,顧晨聽了心頭就像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影,沉悶,壓抑,令他喘不過氣來。雖然早已猜到徐放受過虐待,但是親耳聽到,實在讓人難以承受。

顧晨平複了一下情緒,又問:“關你黑屋的人是誰?”

“徐放的小媽,徐放他爸的現任老婆。”徐政宇冷笑,“我覺得叫她後媽更合适。”

二婚?即使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不能随便拿來出氣啊!

顧晨很生氣,“她為什麽要這麽對你?”

徐政宇說:“大概是徐放太優秀了吧,回回考試都是年紀第一,而她的兒子蠢得像頭驢似的,她怕她的蠢兒子被比下去,所以想着方兒的折磨徐放。”

小說或影視劇裏的狠毒繼母形象猛然浮出腦海,顧晨幾乎能想象得出徐放原來過得有多麽凄慘。

“徐放身上的傷也是她幹的吧?”顧晨恨恨道,“真是太狠了!”

“不是。”

顧晨愕然,“那是誰幹的?”難道還有另外一個人傷害過徐放?

徐政宇垂下眼簾,聲音随之低沉下來,“我來的時候,這具身體已經傷痕累累了。”說罷,他複又擡眼,神情驟然凝重起來,“你不要在徐放和黎昕面前提起這件事情,一個字都不能提……否則,他們一個會崩潰,一個會發瘋的……”

“哦,我知道了……”顧晨忽然意識到,這身傷應該就是徐放生病的根源,看來他的遭遇比想象中還要不幸。

“對了,徐放和黎昕是不是關系不太好?他們之間有什麽恩怨嗎?”

“黎昕那家夥和誰都處不好,我和他的關系照樣很糟糕。”提到黎昕,徐政宇臉上滿是不屑,“他狂妄自大,總是瞧不起我們,經常做一些讓我們生氣的事情,他還喜歡搶徐放的東西,只要是徐放的,他都要搶過來,然後惹得徐放發脾氣,他就可以出來了。”

顧晨好像懂了些什麽,“徐放只要一生氣,黎昕就會現身嗎?”

“是的。”徐政宇補充道,“身體受到傷害,或者劇烈的撞擊他也會出來。”

回想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再結合他們幾個的行為,顧晨終于明白過來。

那天他被黃琦打傷後,徐放雖然隐忍着不說,內心卻氣憤不已,難怪他上樓拿了一本書,徐放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當時他看見的已不是徐放,而是黎昕。後來在操場上、在賓館裏,和他在一起的人都是黎昕。那晚黎昕為了激怒徐放,趁他睡着後,故意鑽進了他的被窩。第二天醒來,徐放才表現得那麽震驚,并且責怪自己沒有管理好情緒。

黎昕和徐放就像兩只被困在牢籠裏的鬥獸,為了掙脫桎梏,他們互相厮殺,勢不兩立的存在着。

怪不得他們總說“不能睡覺”,因為他們怕睡着了,醒來後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身體只有一具,靈魂卻有幾個,每個人都想占據主導權,所以他們水火不容。

“你快把手機給我!”顧晨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朝徐政宇伸出手,急聲催促道,“快快,手機!”

徐政宇一頭霧水地從褲兜裏掏出手機遞給他。

顧晨接過來一看,手機背景居然是他和黎昕的合照。

不用猜他就知道這是誰幹的好事!

黎昕那家夥真是夠壞的!!

顧晨趕緊把桌面換了,然後把相冊裏的照片清理得幹幹淨淨。

不管這病能不能治療,首先要保證內部團結,必須将一切不穩定因素扼殺在搖籃裏。

忙活完後,顧晨擡眼便撞上了徐政宇似笑非笑的眼神。

“怎麽了?你幹嘛這樣看着我?”

徐政宇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道:“你和黎昕好像相處得很融洽啊,我看見你們的合影了,真難想象他那種暴躁狂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居然笑得像個傻子一樣。”

“暴躁狂”這三個字聽得顧晨有點難受。雖然徐政宇只是随口一說,但落在他的耳朵裏,就像一根根難以忽略的小刺,一下下全紮在了心尖上。

不管徐放、黎昕,還是眼前徐政宇,或者徐星闌,顧晨不想把他們跟精神病人聯系在一起,說他自欺欺人也好,不肯面對現實也罷,在他的眼裏,他們幾個都是可憐人,由于承受得太多,心靈受過重大的創傷,才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顧晨忽然理解了“徐放”這個名字的由來。

他想放下那些往事,他想讓自己好起來,可實際上,他的狀态越來越差,說到底他還是放不下。

耳邊又響起徐政宇的聲音,“我很好奇,你是怎麽收服黎昕的?”

“其實他沒有你想的那麽難相處。”顧晨忍不住為黎昕說好話,“他就是脾氣壞點,心腸卻挺軟的,只要對他多點耐心,他會反過來順從你。”

“好吧,就當你說的是真的。”徐政宇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我不能待太久,我準備睡覺了。”

顧晨看了看時間,還不到十點,“你這麽早就睡覺?你為什麽不能待太久?”

徐政宇望着他,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你仔細算過你今天問了多少個為什麽嗎?問題真多,害得我游戲都沒打完……可笑的是,我抗拒不了,你一問,我就不由自主地想配合你。你現在知道你在徐放心目中的分量有多重了嗎?你不光深深的影響了他,還連帶着影響了我們。”

“……”顧晨感覺他說得好有道理,竟然無言以對。

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臉頰微微泛起紅暈。

對于他這種随随便便就把徐放的小心思給暴露出來的不地道行為,恨不得點一千、一萬個贊!

徐政宇抱怨完,又來回答問題,要命啊,他根本就控制不了他自己!

“我待久了會無緣無故的悲傷,抑郁,失落,然後想發火,想洩憤,甚至還會産生輕生的念頭……我沒和你開玩笑,我不喜歡那樣的感覺,說實話,我一點也不想出來……”

輕生?!

顧晨心裏一驚,而後止不住替他難過,“那你快睡吧,多想想高興的事兒,安安穩穩的睡一覺。”

“嗯,你呢?”徐政宇問,“回學校,還是在這裏等徐放醒過來?”

顧晨脫口道:“我等他。”

徐政宇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脫鞋上床蓋好被子,露出腦袋朝顧晨戲谑地眨眼,“等我睡着了,今晚這具身體就是你的充氣娃娃,任你為所欲為。放心,我不會告訴徐放的。”

“…………”顧晨羞得臉紅脖子粗的,“你快睡吧你!”

徐政宇哈哈大笑,丢下一句“機不可失喔”,閉上眼睛醞釀睡意。

看着那張慢慢沉靜下來的俊臉,顧晨向上天祈禱,神啊,請多分一點愛給他好嗎?我願意用我餘生的幸運,換他一世安寧,但願他在夢裏少受點磨難,永遠都能笑得像剛才那樣開心。

……

當徐政宇徹底睡着後,顧晨才打開燈把家裏收拾了一遍。

這四人除了共用一具身體,其他方面再無相似之處。就拿鞋子來說,有正統皮鞋、炫酷運動鞋、時尚休閑鞋、還有充滿陽剛之氣的硬漢短靴。風格迥異的鞋子,擠滿了整個鞋櫃,看上去很不和諧。正如性格不合的他們,被迫擠在這具身體裏,哪怕不情願,也要勉強共存下去。

夜已深,萬籁俱寂,卧室裏的人睡得正酣,而顧晨躺在沙發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數羊數了幾千只,他依然睡不着,心裏仿佛缺少了什麽似的,很不踏實。

後來,他悄悄地潛入徐放的房間,爬上了徐放的床,感受到那熟悉的氣息,他的心才充實起來。

他鑽進徐放的被窩,臉紅心跳的抱着對方靜靜地躺了一會兒,又爬進自己的被子裏。

窗外有月光透進來,朦胧得像是一層輕薄的紗,将他們柔柔包裹。

他看着徐放,用目光描繪那俊朗的輪廓,心裏格外平靜,随後他将這份來之不易的寧靜帶入了夢裏,那裏有他的夢中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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