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驚雷

僅僅過了幾分鐘, 顧晨追出去時, 已不見徐放的蹤影。

心情頓時慌亂如麻, 顧晨加快速度朝徐放的教室飛奔而去。一路上,總有人向他投來異樣的目光,或探究, 或好奇,這些人似乎已經猜到一場年度大戲即将上演,眼神中隐隐透着幾分迫不及待。

顧晨倒不怕別人這樣打量他, 就怕徐放扛不住非議的眼光, 承受不了外界帶給他的壓力。顧晨擔心他會崩潰、會發病,腳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不少, 可一口氣沖到他的教室門口,仍然沒發現他的身影。

大教室裏坐滿了人, 黑壓壓的一片,顧晨怕看漏了, 不死心地挨個尋找起來,只聽有人忽然喊道:“徐放沒來,你快去操場看看!”

“哦, 謝謝!”顧晨好似被點醒般, 迅速朝外沖去。

……

外面不知何時飄起了鵝毛般的雪花,大片大片的,紛紛揚揚自天際傾灑而下,不多時便模糊了顧晨的視線,狂風在他的耳邊呼嘯着, 堪比鬼怪的哀嚎,一股莫名的恐懼感在心底逐漸蔓延開來,還沒見到徐放,他的心早已顫栗不止,仿佛随時都能從嗓子眼跳出來。

眼看着離操場越來越近,前方人潮湧動,一片嘈雜。顧晨循聲望過去,入眼所見全是人頭,将他的視線徹底阻擋在外。不過懸挂在看臺上的巨型橫幅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橫幅以白色打底,上面用紅油漆寫着一排顏色分明的大字。

——殺人犯徐放十惡不赦、喪盡天良、不可饒恕!

那刺目的紅,紮痛了顧晨的眼,霎時一股熱流奪眶而出,想到這一切有可能是徐政宏的傑作,顧晨恨不得立刻沖回B市找他拼命!

看臺那邊又傳來一陣雜亂的聲響,大家圍成一團,七嘴八舌地議論着,喧鬧聲比先前更甚。

直覺告訴顧晨,徐放應該就在人群裏面。他連忙沖上前,奮力扒開擋在身前的人牆,然後被映入眼簾的一幕驚得頭皮發麻。

看臺上到處都是淩亂的腳印,即使天空中不斷地飄落着雪花,仍然蓋不住被踩得污濁不堪的地面,還有些許暗紅的血混合在黑乎乎的雪泥和污水之中,而那血居然是從徐放的手裏滴下來的。

徐放緊握着拳頭,一動不動地站在冰冷肮髒的雪地裏。他仰頭望着那條橫幅,面色灰白得沒有一絲鮮活的色彩。

鮮血從他的指縫中緩緩滲出,一滴,一滴,淌在地上,化作一灘觸目驚心的血水。

Advertisement

他在忍耐,極力地忍耐,為了掙脫情緒的桎梏,不惜傷害自己。

可是有一群人卻不肯放過他,不停地旁邊火上澆油。

這些人不是Z大的學生,看穿着打扮倒像是社會上的混混。很顯然,這橫幅肯定是他們挂的,也不知他們究竟是怎麽混進Z大的。

他們把徐放圍在中間,一個個裝出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用最狠毒語言的攻擊着他。

徐放大逆不道,心腸歹毒,他親手殺了他的繼父,還逼迫他母親自殺,他不是人,他比惡魔還要可怕……

一聲聲尖銳的指責,反複沖擊着顧晨的耳膜,他雙眼泛紅,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獸,帶着滿身殺煞氣沖向那群人。

“滾!滾!都給我滾!”驅趕的同時,顧晨取下背包,用力朝那些人的身上掄去,就像攆惡狗一樣,比他們還要兇、還要狠。額頭上暴起的青筋宣告着他的憤怒,他一邊攆一邊怒吼,“你們少在這裏造謠生事!有本事拿出證據來啊!單憑一張嘴,那我也可以說你們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滾滾!都滾!哪裏來的,滾哪裏去!”

那群小混混一看有人出頭,立刻停止了對徐放的圍攻,把矛頭轉向顧晨。

他們嬉笑謾罵,極盡挖苦之能事,一會兒嘲笑顧晨嗓門細,長得像個娘們。一會兒諷刺他胯下缺少了二兩肉,沒一點男人樣子。甚至還用下流話羞辱他,行為極其嚣張。

顧晨惡狠狠地盯着其中笑得最猖狂的一個人,直接一背包甩過去,打得對方鼻血直流。

那人大罵一聲,掄起袖子準備打回去,顧晨卻毫不畏懼。裝滿書本的背包重達四五斤,此刻成為了他手裏最有力的武器,他目露兇光,好似母雞護崽般把徐放護在身後,擺出一副你要敢動我們、我就跟你玩命的架勢,誓死也要和他們拼到底。

沖上來一個,他打一個,出手果決,狠勁十足。

那些人挨了幾下打,一時倒也不敢貿然上前,況且周圍有人對他們的所作所為感到氣憤,大聲嚷嚷着報警、請保安,他們大概不想将事情鬧大,便打算抽身而退。

見狀,在場圍觀的人同時松了口氣。

而顧晨卻神經緊繃,無法放松下來,因為他發現徐放快要支撐不住了,他從對方空洞而渙散的眼神裏看到了發病前的征兆!

誰會出來?!

在這樣混亂不堪、糟糕透頂的時刻,誰都不能出來!

顧晨一把抱住徐放的胳膊,一遍遍地呼喚着他的名字,腳下向前邁動着,準備把他帶離人群。

徐放,徐放,

你一定要挺住!

堅持一會兒,就一會兒。

不要害怕,馬上就過去了……

顧晨附在他的耳邊,不斷地替他加油打氣,只可惜,無論說什麽,他都沒給出任何回應。

心一點一點地往下沉,仿佛墜入了一個無底深淵。

突然——

一聲凄厲的慘叫猶如平地驚雷般炸開,打破了這份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平靜。

徐放猛地蹲下身子,雙手抱頭,尖叫着,顫抖着。

那聲音充滿了無助、痛苦與恐懼,一聲大過一聲,一聲比一聲撕心裂肺,聽得所有人面色劇變。

他驚恐地喊着,“光!有光!”

他“啊啊啊”的亂叫。

他是徐政宇。

……

消極厭世的徐政宇,是徐放內心最脆弱的一面,他的出現意味着,此刻的打擊,對徐放來說,簡直就是致命的一擊,這些人幾乎把他逼上了絕路。

顧晨強忍着落淚的沖動,趕緊脫掉外套,罩在了徐政宇的頭上,接着又不放心地把毛衣脫下來替他裹上,直到把他的腦袋裹得嚴嚴實實才肯罷休。

顧晨抱緊他,一個勁地安慰着,“別怕,別怕,沒事了……”

叫聲逐漸變小,懷裏的人随之安靜下來,不過那蜷縮成一團的身體仍在劇烈的顫抖着。

顧晨的眼睛一陣一陣地發酸發熱,可他不能哭。

他仰頭将淚水生生咽回去,在心裏對自己說,別哭,沒什麽好哭的,必須堅強起來,只有這樣才能保護徐放。

那群原本打算離開的小混混,似乎找到了可乘之機,又開始一唱一和地妖言惑衆。

他們說,徐放做賊心虛,一聽到報警就原形畢露了。

他們又說,不要以為裝瘋賣傻就可以糊弄過去,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顧晨恨得差點把牙都咬碎了,他攙扶着徐政宇站起身來,身體因為憤怒而止不住地發抖,大概是感受到他的怒意,徐政宇反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須臾,低低的、細碎的嗚咽透過層層衣服傳了出來。

“顧晨……我要回家……我想回家……”

顧晨用力摟住他,心髒仿佛被淩遲了一般,每呼吸一下,都抽痛不已。

顧晨知道他很害怕,他從沒出過門,第一次接觸外界,便身陷囹圄,陷入了一個完全失控的局面之中,他還能保持清醒的狀态,已經很不錯了。

顧晨輕聲回應:“好好,我們回家,馬上回去。”

那群混混連忙擋在他們前面,氣焰嚣張地叫嚣着:“诶诶,去哪兒啊?今天不把話說清楚,哪裏也別想去!”

“滾開!都他媽給我滾!”

顧晨大聲罵道,心頭卻湧上一股深深的無助感。

就在他感到茫然無措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穿插進來。

“你們這群人都是從哪兒來的?想鬧事是吧?我們奉陪到底!Z大有三萬多人,難道還怕了你們不成!”

伴随着這句呵斥,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了過來。

顧晨擡眼一看,鼻子都酸了,來者皆是他的同學。以楚諾和曲佑祥、向亦玮為首,裏面竟然還有黃琦和蔣俞峰,他的室友們全到齊了。

剎那間,滿心的感動,如同春日裏綿綿不絕的細雨,輕柔地沖刷掉他心底的塵埃,将所有的不安與慌亂一并帶走。

始終壓抑着自己,不肯流淚的顧晨,在這一刻裏,終究還是沒忍住,簌簌地掉下淚來。

向亦玮大步走到他身邊,說道:“堅持一下,我的司機就快把車開過來了,我送你們回去。”

“嗯!”顧晨抹了一把眼淚,朝他點了點頭。

“這些人就交給楚諾他們處理吧,我們先離開這裏。”向亦玮邊說邊在前面開道,高大而健壯的身軀就像一道堅實的盾牌,将顧晨他們牢牢地護在後面。

顧晨看了看眼前那道寬厚的背影,随即又看見楚諾他們已經與那群人對峙起來,一時之間,真不知道該怎麽報答這些熱心的同學們。

當他和徐放深陷泥潭無法自拔的時候,大家的出現等于抛給了他們一根救命的繩索,衆人齊心合力把他們從無盡的黑暗中拽了回來。這種恩情,比海深,比山重,他這輩子都會銘記于心。

……

坐進車裏,顧晨那根緊繃的神經終于抒解開來,直到這時,他才有機會查看徐政宇手上的傷口。

他輕言哄着徐政宇打開手掌,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對方的掌心一片血肉模糊,到處都是指甲掐出的傷痕。顧晨實在難以想象,當時的徐放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壓力,他恐怕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去對抗體內那股可怕的力量,明知道發病時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僅是思想、手、腳、還有每一個動作,可他依然不屈不撓地與病魔作着鬥争。

顧晨心裏很痛,徐放已經很努力的在生活了,可生活卻從來不曾善待過他。

他改名為徐放,就是為了放下過去的一些人和一些事,然而那段往事竟以如此殘忍的方式再次闖入他的生命,照着那顆原本就支離破碎的心狠狠地揮出一記重拳,顧晨真的很怕他熬不過去……

由于沒有任何醫療工具,顧晨也沒辦法幫徐政宇處理傷口,只是用紙巾将血跡稍微擦拭了一下,怕他疼,連一點勁都不敢使。

腦袋被包裹着,徐政宇的情緒倒是好了許多,不過他一直把顧晨抓得緊緊的,片刻都不曾松懈,好像一松手對方就會飛走似的,必須抓在手裏,心裏才踏實。

顧晨當然知道他在想些什麽,為了讓他安心,不停地哄他,安慰他,就像在哄一個受盡委屈的小孩一樣,把所有的耐心和溫柔全用在了他的身上。

坐在副駕上的向亦玮一臉狐疑地打量着他們,被他們這種不同于往日的相處模式弄得有點懵。

半晌,才說:“他手上的傷好像挺嚴重的,先去醫院看一看吧。”

顧晨分明感覺到徐政宇渾身一顫,連聲拒絕道:“不,不去醫院,我們直接回家。”

向亦玮蹙起眉頭,提醒道:“不經過正規專業的消毒處理,傷口感染了怎麽辦?”

“不會的。”顧晨搖了搖頭,“我們家有醫藥箱,我會幫他處理好的。”

向亦玮拿這兩口子毫無辦法,嘆了口氣,又說:“現在已經安全了,沒人在他面前唧唧歪歪了,還用衣服把他的頭裹着幹什麽?你想悶死他啊?而且你只穿一件內衣不冷嗎?”

顧晨繼續搖頭道:“沒事,他喜歡這麽裹着,我也不覺得冷。”

“……”向亦玮語噎。

真特麽心大!

好吧,你們開心就好……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