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吳桂花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陳項拉到了主桌那頭。
吳桂花先前給張太監做飯都是通過陳項遞話,她本人也是頭一回見到他。他很好認,那個坐在主桌最上首,穿着一身寶藍衣裳,外頭罩件棗紅色壽字小馬甲的肯定就是他。他一頭稀疏的白發梳成個小髻在腦後,喝得紅光滿面,眼睛眯成一條縫,臉朝着她的方向。吳桂花也不知道他是喝暈了,還是在看她。
不過她有這張麻臉也不很打怵,何況她今天還做了些僞裝——好吧,她都沒來得及害怕,張太監旁邊那人先發問:“今天的菜都是你做的?”
這人一張圓圓臉,面白無須,看着一團和氣的樣子。
陳項在旁邊說:“這位是西掖廷大膳房的田帶班,我師兄。”
吳桂花蹲個禮問好:“回田帶班的話,是的。”
田帶班又問:“那這道菜你是怎麽做的?”他手指指向擱蒸肉的盤子,盤子裏空空如也,連蒸肉米粉都被掃得幹幹淨淨。
吳桂花遲疑地看了眼陳項。
她記得陳項說豬肉是賤物,要是跟這人說張太監做的壽宴裏有豬肉這種賤物,這些被請來的客人會不會覺得自己受到了怠慢?
田帶班卻誤會了,皺了下眉:“你放心,你把方子教給我,我不會少了你的好處。”
吳桂花心裏暗暗吐槽一句:看中了人家的東西,有誠意的話,難道不該先開價嗎?打量我小宮女不敢問您價錢就開空頭支票呢?
倒是張太監看着醉迷迷的,補了一句:“丫頭你放心說,他知道那是拿什麽做的。田帶班不是個小氣人,你不用怕。”
一句話說得田帶班竟站了起來,賠着笑道:“瞧師父您說的,我是那謀人方子的下作人嗎?”
張太監滋滋抿着酒搖手:“得了,八百年前的事就你還記着。你們要商量什麽去外頭說,我過回壽別在我面前招眼。這丫頭菜做菜得我意,我還想多吃幾回。”
田帶班說:“師父這是哪的話,您當我一天師父,那一輩子就是我師父。要不是您那年把我薦到膳房當學徒,哪有我田大壯的今天?”
見張太監半背過身一盅接一盅喝酒,田大壯對吳桂花招招手走了出去。
吳桂花這麽些年不是白活的,別看張太監從始至終沒正眼瞧她,他只為自己說了兩句話,可句句都在點子上,硬是摁得田大壯不敢有別的心思。
這老頭是個實在人。
兩人來到宮牆外的角落,田大壯問:“你那方子若是給了我,我出,我出十兩銀子來買,怎麽樣?”
吳桂花看田大壯那鼓眼咬牙,像是被割去了心肝的樣子暗暗好笑,嘴上說:“這些菜都是我瞎琢磨出來的,哪有什麽方子不方子?田帶班您看得上,那是我的福份,可不敢找您要錢。”
田大壯笑起來:想不到這麻臉丫頭是個知趣的人,若她願主動奉上方子,他對師父也好交代了……
不想吳桂花話頭一轉,一臉誠懇道:“但我知道田帶班是個不好占人便宜的大好人,若我執意不收,怕是不好辜負了您一番美意。這樣吧,十兩銀子太多,您給個九兩就很好了。”
田大壯聽她說話,心情幾回翻轉,到她最後一句話說完,幾乎被這死麻臉氣死:說半天就只給少一兩,還一副施了老大恩的樣子,這丫頭知不知道自己是誰,她會不會做人!
偏他不說話,那張嘴自己個兒就往下說:“除了這個之外,還有件事,我還想請您老人家給通融通融。”
田大壯都要被氣笑了:“什麽事?”還會順杆爬了她!
吳桂花笑得特別單純:“您也聽到了,我往後要給張爺爺做飯,定然有多勞您大膳房的地方。可是大膳房賣的東西太貴了,您看您能不能賣便宜點,我也好省下錢多買幾種菜,看能不能再做幾樣張爺爺喜歡的新菜出來。”
“你還有新菜?”田大壯一肚子的火一下消了一半。
吳桂花忙擺手:“試試,我是說我試試。”
田大壯一雙圓圓的小眼睛快速閃動着,除了粉蒸肉,那個碳烤羊肉也不錯,這丫頭說不準還真有些本事……他和氣地對吳桂花笑了笑:“念你對我師父一片孝心,我怎麽會不答應你呢?往後你去西掖廷大膳房來找我,我給你直接算進貨價。”
吳桂花大喜:她願意跟田大壯周旋這麽長時間,為的不就是這個嗎?除了那九兩銀子,他反正也不用付出什麽,這生意跟她做,這人賺大了好嗎?
她九兩銀子賣的可不止是一道蒸肉,這裏包括了怎麽選豬骟豬,怎麽做蒸肉米粉,怎麽調配米粉調料,反而選肉蒸肉是最後,最不重要的環節。出一道菜的錢學這麽多本事,她很夠意思了。而且她的粉蒸肉學的是她奶奶的手藝,誰吃了不叫絕?
田大壯是有點能量,可她也不怵。一來她是司苑局的,這人管不到她頭上,再者,她上面也不是沒人的,逼急了她她就去找秦司簿出頭!更何況張太監都這麽撐她了,她要是還往後慫,讓人老頭臉往哪擱?
只要不是皇帝老子,不管誰的錢,只要來得光明正大,她都敢收!誰賴帳她就去堵誰的門!在要帳這上頭,吳桂花相當豁得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看明白了吳桂花隐藏的殺氣,田大壯從兜裏摸出個小銀锞子說自己只有這點錢,吳桂花也不知道這是多少,全拿過來笑眯眯地說:“沒關系,那我先跟帶管您說說怎麽選豬。這選豬也是大學問……”給多少銀子學多少本事,她公平着呢。
田大壯算是看穿了,這丫頭跟他一樣,都是個死要錢的。遇到這樣渾不怕的,他也只能認栽,後面分兩次到底還是把銀子付足了。
加上張太監的二兩,再加田大壯的九兩,吳桂花沒想到做個宴席,她能純賺十一兩銀子。接現在的物價算,這是她一個月工錢的一百倍!她正常工作至少要八年不吃不喝才攢得到這個數!她這是發大財了啊!
即使吳桂花不常用銀子,也知道這是個不小的數字。告別田大壯之後,她高興得恨不得轉着圈地往回走。
只是到底沒忘記這是在皇宮,吳桂花抿着嘴手舞足蹈蹦了幾圈之後,發現天上的月亮都出現了重影,趕緊晃悠着停了下來。
張太監弄的也不知道什麽酒,明明當時喝着綿綿的沒感覺,怎麽現在倒是上了頭似的?
吳桂花覺得自己腦子還算清醒,就是兩邊的樹和牆老是晃。她想站在牆邊靠一會兒,偏那牆像長了腿一樣,她怎麽摸都不摸不到,她惱得恨不得直接坐地上哭。
就這個時候,面前出現了一株黑漆漆的樹,頂端好像還長着張臉,怪怪的……吳桂花管不了那麽多了,一把扯住,望住那樹嘿嘿笑:“總,嗝,總算抓住了,讓我,靠,靠會兒。暈,暈,哎你這什麽樹,跟你說別動了別動了,你再動,再動小心我踹你!”
她一腳踢出去,只覺得踹在一塊鐵板上,腳趾甲蓋兒都要被踹翻了,捂着腳“嗷”地跳起來,沒一會兒又要去踹:“什麽破樹這麽硬?哎喲哎喲喲,媽呀這樹成精了,放開!放開!別以為你枝條多我就怕了你!成精有什麽了不起,我來頭比你個小小精怪大多了,跟你說了快放開我,不然我不客氣了!”
“那你是什麽來頭?”那黑樹樹枝把她箍得緊緊的,突然開了口。
吳桂花沒控制住,打了個酒嗝,眼睛瞪得大大的,湊到那張人臉面前,突然眉頭一皺:“哎,你這小夥子,怎麽看着有點眼熟啊?”說完,咕嘟一下翻身栽倒。
“噗。”靜悄悄的路上,有人突然笑出了聲。
那黑樹枝立刻說:“你這麽閑,那就由你把她送回去吧。”
“啊?您饒了我吧,門都鎖了,我怎麽送回去?”
“那是你的事。老規矩,不能驚動裏面的人。”
“哎,好吧。這麽長時間了,您不進去親眼看看嗎?她的情況不是好轉很多了嗎?說不定這回不會再被您吓到呢。”
“不了。”
“為什麽啊?這不是您心心念念的事嗎?”
“現在還不是時候。”
“哦,對了,有件事要跟您彙報一聲,陛下今天申斥了麗妃,下旨讓她遷宮自省,但沒有奪去她的妃位。其他地方要麽人都住滿了,要麽沒有跟她身份匹配的宮室,恐怕尚宮局會在附近的宮室選一處讓她住進來。”
“這種事你知道怎麽辦,不用同我請示。”
“唉,好。您就瞧好吧,兄弟們這回定必定好好施展本事。叫這一片成人見人怕,誰都不敢提,誰都不敢來的,真正的鬼城!絕不會出吳貴妃那樣的岔子。嘿嘿嘿嘿,不是我知道說錯了,您別這麽瞪我啊!就是有個問題,她和裏面的那位再被吓到了怎麽辦?”
“……醜時以後再行動。”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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