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一個故事
蘇白十八歲成人禮辦的盛大又體面,來了南城大半名流,至于另一半沒來的,自然是還不夠格。
但正主蘇白,蘇家第五代獨苗苗,只矜持露了個面就上樓去了。
管家出來招呼賓客,賓客繼續觥籌交錯。
高跟鞋被蘇白扔在白色地毯上,跟在蘇白後面穿着西裝三件套的高瘦女子上前幾步,彎腰把鞋子擺好,擡眼間發現蘇白腳踝處多了道紅痕。
“叫醫生?或者拿醫藥箱?”
“不用。”
蘇白無所謂擺擺手,輕巧的跳下床,打開窗戶。
正是初夏,氤氲的花香混雜着清新薄荷草木香氣湧了進來。
蘇白揉揉太陽穴,昏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了不少。
一碗早就準備好的醒酒湯遞了過來,
蘇白打了個噴嚏,愣了愣,後又覺得打噴嚏是件好玩的事情,稚氣笑了笑,眼睛彎彎,兩個酒窩若隐若現。
高瘦女子皺皺眉頭,轉身拿了披肩把蘇白裹住,又伸手想把把窗戶關上。
“蘇三”,蘇白喊了一句,攏了攏往下滑的披肩:“我想吹風。”
高瘦女子嘆了口氣,收回手,眼神落在喝了一口就被主人抛棄的醒酒湯上。
“不喜歡?”
“嗯,不喜歡。”
“蜜桃味,我親自做的,看把你慣的!”
蘇三自小和蘇白一起長大,情分在,說話不需要太多禮儀性委婉的修飾。
依着窗戶,絲毫不覺得自己嬌氣的蘇白脆生生答道:“我知道,”說完頓了頓,似乎覺得還應該說點什麽,歪歪腦袋甜甜一笑:“謝謝蘇三。”
蘇三咳了咳,有些不自在。為蘇白所作的一切都是應該的,并不需要道謝,所以只含糊不清的應了一句:“應該的。”
“什麽?”蘇白沒聽清。
蘇三不做聲,把人抱起來放到一旁椅子上,從口袋裏拿出襪子替蘇白穿上。
蘇白踢踢蘇三:“誰要穿襪子?”
不安分的腳被蘇三抓在手裏。
蘇白孩子氣撇撇嘴,趴在窗臺往下看,視線落在花園西北角處假山處。
假山處站着一男一女,準确的來說的話,是一個女人和一個小男孩。
女人正對着男子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說到了什麽,女人表情激動,伸手扇了身形看着單薄且纖細的男孩一巴掌。
男孩沒有反應,低着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女人又踹了男孩一腳。男孩跌倒在地,沒有反抗。
女子指了指客廳的方向,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男孩從地上爬起來,往客廳方向走去。
蘇白指了指樓下男孩。
“你覺得他怎麽樣?”
蘇三擡眼往樓下看了看,皺眉:“肖宇,肖家的私生子,前些年老太爺資助的孤兒。肖家家主給當時負責資助的管事塞了錢,管事就把人接回來了。”
“趕出去不就行了嗎?”
“家主說留着。養一個孩子對蘇家來說不算什麽,但聽說這孩子在肖家過的挺苦的。”
“爺爺說的?”蘇白說着好奇的往窗戶外探了探頭,吓得蘇三趕緊把人抱住。
男孩已經走到轉角處消失不見,
蘇白伸手拍拍蘇三肩膀,跳下椅子,做了個決定:“就定他了!”
蘇三報出一串數據:“11個孩子接受了資助,他的綜合能力排在11,太弱了些,他不會是一個優秀的陪讀。”
“所以呢?”蘇白反問。
沉默。
“你很讨厭他?”蘇白再問。
依舊沉默。
“他長的很漂亮,看着就心情好。”
“我可以在南城上大學。”蘇三提出自己的建議:“你正是高三的關鍵時期,我得留下來看着你。”
敢情還是這個原因。
蘇白擡腳走向梳妝臺坐下,白色裙擺散開又乖順落下,依偎在她腳踝處。
捂着嘴巴打了個酒嗝,蘇白規規矩矩的坐好,手乖巧放在膝蓋上,端着大人模樣開始教訓蘇三:“你不要任性,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得去最好的學校好好讀書,然後回來幫我好好看着蘇家。”
“蘇三,你得保護我!”
聽到這般理由,蘇三只能把到了嘴邊反駁的話咽了下去。
蘇白對蘇家龐大的商業集團沒有興趣,也不耐煩打理。
自家孫女不想要,那選誰來繼承比較合适呢?
蘇爺爺只有這一個孫女,自然得為之計之深遠。
族裏長大的最好,對蘇家要足夠忠心心,有商業天賦和頭腦,格局不能太小...
蘇爺爺在族裏挑了三年時間,選出從小陪着蘇白長大的蘇三作為繼承人培養,希望在他百年之後,蘇三能夠代替自己成為蘇氏集團和蘇白的守護者。
說到這個份上,蘇三只能妥協:“我去把人叫上來。”
蘇三下了樓,就剩蘇白一個人對着鏡子開始發愁。
耳洞是半個月前打的,為了這次生日宴。
小心養了半個月,剛剛恢複好,一碰就疼。帶耳環和拆耳環都是個令人備受折磨的過程。
小心翼翼的動作,誰料還是被耳環刮傷了耳洞。
蘇白撒氣把手裏耳環往地下一扔,珍珠耳環在地板上彈起來,剛好砸在進門的蘇三腳上。
白玉般耳垂沾了一絲鮮紅血跡。
只是一眼,蘇三就明白了狀況,留了句“我去叫醫生”轉身下樓。
蘇白隔着鏡子打量站在門口的男孩。
這就是未來反派嗎?
看起來也太脆弱了些。
男孩低着頭,頭發在燈光下鍍了層薄薄的金光,一半面容隐在陰影裏,一半面容暴露在燈光下,燈光下的半張臉上有着清晰的紅色指痕,襯得周圍完好的肌膚潔白如玉。
他低垂的頭微微擡起,好像往蘇白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好像沒有,只靜悄悄挪了挪腳步,将帶着指痕的半邊臉淹沒在陰影裏。
毛茸茸的腦袋,濕漉漉的眼睛,小心翼翼的讨好眼神,像極了蘇白小時候養的那條金毛。
只可惜的是,金毛只陪了蘇白十一年就離開了。
他應該能陪自己久一點吧?十年?二十年?或者三十年也可以呀,蘇白想着皺皺鼻子,有些煩惱。
她沒回頭看站在門口的男孩。
只對着鏡子裏的小男孩笑了笑,誇贊道:“你長的真好,比在花園裏看起來更漂亮了。”
鏡子裏的男孩不自在的往後退了退。
蘇白不高興回頭瞪了一眼男孩。
男孩剛剛浮現的讨好笑容僵在臉上,一時間手足無措,
蘇三和醫生的到來打破了房間令人窒息的尴尬氣氛。
醫生夾着酒精棉細心處理好蘇白耳朵上的傷,又留了管擦腳踝的藥膏。
出于禮貌,蘇三跟着下樓去送醫生。
肖宇依舊站在門口。
處理好傷口後,蘇白才有心思搭理小男孩。
只見她像喚小狗一樣招招手,把梳妝臺上藥膏扔了過去。
肖宇愣了愣,向前走了幾步,撿起藥膏。
“蹲下。”蘇白命令道。
肖宇照做。
蘇白把腳往肖宇膝蓋上一放。
“擦藥。”
肖宇看見蘇黎腳踝處的淺紅色勒痕。
這次不用蘇白命令,他就自覺的換了一個更方便上藥的半跪姿勢,一只手托着腳踝,單手擰開藥膏,沾了些乳白色牙膏輕輕塗抹在傷痕處。
冰涼的藥膏,溫熱粗糙的手指,滾燙的呼吸,蘇黎不自在的蜷縮這腳趾,像是要掩飾什麽一樣,慌張地一腳踢開肖宇,說了句“真髒”。
肖宇本就重心不穩,被這一踢,倒在地上。
過了半晌後,他默默爬起,撿起散落在地上藥膏和蓋子,擰好放到梳妝臺上。
蘇黎擡着下巴,紅着耳朵,頤指氣使指了指門口。
“出去。”
肖宇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蘇三上來後就只看見緊閉的卧室門和杵在門口當木頭樁子的肖宇。
“跟上”,蘇三對着肖宇喊了一聲,帶着他穿過客廳,穿過花園,穿過假山,停在一棟小樓面前,這是那群受資助孩子的集體宿舍。
“手機。”蘇三伸出手。
手機是每個接受資助孩子的标配。
肖宇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放在蘇三掌心。
蘇三一邊操作手機給他發文件一邊囑咐:“兩份文件,一份小姐的喜好,一份小姐的行程表。仔細背好,明天五點抽查。”
手機物歸原主,肖宇看了眼時間,晚上十一點半,離早上五點還有五個半小時。
事情交代完,蘇三轉身離開,卻又不放心的回頭再次叮囑:“小姐喜歡你,你安心跟着小姐,少不了你的好處。”
肖宇握着手機站在原地愣住了。
喜歡我嗎?
喜歡肖宇嗎?
月光下,樹木和山石朦朦胧胧,夜風吹過,樹葉搖晃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次日,蘇白下樓吃早飯的時候發現蘇三的後面多了個人,是肖宇。
“這是想通了?”她問蘇三。
“小姐既然有了人選,我自然該為小姐培養。”蘇三故意板着臉回答。
蘇白擡手想拍拍蘇三的肩膀,發現自己夠不着,忍不住小聲嘟着嘴巴抱怨道:“同樣是女生,也就比我大一歲,怎麽就比我高這麽多?”
蘇三蹲下來,拿過蘇白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
“多喝牛奶可以長高。”
蘇白摸摸鼻子,快步走到餐桌坐下,岔開話題:“蘇姨呢?”
蘇姨是蘇三點的母親,也是蘇白的奶奶和別墅的廚師。
“她在廚房準備早飯。”蘇三答道。
聽到是蘇姨準備的早飯,她放心不少。
有蘇姨在廚房看着,起碼早餐不用喝讨人厭的牛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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