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夜盡天明
燭光搖曳,窗外繁星點點,夜風吹進屋子,引得案前的人一陣戰栗。
案上放着一封信,上邊只有一行字:
不用皇上擔心。
皇上微微嘆了口氣,收起信,喚人進來更衣。
“王爺,孫良求見。”
“讓他進來。”
孫良是寧王身邊最信任的軍師,寧王死後便隐居了,福儀費了好大勁才找到人,把他叫過來。
孫良一見福儀,便跪下了:“老臣參見王爺。”
“你我不必虛禮。”
福儀連忙去把人扶起來了,這孫良一直在父親身邊輔佐他,按理來說,他都得喊他一聲老師的。
“你可知我找你何事?”
福儀挂着笑,甚是溫柔。
“知道些許。”
孫良不愧是久經閱歷,一看這福儀,便知道了個大概。
“哦?你可說說。”
孫良笑笑,道:“老臣來時聽見路上有人說寧王府走水一事,想着王爺住進了寧王府,自然是想找老臣問問寧王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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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儀滿意地點點頭,問道:“你可知我是誰?”
孫良高妙地一笑,點點頭。
福儀也點點頭,拉着人家問道:“父親是否有舊敵?”
孫良忖度片刻,道:“将軍生前待人和善,倒是沒有見過與誰為敵的,但是若是暗處的敵人,便不知了。”
福儀颔首道:“我幾乎沒有父親的記憶,連父親長什麽樣都不知道,他生前的事情,我只聽過別人說起。”
孫良嘆氣道:“是啊,将軍是為好人,只可惜……”
孫良沒再說下去,福儀明了,只問道:“父親真的是病故的嗎?”
孫良吃了一驚,問道:“難不成,王爺懷疑……”
福儀點點頭,道:“父親既然是鎮軍大将軍,不應該會那麽年輕就得了大病。”
“不,”孫良搖搖頭,臉上盡是悲傷的情緒,道,“将軍确實善戰,但是身體在而立之年後便漸漸不如從前,找過各種郎中,只道是身體原因,而且……”
孫良頓了頓,看向年輕的福儀,接着道,“郎中曾經說過,這是會遺傳的。”
福儀怔了怔,問道:“你的意思是,我也會?”
孫良沉默着點了點頭。
“将軍而立之年後身體一年不如一年,那時候才遇上夫人,生下了王爺,但是沒幾年,病情加重……”
孫良不斷地嘆息,“真是天妒英才啊!”
福儀眉頭不禁皺起,如果是這樣的話,豈不是自己也……
“老臣聽說過王爺破案了得,便想起将軍生前也是料事如神,堪稱軍中的諸葛亮,先王在時,可是沒了将軍不行的。”
福儀點點頭,道:“這麽說來,父親并非別人害死?”
孫良點點頭,道:“老臣一直陪在将軍身旁,将軍去時也是如此,倒是不大有別人害死的可能,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
孫良嘆了口氣,道:“本這事,老臣是不該說的,但是既然王爺在這,老臣便說了罷。”
福儀聽他的口氣,隐隐覺得不妙。
“将軍在遇到夫人之前,還有過一段廣為人知的感情。”孫良說起來,眼裏都含着笑意。
福儀眯着眼,冷不丁的問道:“那人是先王?”
孫良像是吓了一跳,随即笑道:“王爺看出來了?”
福儀低眉:“若不是,先王為何把我收養在皇家?即使是功臣的兒子,大可以交給外邊的王爺去養,而且,我是皇後帶大的,我封了王,受到了比皇子還好的待遇,先太後喜歡我甚至比過太子殿下。”
孫良臉上一片柔和,笑道:“是啊,當年,先王大膽告知世人,将軍是他最愛的人,将軍為他等到了而立之年,為他打下了江山,只可惜,将軍發現自己身體的問題,為了留下子嗣,便娶了夫人,當時夫人年輕着呢,可惜生下你便去了。”
“原來如此……”
福儀喃喃着,他一直想知道他雙親的事情,原來,自己不過是父親為了延續子嗣留下來的,那麽現在,自己愛上的也是皇上,是不是有點諷刺呢?
孫良繼續道:“将軍故後,先王近一月都沒有上朝,當時宮裏的人都以為皇上也要跟着去了……”
福儀靜靜地聽着他說,眼裏有莫名的情緒。
“要說到舊敵的話,将軍光明磊落,或許會得罪一些人,但是這些人在暗裏,老臣也不知是誰。”
福儀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東廂房裏放的書,你知不知都是些什麽書?”
孫良沉吟片刻,道:“老臣記得好像是将軍的書房,放的都是将軍平時看的書。哦對了,将軍都是在東廂房裏寫信的。”
“寫信?”
福儀微微颔首,道,“這麽說,信件也放在裏邊了?”
“這老臣就不知了,秘密信件的話,一般都是将軍藏得。”
“可是那火把裏面東西燒地差不多了。”福儀問,“會不會是知道我來,所以怕我看到?”
“那麽會是誰怕我看到?”
孫良道:“将軍到寧王府後多是跟先王寫信,怕是有人不想讓王爺看到這些信罷。”
福儀皺了皺眉,問:“難不成,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兩人的對話戛然而止,這事,怕是孫良也不知,孫良雖跟在父親身邊,卻也不是什麽都知道,能從他這裏只道自己的身世,福儀已經很滿足了。
翌日,福儀起來看了看燒得漆黑得東廂房,他已經下了令,事情沒查出來之前,東廂房誰也不能進去,現在,那裏還保存着原來的樣子。
他環顧了一周,起火的是東廂房,幸得發現得早,周邊并沒有殃及,只有東廂房燒起來了。
他記得,夜裏的時候,元七跟明悟會在外邊聊天,那麽縱火的人若是在外邊,不可能沒聽到,若是聽到了還要放,那麽只有一個目的了,那就是目标只有東廂房。
正因為只想點着東廂房,所以才選在他們兩人在外邊聊天的時候點,不然沒人發現的話,整個寧王府都要燒起來了。
福儀皺着眉,進了東廂房。
裏面是黑漆漆的一片,書案已經燒得不剩什麽了,書架上邊的書沒剩幾本,那日夜裏潑的水全部幹了,看起來甚是令人生寒。
環顧了一周之後,福儀便出來了。
用過膳後,便去了衙門府。
縣令看到他來,甚是歡喜,忙迎上去了。
“王爺,案子怎麽樣了?”
只見那福儀只淡淡一笑,道:“案子不用查了,只是無意走水,書房裏的蠟燭翻掉了點着的。”
縣令瞪着眼睛,簡直大吃一驚,結結巴巴問道:“什麽?”
“就是說,根本沒有什麽人放火,不過是自己點着的罷了。”
縣令退後幾步,随即感到自己失禮了,立馬滾回來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這麽一來,衙門府減輕了很多事啊,既然王爺都說了是失誤了,那就是失誤了。
福儀回了寧王府,立馬拿起紙筆寫信給孟默雲。
案子不用查了,不過是一個仆人不小心打翻了蠟燭罷了。
寫完後立馬叫人送了,這才松了口氣。
嘴角彎起,福儀望着窗外笑了笑。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麽自己不去插手的話,反而會好一點。
只不過,這段故事,為何現在卻沒有人提起了呢?
寧王府裏的仆人都不知道這案子怎麽就忽然罷了,心裏雖然奇怪,但是也沒說出口,既然神通廣大的王爺都這麽說了,那麽就一定是這樣的。
只不過,福儀一直在思考孫良的那句話:這是會遺傳的。
自己目前還沒有感到有什麽不适,但是也差不多快到而立之年了,到時候,真的會像父親那樣,身體漸漸虛弱最後得了不知什麽病就那麽病死了嗎?
那麽,他的一生豈不是到此就結束了?
他皺了皺眉,又提起筆。
你去把之前給寧王看病的郎中給我找來。
信送出去後,幾日後便收到回信。
王爺,那郎中已經死了。
福儀皺着眉把信處理掉,手裏的白瓷杯慢慢轉着。
死了?
福儀忽然咧出笑,把元七叫了進來。
“你随我出去一趟。”
元七也不懂王爺要去哪兒,只是跟着他走。
直到王爺停在了藥鋪前,他才知道王爺要做什麽。
王爺叫人抓了一大把藥,都是元七不認識的,回去之後,他把人叫進屋子裏,道:“之前回京城的時候,你曾經暈倒過一次,你記不記得?”
元七一愣,随即點了點頭。
“郎中說,你的頭部受到過撞擊,會時不時暈倒,這是藥,每日服下,慢慢地會好。”
元七點點頭,道:“王爺,您這話是……”
福儀看向遠方,道:“我可能活不過多久了。”
“什麽?!”
元七大吃一驚,簡直不敢相信,連連退步。
“你叫什麽?!”
福儀皺了皺眉,道,“若是我死了,這些藥方,你得知道,不然以後誰給你熬藥。”
“我不相信……”元七還沒回過神來,問道,“為什麽……”
福儀敲着桌案,道:“這些你不用知道為什麽,這些藥方,我現在告訴你是什麽,告訴你怎麽認。”
“我不要!”
元七眼圈都紅了,站在原地倔強地瞪着他。
福儀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那行,我去找明悟。”
“王爺……”
身後那人是真哭了,福儀嘆了口氣,轉身挂上笑臉,道:“你哭什麽?我還沒死呢。”
他眼中是點點笑意,似要融化他心裏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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