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此刻
回來的路上,顏不古一直惴惴的。
經過那狹小幽暗的石道時,顏不古忍不住握住了君夢令的手。
涼涼的,握着如脂玉絲綢。
君夢令沒有反應,但也沒甩開她的手,只讓她握着。
顏不古眸子微閃,低聲喚了句:
“師傅,我知錯了。”
君夢令沉默着。
一直走出了石道,身後的石門突然關上,她才淡淡的“嗯”了一聲。
顏不古胡亂的笑了下,心裏仍是不安。
她望着君夢令的背影,眼裏悲涼陡生。
好不容易争取到的……
好不容易逼這人打開了心扉……
好不容易有了這樣的關系……
等到她們一同出了林子,君夢令翻身上馬時,顏不古跟着她一起上了馬。
“師傅。”
顏不古抱着君夢令的腰,埋在她頸間,聲音有些悶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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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氣了嗎?”
君夢令的身子僵了僵,随後放松了下來,搖搖頭,輕聲道:
“沒有。”
顏不古盯着那白皙的脖頸,幽幽道:
“那師傅是後悔了?不想這麽下去了?”
君夢令一愣,嘆了口氣:
“別瞎想。”
顏不古點點頭。
君夢令想了想後,又開了口:
“我方才在想,讨伐天抻教的事。”
“讨伐天抻教?”
君夢令點點頭:
“林兄認為,花言樓既然已經受了重傷,那麽此時便是讨伐天抻教的好時機。所以三日後,我和林兄打算集結江湖各正派,一起去讨伐天抻教。”
顏不古擰眉思索了一會兒後,開口道:
“還是再探探消息吧。”
君夢令“嗯”了一聲。
顏不古摟住她的腰,笑了笑,聲音低低的:
“師傅,那我們共乘一匹馬好不好?”
君夢令皺了皺眉:
“嗯?”
不過片刻,君夢令的馬撒開蹄子飛也似的向前奔去。
而它身後跟着未央和淺澄,兩匹馬背上面空無一人。
顏不古被君夢令從後面整個擁在懷裏,姿勢別扭的乘着馬。
“師傅……就不能我來禦馬嗎?”
顏不古不舒服的揚起眉,看着君夢令問道。
君夢令聞言莞爾一笑,卻是未開口。
她揚了揚手中的馬鞭,騎着的馬便飛奔的更快了。
風吹起了君夢令的長發,白袍瑟瑟作響。
顏不古盯着她的側顏發了會兒呆後,靠在她懷裏眯起了眼睛。
早年顏不古不會騎馬時,兩人大多是像這樣的姿勢禦馬,不過不似現在的這般親昵罷了。
馬匹疾駛間,除去歇腳的工夫,兩人不過花了一日半的時間便到了挽卿宮。
回到挽卿宮後,君夢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重收顏不古為徒,恢複她以前的少宮主之位。
衆人聞之嘩然,皆喜而笑之。
月芷說要在晚上布置酒宴,喜迎顏不古的回歸。
衆人都在下面七嘴八舌的讨論着晚宴的事,顏不古打了哈欠跟君夢令打聲招呼便輕車熟路的回到自己的閣樓休息。
一直到弦月初升,她才從床上懶懶爬起。
随便喚了兩聲,原先伺候她的兩個丫鬟梅清梅雪便含笑着走了進來。
顏不古坐在床上,眼睛仍是微眯着的。
看着她們,顏不古一臉慵懶的讓她們準備一套自己慣愛穿的窄袖青袍和沐浴用的熱水後,倒頭又小憩了一會兒。
一直到沐浴完畢,換上青袍時,她才徹底清醒過來。
理了理衣袖,挽好頭發後,顏不古嘴角帶笑的前往擺置宴席用的碧霆園。
月倚星空,樹枝枝頭上挂着好看的四角熒燈,圓桌整齊的排在路兩側,桌上美酒佳肴,分外誘人。
而園中高臺上擺着的方桌後,坐着一身白蘭錦袍的君夢令。
燈火輝煌,月色朦胧間,君夢令褐色的眸子透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自高至下的望着她。
琉璃般的眸子閃着令人動心的光澤,淺淺的,淡淡的,在燈火掩映下,眸色裏多了幾分無法抵抗的溫柔豔色。
顏不古也在望着她,眸光柔和。
一眼萬年。
仿佛前世今生。
或許很久很久以前,在那彼岸的兩畔,兩人也是這樣彼此凝眸駐足。
“師傅。”
顏不古輕輕喚了一聲,嘴角微微勾起,眼裏帶着光。
而後邁開步子,來到了君夢令身邊。
晚宴不過那幾件事:說話,喝酒,吃菜。
挽卿宮裏有幾個弟子和顏不古關系好的,都端着酒杯過來笑嘻嘻的勸酒。
顏不古自然不推脫,誰敬酒她都喝下去。
酒量還算好,喝了這麽多也只是俏臉微紅,腦子還是清醒的。
周圍鬧哄哄的,顏不古很安靜的坐在那裏,一杯一杯的喝着酒,笑看酒席衆生模樣。
直到月挂高空,酒席結束,顏不古才懶懶坐起,走回了自己的閣樓。
簡單的沐浴後,顏不古洗去了身上的酒味,換上了新的青袍
然後帶着意味不明的笑,抱着手走向了君夢令的住處。
不等丫鬟們開口,她自己走了進去。
轉了一圈,卻是不見君夢令。
顏不古懵了,忙拉過一個丫鬟詢問,她卻說不知道。
顏不古急了,又在四處找了一會兒,仍是不見君夢令的身影。
她擡頭看看夜空,突然靈光乍現,連忙轉身跑回了君夢令的住所,來到了屋子後面。
那裏立有一塊墓碑,旁邊種着一棵古樹。
顏不古在古樹樹幹上摸索了一會兒,墓碑後竟是咔嗒作響,露出了一扇打開的小門來。
顏不古二話不說,往裏面跳了進去。
石道裏面一片漆黑,她摸着石壁,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視野突然開闊明亮起來,眼前是一片空曠的地宮,粉牆挂着的燭臺上,燭火搖曳,燭蠟似花。
在地宮的正中央,擺着一副冰棺。而冰棺裏睡着的,就是君夢令的亡夫沈如風。
眉目俊朗,皮膚白皙,沉睡的樣子仿若神祗。
一襲藍袍如華,蒼白的臉色遮掩不住他渾然天成的氣度風華。
顏不古的目光在觸及到那伏在冰棺上的人時微微一愣,随後嘆了口氣,走過去蹲了下來,用手撫了撫那人冰涼的臉頰無奈道:
“怎麽喝成這樣。”
君夢令伏在冰棺上,阖着眸子昏昏沉沉的睡着,而她旁邊,散落着一個酒瓶和一個酒杯。
覺察有人碰她,她迷迷糊糊的擡起頭睜開眼,褐色的眸子裏似有星子墜落。
“不古。”
喝的醉了,聲音都有些含糊。
顏不古随便答應了一聲,摟住她道:
“我帶你回去。”
君夢令搖搖頭,晃着軟綿綿的身子欲要自己站起,卻到一半,自己又癱坐了回去。
顏不古趕緊将她抱了起來。
君夢令面色坨紅,目光游離的看着她。
顏不古從未看過君夢令這般,心下也癢癢了起來,不由得清清喉嚨,啞聲道:
“師傅,徒兒送你回房。”
君夢令軟嗒嗒的倚在她懷裏,一言不發的閉着眼。
顏不古樂意美人在懷,巴不得君夢令就這樣永遠靠着。
四周一片寂靜,燭火搖曳,發着暖光。
萬籁俱寂間,君夢令忽然低低的開了口:
“不古,我同如風說了我們的事。”
顏不古聞言愣了愣:
“嗯?”
君夢令突然笑了笑,似三月繁花綻放枝頭,簇簇奪目。
她緩緩湊近顏不古的耳朵,香甜的酒氣萦繞在顏不古的鼻尖。
“如風說,他聽了很開心。”
君夢令的聲音低低的。
顏不古聽此,整個心瞬間漲漲的,無以言表的喜悅席卷身上每一處。
她此刻猶如初大婚的新郎官,激動卻又不知所措,望着君夢令因酒氣而坨紅的臉蛋,最終還是忍不住,憐惜的吻了下去。
君夢令的睫毛顫了顫,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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