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荒淫之地

這孽障先前在樓上偷糕點,還沒來得及吃一口就被宴玉樓的雜役發現了,她撒腿就跑,孰知左撞右拐竟闖進了柳秋娘的房間,而自打進門後,就一直暈乎乎的,頭重腳重摸不着北,等稍微清醒點,已經被柳秋娘抱在手上。

她現在妖力低微,連化形都不能,掙了兩下之後感覺腦袋愈發昏沉,于是沒再掙紮,待好受些,一睜眼就被抱到臺子上了。

柳秋娘的手冷得猶如三九天的寒冰,全然不像正常人,白姝被輕柔撫了幾下,感覺到森森寒意險些炸毛,她被壓制住了,脫不開身,只能任由對方宰割。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柳秋娘倒也沒做什麽,只憐愛地摸摸她的腦袋,用極低極輕的聲音說:“真是聽話……”

陰冷的語氣讓人頓覺毛骨悚然,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空洞感,處處透着怪異。

白姝還算機靈,知曉不能亂動,暫且安靜趴着。

這裏的暗波流動并不影響臺下看衆,客人們紛紛大鬧呼喊,讓摘下帷帽,要一睹天姿絕色。

有人往樓下砸酒壇子,豪擲金銀,有人喊得面紅脖子粗,那些心癢難耐的幹脆撲進水河裏,推推搡搡往臺子游去,還有些欲望迸發的下流糜爛行徑,實在醜陋至極。

沐青面無表情,不鹹不淡瞥了眼臺子上的白毛團子。

那孽障還處于茫然中,抻着腦袋東瞅西看,似乎搞不清狀況。

當一眼看見白姝在那裏,江林亦愣了下,随即神情複雜。柳秋娘一出場,一股子濃重的陰氣就萦繞不散,凡人和修為低的修仙者看不出來,她和沐青可瞧得清清楚楚,隔得老遠都能看到對方周身環繞的濃郁黑氣。

柳秋娘身上自帶異香,那香氣仿佛活了一般,遠遠就能聞到,奇怪的是香味并不濃郁,反而淡淡的,聞着就舒心。

江林細細一嗅,當感到不對勁時,神色變得很是古怪,不自在地用胳膊肘頂頂沐青,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嗓音問:“聞到那味兒了嗎?”

沐青自是先察覺,淡然颔首。

“臭氣熏天,”江林嫌惡道,“到底死了多久了,真是要命。”

她倆修為高,一聞就能聞到隐隐的屍臭,柳秋娘遮掩得再完美,單單這臭味就暴露了,本想過來看看,不料還真撞上了。

這柳秋娘膽挺大的,敢在人多雜亂的青樓造次,還搞得如此聲勢浩大,也不怕被發現。

不過就算發現了端倪,兩人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來宴玉樓的修士不少,肯定不止她們發現了異常,柳秋娘這般明目張膽,勢必有厲害之處,不能貿然行動。

江林意味不明地啧啧兩聲,耐人尋味。

一旁的素素姑娘以為這是在驚嘆,便有些吃味地勾住江林的肩,坐到她腿上,不滿地嗔怪道:“公子也喜歡秋娘麽,适才不還說中意奴家,怎地一會兒就變了?”

被柳秋娘比下去搶了風頭,自是不高興,別人不敢講,素素姑娘心直口快,不滿意就直接說出口。

江林笑笑,收回目光,摟住她的腰肢,擡手故作輕挑地捏捏她的下巴,诓哄道:“哪裏會,本公子最喜歡的就是素素了。”

這人真是不要臉,什麽話都說得出口。

知曉是假話,素素姑娘仍舊有點嬌羞,江林生得一副好皮囊,虛情假意也能哄住人。其他姑娘不依,紛紛湊上來圍堵着,一口一個“公子”,都想聽情話。

江林明着哄衆姑娘,實則暗暗套話,打聽柳秋娘的底細。

沐青從容旁聽,不時用餘光看向底下。

柳秋娘掀開一邊的薄紗,只露出半張臉,唇若施脂口如含丹,态濃意遠淑且真,端的是傾城之姿,明明常年浸淫在煙柳之地,卻無半點豔俗低媚。

要遮不遮最為勾人,半張臉就足矣。

她擡眸看了看,輕撫着懷中的白狐,施施然走了兩步,恍然間一陣風襲來,将薄紗吹落。

整個宴玉樓都喧鬧起來,比剛剛還亂。

老鸨子在臺下笑得眼睛眯成縫,趕緊趁熱打鐵讓客人們競拍,出價最高的就能與柳秋娘共度一晚。

二樓這邊,兩人從姑娘們的話裏得知,柳秋娘自小就被發賣到宴玉樓,進來的那年不過七歲,當時太小,只能在樓裏幹些端茶送水的活,因為年紀小不當事,可沒少挨打,等到十二三歲,老鸨子起了培養她的心,日子才勉強好過些,但柳秋娘脾氣犟不願以色侍人,因此吃了許多苦頭,最狠的那次是大冬天被剝光衣服扔雪地裏,差點被凍死。

這樣的事還不少,而樓裏的姑娘大多都經歷過,她們不願多提,講到後面還有些豔羨,這年頭賣身都要分高低貴賤,她們自是比不得柳秋娘。

她們講了許多事,但只字不提柳秋娘與陳少爺那段過往,想來定是老鸨子給衆人敲過警鐘,柳秋娘如今可是宴玉樓第一人,誰敢在背後嚼舌根亂說。

等樓下快競拍完,江林趕緊塞了些銀兩給素素她們,和沐青趁機閃人。

柳秋娘已經抱着白狐離開,回三樓北側的閨房。

江林要去追,但被沐青拉住。

“走另一邊。”

兩人隐在衆人之中,藏匿身形偷偷上到三樓。

越往上走,越靠近柳秋娘的房間,那股子屍臭味就越濃烈,凡人聞不到,江林惡心得想嘔,沐青沒什麽反應。

不同于樓下的熱鬧喧嚣,三樓很是清淨,像與底下隔絕了一樣,那些荒淫的鬧聲仿佛隔得很遙遠。

兩人不慢不緊跟去,等走到拐角處時,突然見到不遠處有一團白——狐貍要死一般癱在地上。

這孽障應當是想爬起來,可由于太暈乎,一使力又啪嗒倒下去,摔了個結實。

江林忍笑,正想跟沐青知會一聲,卻見這人漠然地過去,低身,提住白毛團子的後頸,像拎小崽子一樣把團子拎起來。

白姝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用四只爪子在虛空中劃動幾下。

而與此同時,一陣陰冷之氣襲來,空蕩蕩的樓道瞬間變得沉抑,樓下的聲音徹底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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