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在乎
多日不見, 乍一碰面還有種恍若經年的感覺。
陸傅言一回到浮玉山, 知曉沐青在安陽後, 此次便向太真主動請纓要過來, 他怪想念自家師尊的, 畢竟這次離開師門太久了, 方才進門時還有點緊張。
緊接着向江林她們問安後,他用餘光瞥了眼沐青, 當瞧見沐青肩頭上的白毛團子時,乍然愣了愣。
倒不是驚訝沐青為何會養靈寵,而是那只狐貍在直勾勾瞧着自己。
沐青沒有注意到白姝的不同尋常,淡聲問道:“家中的事可忙完了?”
陸傅言回道:“勞師尊記挂,已經沒事了。”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有分寸, 将尊師重道擺在第一位, 同為弟子, 卻不似白姝也不似阿良,雖然最敬重師尊, 但與沐青一點都不親近,太規矩本分了些。
他看了沐青一眼, 忽想起陸老頭兒的叮囑, 又道:“家父讓徒兒代為問候, 望師尊一切安好, 改日再到浮玉山拜會。”
沐青:“陸家主有心。”
師徒倆簡短寒暄幾句。
沐青不是江林那種人, 拿徒弟當半個兒子對待, 整日噓寒問暖的, 反正就那樣,該教的教,時不時照拂一下,僅此而已。
不過饒是她與陸傅言這般不親,肩上的白毛狐貍也不太爽利,尾巴耷垂着,不時甩兩下。
鳳靈宗加派了人過來,最高興的莫過于江林,這人拖着受傷的身子歪斜斜坐凳子上,問了陸傅言不少話。
比之動亂的安陽,浮玉山和江北那邊都太平,沒受太大的影響,不過現今各門各派都知曉了這裏的情況,早早防備着,就怕其它地方也會跟着出事。
“那還不錯,至少有個底兒。”江林說道,最近危機四伏,有所準備總是好的。
說話間,她忽而瞧見阿良手上抱着的白胖兔子,回想了下才記起這兔子也是沐青從昆山帶回來的,這才多久沒見,愣是肥了一圈。
“怎地把它帶來了?”江林疑道。
兔子正在慢悠悠嚼幹草,三瓣嘴就沒停下來過,它似乎懂人話,聽到江林的疑問後僵直了下身子,嚼個沒完沒了的嘴立時停下,随後往阿良臂彎中擠了擠,繼續嚼幹草。
白姝貴人多忘事,都快記不得自個兒的口糧了。早先沒恢複記憶那會兒,這孽障恨不得天天把兔子揣懷裏藏着,整日欺負人家,現下都記起來了,就無動于衷地冷冷瞥一眼。
那兔子似乎早就察覺到白姝的存在,冷不丁被一記眼刀吓到,當即膽小地往阿良臂彎裏鑽,害怕地将腦袋埋進去,一面嚼幹草一面露出肥碩的屁股墩。它在浮玉山上吃得太好,比之在積雪不化的昆山強多了,成日除了睡就是吃,沒多久就長了一身膘,毛長體肥,兔子眼睛都快被擠沒了。
衆人倒不怎麽在意兔子的舉動,陸傅言解釋:“這兔子不知何時躲飛舟裏了,剛剛才發現,小師弟認得是師尊院裏養的,就一同帶過來了。”
出發前誰都沒注意到船艙裏有只兔子,要不是它自己跳出來,只怕大家下了飛舟都不會發現。
“倒是機靈,成精了似的。”江林說。
阿良笑呵呵摸了摸兔子的背,白兔裝死一動不動,絕不擡頭瞅一眼。
江林只是随口一問,并不太在意,三言兩語将話鋒轉到其它事情上。
陸傅言此番前來,自是身負太真命令而行,他将要随着沐青一同前往天塹十三城。按實力來說,陸傅言少年奇才絕不是浪得虛名,作為沐青門下親傳弟子,絕對比阿良他們強不少,且他頗得陸家奇門異法的真傳,此番前往勢必能幫上忙。
聽聞他要一塊兒去,沐青沒出聲,大抵是默許了。
江林挺看重陸傅言的,無心說了句:“有你在,長寧也能舒心些。”
其實就是一句變相的誇贊,沒別的意思。陸傅言寵辱不驚,像是習慣了,沐青也沒沒什麽反應,倒是某個長白毛的,一聽到這話就倏地耷垂下尾巴,眸子倏爾一縮,面無表情地瞥向陸傅言。
不過衆人都沒怎麽關注白毛狐貍,全都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話,或是認真旁聽。
陸傅言等人到來,阿良無疑是最高興的那個,鳳靈宗先來的弟子不多,不比其它宗派,現在同門多了,他也不至于像先前那樣孤零零的,而且這小子很是敬佩陸師兄,聽到陸傅言要一起去天塹十三城,他立時就笑了,還應和江林的話說了兩句。
晚些時候,一路舟車勞累的弟子們散去,分散在西院各處安歇,沐青陪同玉華去了閣樓一趟,楊門主等人候在那裏,正在商議去天塹十三城查探的事宜。
雖然之前鬧了不愉快,在有些人心中沐青至今沒有擺脫嫌疑,但如今這艱難的境地,除了沐青确實找不出第二個合适的人選,因而衆人不得不一改先前在西院的态度,頗為耐人尋味。
沐青不冷不熱的,把這些人的話當做耳旁風,做完自己的事就先行離開,使得在場的人好不尴尬,氣氛登時凝滞。
但迫于玉華還在,沒人敢嘴碎說難聽的話,一個個都忍着。
離開閣樓後,沐青徑直回到西院,此時陸傅言已在院裏候着,而白姝沒有跟着出去,留在二樓房間。
屋裏沒有其他人,白姝便将門關上,化形,再在窗邊施了一道禁制,這樣外面的人就瞧不見窗後的樣子。她身着紅衣抵在窗邊,低垂着眼,看着沐青走進院子,與俊朗的陸傅言站在一處說話。
白姝從未與陸傅言接觸過,不熟悉這人,可從阿良他們口中也能了解不少。
除了是個男人,陸傅言方方面面都與沐青很像,同樣的天縱奇才,清正文雅,不茍于塵世卻心系天下,這人十分有抱負,溫潤如玉,稱得上公子無雙。
拜入師門這些年,陸傅言極為敬仰沐青,哪會像白姝那樣心懷不軌,他對自家師尊的感情十分純粹,斷然不敢有半點非分之想,這點毋庸置疑。
只是在白姝眼中所見,這人怎麽瞧怎麽礙眼。
他恭敬有禮,很是謙遜,見到沐青時眸中都一亮,那種把沐青當做天地的态度,過于純澈也過于讨厭。
沐青對這個徒弟不熱情也不冷淡,分別這麽久,出于關懷還是會問問,聊了會兒,摸出幾張自制的黃符給他,那符中附有她的靈力,可做防身用。
她對陸傅言還是不錯,阿良那小子嘴巴跟抹了蜜似的都沒能在她手上讨到過一張符,這下一出手就是幾張高階符,可見即使口中不說,行動上還是很關心陸傅言的,不是不在乎。
陸傅言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地擡手摸了下鼻頭,方才還保持着一本正經的臉突然就繃不住了,會心一笑,看起來有點無措,不知該怎麽回應。
憋了半晌,搜腸刮肚一番,才木讷回道:“謝過師尊。”
沐青感知到樓上有人在看着,下意識往二樓房間瞧去。
她與白姝同源,自然能一眼看穿對方的把戲,禁制對別人有用對她無用,窗戶大開着,房間裏沒亮燈,白姝慵懶抵在窗邊,鳳眸半垂,毫不掩飾地打量着她。
與這人視線相接的一瞬間,沐青心頭無端端一緊,不過沒表現出來,只應了陸傅言一聲。
陸傅言不知樓上有人,見沐青就要離開,忽地記起陸老頭兒的叮囑,趕緊喊道:“師尊!”
沐青偏頭望向他,輕聲問:“何事?”
沒有其他人在場,陸傅言不像剛來時那麽拘謹,斟酌須臾才說:“下月十六我娘生辰,想請您去吃酒。”說着,他竟摸出一張提前備好的燙金邊請帖遞給沐青,“這是帖子,您是第一個。”
他還挺有心,這麽早就安排上了,還特地最先将帖子送到沐青手上。
收下帖子,沐青回道:“好。”
并無多言,短短一個字應下。
陸家請客定是要去的,何況早些年陸夫人對她不薄。
聽到這麽幹脆的回答,陸傅言展顏,也不再廢話。
窗後的白姝眼瞧着沐青将帖子收了,将陸傅言的一言一行都收入眼底,面無表情地看着。
今夜無星無月,天上黑沉如墨,要不是周遭亮着燈,放眼望去哪能見到一絲光亮。
沐青一步步上樓,快行到房間門口,感受不到裏面有任何動靜,腳下就慢了些。不過大半夜的哪能一直待在外面,她在門口站了片刻,還是擡手推門進去。
屋子裏很黑,适才敞開的窗戶已經被關上。
瞧不見白姝,這人故意隐匿了行蹤。
沐青反手将門關上,動作有些遲緩。關上門後,她欲去點燈,孰知剛走了兩步,突然被憑空出現的一只手攬住腰身,下一瞬就被對方拉進懷中挾住。
知曉是那孽障,沐青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下意識地抓住了這人箍在自己腰間的手臂。
就在這時,外面過道中有人走過,還不止一個人,說話聲随即響起,是清虛她們。
沐青當即就要結界,避免這裏的動靜被察覺到,可還沒來得及動作,背後的白姝就抓緊了她的手,攔着不讓結界。
這人低頭,用溫熱的薄唇在她頸側挨了下。
突如而來的親熱讓沐青很不适應,讓她不由得僵直了脊背,身體內驟然生出一種熟悉而又奇怪的感覺,好似被什麽困住了無法掙脫一般。
白姝挨着她的臉,缱。绻又溫情,低低道:“師尊跟他說了些什麽?”
剛才分明聽到了的,卻執意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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