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遲疑

滄北海與內陸大有不同, 放眼望去茫茫一片, 即便開着窗戶,往外一瞥也什麽都瞧不見, 連一絲光亮都沒有,只聽得見海水洶湧翻騰的聲音。

沐青沒有拒絕,當白姝要深入時, 她就承接着。

也許是就快踏足前世曾去過的地方, 平靜的心境變了,到底還是有所顧忌,畢竟死過一次了,還是不一樣的。

白姝倒沒過分放肆, 撫着她的臉側親吮了一會兒, 又無骨似的抵靠在她身上, 九尾乍然現出,部分耷垂在木質地板上,剩下的則纏在沐青身上。

終歸是狐貍,行徑還是無法脫離本性,白姝将一只手攀在沐青肩上,不安分地埋在這人懷中, 像還是本體形态那樣,在她胸口暧昧不清地蹭了蹭,不多時再移到沐青頸窩處, 将臉挨在上面, 安靜枕着。

一人一狐就這麽無聲地依靠在一起。

過了許久, 白姝又用另一只手環住沐青的腰肢,緊緊抱着,陷在沐青懷中。

這孽障小時候就時常這般,那會兒沒規沒矩的,一點道理都不講,偶爾做錯了事怕被懲罰,就讨乖地往沐青身上蹭,後來大了,雖不再這樣,但有時還是會往沐青身上靠。

如今不同了,她沒做錯事,卻還是習慣性抵靠住沐青,相互依偎着,有些貪戀地汲取着對方的氣息,似在懷念甚。

沐青頓了頓,随即還是依着了,當對方完完全全趴在她懷中時,她下意識擡起手,放在白姝背後,可又不至于觸碰到。

遲疑了一瞬,還是放下。

白姝動了下尾巴,像是覺察到了她剛剛的舉動,可沒表現出來。

許久,沐青才說道:“明日……小心些。”

現在的天塹十三城不比以前,荒無人煙了三千多年,死寂之地煞氣沖天,到處都是當年屠城後執念不散的孤魂野鬼,随便一個都是普通小鬼不能比的,何況那裏本就危險重重,護城陣法還保留着,進去以後要全身而退何其難。

突如其來的關心實在不尋常,白姝偏頭看了看,将放在她肩上的手轉至她頸側,再緩緩往上,指腹抵在下巴上輕輕摩。挲。

“師尊在關心我?”

沐青沒直接回應,又道:“記得避開那些陣法。”

師徒倆以前都去過天塹十三城,當年大戰在即那會兒,更是一直留守在那裏,自是對那裏了如指掌。

其實不用沐青提醒,白姝也記得這些。

白姝嘴角勾了勾,知曉這人肯定不會回應自己,只傾身靠得更緊些,幾乎将整個人都趴在對方身上,說道:“師尊忘了,我百年前去過那裏。”

既然去過,定然比沐青更加了解,沒甚可擔心的。她再将手移到沐青臉側,把自己貼上去挨了挨。

不管她如何亂動,沐青都沒太大的反應,只是脊背微微僵直,大概是不太自在。這孽障仗着夜黑看不見,身上只披了件外袍,且袍子沒有完全拉攏,僅有一根布帶束着,稍微一用力就會被扯開。

從她挨過來的那一刻,沐青就感受到了,不過一直佯作不知曉。

這孽障到底不安分規矩,忽然松開她,抓住了她的手。

沐青一怔,可連掙都沒掙一下,随即脫口問道:“你去天塹十三城做什麽?”

白姝捉住她的手指,捏着磨了磨,又攥在微熱的手心裏,好一會兒才回道:“師尊是天塹十三城出來的人,要複活你,自然要去一趟。”

這孽障不說,沐青都快忘了,曾經自己也是天塹十三城的一員,只是後來因為某些事不得不離開,除了大戰那會兒,期間再也沒有回去過,連踏足滄北海都不曾。

逆天改命,死而複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還得看時機,且凡事始終有定,沐青的始就在天塹十三城,猶如落葉歸根,這是死了都斷不掉的。白姝要救她,就得帶着她破碎不堪的亡魂去天塹十三城一趟,将根找到,連動前塵過往,讓沐青在那片土地上再生一次。

又一次提到重生的事,沐青靜默半晌,心頭終究還是被觸動。

白姝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挨了下,竟有兩分柔情。

她不受控制地動了動手指,卻不小心觸碰到白姝軟熱的唇,霎時像被燙了似的,驚得就要縮開手。然而不知是太遲緩還是觸動太深,心裏想着要拿開,但久久沒有行動,而是就那樣摸着那兩片略帶濕潤的柔軟。

白姝稍稍側頭,讓她用指腹磨着自己,在這人要縮開時,反過去追逐她的指尖。

黑暗中看不見,感官便尤其清晰,沐青遲了一步,被白姝追上,指尖頓時傳來濕熱的感覺。

她明顯一滞,被白姝過分大膽越距的舉動搞得很不自在,又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感,兩人相互之間太熟悉了,熟到這人都能準确無誤地找到每一個觸動她的點,讓她無所遁形。

即使瞧不見對方,沐青也能想象到此時此刻這人是什麽樣,一如她們在搖曳燭火下那般,白姝每次都會這樣做,不會厭煩似的。

白姝抓緊了她的手腕,不讓有任何可以掙脫的機會。

黑沉的環境太過壓抑,将兩人拉得更近,每一個舉動都能相互感覺到。

沐青剩下那只手緊緊攥着自己的衣角,把外袍都捏皺了。

白姝喉間輕輕吞咽了下,而後才放過她,但仍舊沒有松開,低頭溫情親了下她的手背,再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鎖骨處的位置。

“師尊……”這孽徒意味不明地小聲道,故意壓着聲音,身子還往前傾了些。

這人的頭發有幾縷垂落,落在了沐青手上,輕輕拂過,如鴉羽般一掃而過。

沐青抿抿唇,半晌,回道:“嗯。”

白姝拉着她的手繼續往下,一點一點很是緩慢。

那根束在腰間的帶子被拉開,松散的衣袍失去最後的束縛,倏地往兩邊滑落。白姝半跪在地,再往前挪了些,在動的時候,肩上的衣袍随之掉落,松垮落到手臂上搭着。

因着沒有燈火照明,沐青看不見這孽障此時的媚态,更無從瞧見對方眸中的深沉與洶湧,她的指尖還是濕的,被迫在白姝光滑的肌膚上劃動。

“師尊明天也要小心些。”白姝說道,抓住她的手微微用力,然後有些餍足地閉上眼睛,靜靜感受着,黑夜會蠶食掉人的意志力,尤其是在幽閉的環境中,某些念想總會被放大許多,不合時宜又荒唐。

飛舟之內不比陸地上的房子,過道更為狹窄些,房間一個挨着一個,每一處都住着修士,甚至左右兩側就是江林和清虛。

這裏結了結界,外面是聽不見房間內的聲響,可裏面能聽見外面的各種聲音,甚至連有人走過都能聽到,時不時就會傳來談話聲。

晃神間,沐青已經被白姝抵到床邊靠着。

飛舟內的房間不大,床亦比較低矮,兩人齊齊半跪在木板上,稍微一擡胳膊就能撐在床邊。

白姝突然借着巧勁将沐青抱起來,放在自個兒腿上坐着,并拉了下沐青的腳踝,将其環在自己腰上。

沐青的一只手還撫在她身上,一時之間被這人牽着走,當感知到對方可能要做什麽,這才有點慌神。

孰料白姝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似的,鉗住她的腰肢,立時靠近了說道:“不會做什麽……”

沐青又是一愣,旋即細細一揣摩這句話,不免耳根子發熱。

沐宗師清譽加身,慣來正經自持,不料今晚一再失态,張了張嘴,嗫嚅半晌,終究還是躲避一般說道:“起來了,本君待會兒還要出去一趟。”

知曉她這是在找借口,白姝卻沒拆穿,只問道:“要去找誰?”

沐青不自覺用背緊緊抵着床,思忖片刻,回道:“清虛,要出去談事。”

白姝将她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抓得更緊些,再往下了一點,須臾,慵懶散漫地說道:“她去隔壁房間了,還沒出來。”

隔壁房間,自是江林的房間。

沐青未能聽出話裏的深層含義,想也未想就說:“晚一點就會出來。”

白姝卻輕笑了下,可沒做聲,一會兒,放開沐青的手,将衣袍半攏起來。

“隔壁方才熄燈了。”

雖然在房間裏什麽都看不見,可一旦将神識外放,瞬間就能感知到整個飛舟內的情況,自然也能發現隔壁的動靜。

這話的別樣意味兒太明顯,即便沐青再如何遲鈍,稍微一想就能懂是何意,她忽而記起在西院時,從江林房間門口經過,無意聽到的那個聲音……

可這些年來,清虛與江林分明一直都不對盤。

她默了會兒,沒說話。

白姝沒把話說得太明白,抱住沐青的腰肢,讓其靠自己更近些,不過也信守剛剛說過的話,真什麽都沒做,只規規矩矩抱着。

不知過了多久,她又開口問道:“師尊想我嗎?”

語氣極低,聽不出多餘的情緒。一番話來得莫名其妙,突然就這麽問了,轉變得很快,像把适才的暧昧不清撥開了,露出了內裏的真摯。

沐青被弄得猝不及防,好一會兒才緩過神。

三千多年,實在是太漫長了,對于沐青而言根本不算太久,畢竟她那時已經死了,沒能經歷到這段漫長難捱的歲月,可對白姝來說,那些年歲日夜,每一刻都是獨自在熬着,生生等了這麽久。

一句問話,其實是在陳述,問沐青想不想,是在說自己罷了。

沐青不知該怎麽說,良久,道:“白姝……”

白姝嗯聲。

她嘴唇阖動,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改口說:“把燈點上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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