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窄巷
第10章 窄巷
自打進了美術班,荊牧受到的目光洗禮就沒斷過,昨天的紅榜上還貼了他的照片,這下認識他的人就更多了。導致他還沒進校門就一路沐浴在了各色視線裏。
這倒沒什麽,他并不太在意別人的情緒,也盡量不讓那些情緒影響到自己。
只是,那些如影随形的目光中,似乎有一道特別灼熱……是錯覺?
荊牧這麽想着,奮筆疾書的手頓了頓,是筆芯又寫沒了。他幹脆放下筆,往椅背上靠了一會兒,然後抻了抻肩膀。
後面坐着人正好用筆杆子戳了他一下:“大佬,這道題怎麽做?”他回頭看了一眼,把自己的那張卷子抽出來遞給了後頭的人。
這時候教室前邊的門突然被人甩得震天響,荊牧下意識地擡頭看了過去,正好和那個周詳對上了眼,被狠狠地瞪了一眼。
這人幹嘛?荊牧收回視線覺得莫名其妙。他也沒多放在心上,換了根筆芯繼續寫練習冊。
“大佬,你寫的我看不太懂啊。”後面的人又用筆杆子戳了戳他。
荊牧把卷子拿了回來,略了一遍題幹和自己的解題步驟,然後從桌肚子裏拿了張白紙出來,把完整的解題步驟重新寫了一遍。
“給。”
“感謝大佬!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救命恩人,我以後一定當牛做馬回報您!”蔡一諾雙手舉過頭頂一臉虔誠地接住了荊牧遞過來的紙,就差感激涕零了。
蔡一諾是他們班的第三名,一個十分熱愛數學的——數學白癡。每天都在和數學相愛相殺。可就算如此,他的數學也比周詳高了不少分,特別是文理藝分班後的這一個月,他成了荊牧的後桌之後,時不時都能有人指導,這次月考的數學居然上了一百一。成績下來的時候他都恨不得給荊牧這大神開祠跪拜捐香火了。
不過他也就想想,真拜了會被大佬打的。
陸有時看在眼裏,把數學練習卷拿了出來,直接翻到最後一題。
草,他自己會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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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就算他不會,也不大可能跨越千山萬水去找前排的荊牧請教,那也太尴尬了。被當成傻子了怎麽辦,陸有時搖搖頭把卷子塞回了桌肚子裏。
他活到這麽大,好不容易長成了一個五講四好的帥哥,昨天晚上居然因為一個混蛋沒通過他的好友請求而失眠了,一直到淩晨4點才好不容易眯着了一會兒,結果沒眯倆小時就不得不蹿起來飛奔到學校參加校隊的早訓。
這會兒困得神經都錯亂了,幸好他膚色不白,也看不出來黑眼圈有多嚴重。
周二一整天都是文化課,放學的時候這一幫人都憋壞了,一窩蜂地就湧了出去。陸有時還聽到有人呼朋引伴地要去唱K。
“轉學生,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啊,城西街那邊開了一家新的KTV,現在開業酬賓十人大包打38折,幫我們湊個人頭吧。”一個女生跑到陸有時身邊沖他說。
“你們叫了哪些人?”
那姑娘一口氣報了七八個名字,有曹雅諾、蔡一諾這倆陸有時知道名字的,更多的是不知道名字的。
沒有那個人。
他笑着說:“你再問問孫路寧他們吧,我今天家裏有事去不了了。不好意思啊,”餘光看到荊牧已經收拾好書包出了教室門,他把自己書包拉鏈一拉背到了背上,“下次有空我請客,你們一定要來啊!”話音還沒落,他人已經蹿了出去。
荊牧剛剛下了樓梯拐角,陸有時放緩了腳步,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一臉自然有意無意地綴在了荊牧身後。
怎麽不朝學校大門走,行政樓?對了,班長說他們的美術老師在行政樓。放學了還要去找老師,果然是好學生。
陸有時正這麽想着就看到荊牧腳步一拐,往行政樓後面走去了。原來那邊是學校的自行車停車場。
他跟着繞過去的時候,荊牧正在把自己的車推出來。這會兒來取車的人很多,來來往往的,有人自顧自提了車就走,有人會對突然停下的荊牧投去好奇的目光。也有人認出了他是誰,三三兩兩地講悄悄話。
陸有時看着他盯着車前輪看了兩秒,不知道他怎麽不走了也只好站在原地不動,就在這個時候荊牧忽然轉過了頭,于是四目相對。
陸有時猝不及防地愣了一下,那個人推着自行車就走了。他今天是打定了注意要去好好質問這人一番的,可是學校裏人太多了,他不想叫人看戲,原本打算跟着這人走放學路,總能找到一條人少的巷子。
這下怎麽有種跟蹤狂一開始就被抓包了的尴尬感呢。
啊忒——,誰是跟蹤狂。于是陸大少爺堂堂正正非常坦然地跟了上去。
出了校門沒多久,身邊的人就變少了。剛出校門時陸有時還怕荊牧會騎上車走,那他得跟着在後頭一路飛奔未免也太蠢了,結果荊牧跟等着他似的推了一路。
他這才發現,荊牧一直微微提溜着車前輪,那輪子爆胎了?
“你要跟我到哪兒?”
陸有時不過走了五秒的神,就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荊牧的車後輪,然後他發現那人似乎略帶嫌棄地把車輪挪了挪。
拜托,髒了的是我的褲腿好嗎?
你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讨人嫌的模樣啊。
不行,我現在是五講四美好青年,要包容要從容。于是陸有時非常大度地說:“我是陸有時。”
“我知道,老班昨天才介紹過。”荊牧的潛臺詞是他又不傻不至于這都記不住,“我是在問你幹什麽跟着我。”
今天那特別灼熱的視線果然也是這個人的,這轉學生不會是什麽奇葩吧。荊牧不動聲色地往後頭退了半步,微微擺出了防禦的姿态,畢竟眼前這人人高馬大,一看武力值就不低。
而且他的車還壞了,等等,不會是這個人幹的吧。
草,他不會真把我當變态了吧,陸有時十分精準地接收到了荊牧那些肢體動作中傳遞出來的防備,太過分了真的是太過分了,認不出我我都忍了,居然還以為我是變态!這還叫人怎麽忍!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我說,”他字正腔圓中氣十足地重複道:“我是陸有時!”
“我知道你是陸有——”等等,陸有時?确實有些耳熟,在哪裏聽過來着。
荊牧仔仔細細地将陸有時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又在記憶裏搜尋了一回,實在沒找出哪位能和眼前這位對上號的。
陸有時放棄了,他脫掉校服外套,然後把右手的長袖掀到了上臂,把手肘擱到了荊牧眼前,看着他的眼睛喊了一聲:“哥。”充滿怨念。
陸有時的右手手肘上有一道縫了三針的疤,是個很有特征的“豐”字形。荊牧一眼就認出了這道疤,再加上陸有時那聲“哥”。
晴天霹靂都不能形容他現在的震驚,“你,你是小獅子?”
“你總算認出我了。”陸大少委屈地撇了撇嘴。
怎麽可能……
小獅子分明是個白白糯糯的小團子。
怎麽可能是眼前這個,大塊頭、烏漆墨黑,一看就硬邦邦,聲音還低地像中年人的家夥?
歲月是把殺豬刀?!
陸有時萬萬沒想到,還沒到一天的時間,他哥就把這句話給還了回來。
荊牧大概一時半會兒消化不了這麽大的打擊,直接愣在原地。
陸有時走到他身邊彎下腰來查看了一下自行車輪,然後說:“你這輛車看起來挺新的,應該不至于因為老化爆胎。放學那會兒才發現車胎壞了吧,那時候還轉頭看了我一眼,我像是閑得沒事幹這種缺德事兒的人嗎?”
“……”荊牧。
還真當他是了,陸有時一陣辛酸。
“找到了,這裏,”他往一旁讓了讓,讓荊牧也能看清那處車胎上的劃痕,“挑着花紋薄的地方下手的,估計力氣不大,刀口倒是挺齊的。你得罪了什麽人嗎,居然這麽小人地紮你車胎,做得還不怎麽高明。”
“我不太清楚。”荊牧拉了陸有時一把讓他站起來,“補個車胎而已,十幾塊錢就能解決的事,也不算什麽麻煩。”
這人以前心也這麽寬的嗎?
“你不想知道是誰幹的?停車場那邊肯定有監控,去學校保衛處一查就能知道。”
“沒必要,不是什麽大事。”荊牧懶得費那個神,“話說回來,你怎麽這個時候轉學來了興城?”
陸有時心想,我還想知道你怎麽會在興城呢。對了,荊牧明明比他高一個年級的,現在怎麽會成了他的同級生?
“我爸忙工作顧不上我,就把我送到了我外婆這兒。先去把你的車修了吧,你知道哪裏有修車鋪嗎?我剛來這兒沒幾天,對這附近也不熟悉。”
荊牧往巷子盡頭一指,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然而老板不在,攤子倒是還擺着,心很大地挂了一張瓦楞紙牌,上書“回家做飯,補胎自便,費用十元”,牌子後面挂了個空了的八寶粥罐子,算是收錢罐兒。
荊牧說:“這老板飯點的時候從來不會在,我打算明天早上再來。”
“他這是讓客人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意思?”陸有時眉峰一挑。
“嗯,”荊牧笑着說,“就是這麽任性,走吧。”
“等等。”陸有時對着荊牧勾了勾唇角,“你看我的。”真是狂狷邪魅自信張揚……
荊牧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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