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天臺

第12章 天臺

他緊趕慢趕一路飛奔地跑回家,還是比規定的晚飯時間完了五分鐘。

一桌子人坐在那兒,默默地看着他進餐廳,一桌子菜擺在那裏,沒一個人動筷。

“對……”他話還沒說出來,就被沈清女士打斷了。

“坐下吃飯吧。”食不言大法瞬間發動,一桌子人跟集體按了開關似的,整齊劃一地開始用餐。

陸有時剛剛吃得太多,這會兒其實一點胃口都沒有,只好裝作細嚼慢咽的大少爺,盡量拖長時間。

好不容易等到了用餐結束的時間。他看到他外婆慢條斯理地擦幹淨了嘴角,喝了口熱茶:“小時,今天學校出什麽事了嗎?”

沈清女士作為華興的校董,随便給誰打個電話都能知道學校裏的情況,什麽校隊突然加訓之類的借口根本不能用,他就把事實挑挑揀揀地說了。

“路上有個同學的自行車胎忽然爆了,人還摔得不輕,”抱歉了哥,他在心裏默念,“我把那人送到附近診所包紮,然後又幫他把車修了。”

“修車?”

“噢,學校附近有個修車鋪,但是老板飯點回家了,就只能我自己動手。第一次修手生,就多花了點時間。”

沈清女士點了點頭,“幫助同學是好的,下次如果趕不及回家記得先打個電話通知一下家裏人。”

“我們會擔心的。”

陸有時有點受寵若驚,沒想到他外婆這回居然這麽好打發。他回了自己的卧室,突然發現忘了讓他哥加自己的QQ了。

打開手機,那人果然還是沒理會他。

也不知道那小團子怎麽樣了,可他就算抱着手機翻來覆去也沒法聯系荊牧,有點郁悶。算了,不想了,明天早上直接去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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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第二天他等了一個上午都沒等到這個時機。

前兩天的課已經把月考的卷子講完,現在終于開始講新的進度。上午的課校隊那些人基本都集體趴着,動作整齊劃一,令人嘆為觀止。當然前排那些畫畫的裏頭,插科打诨偷懶睡覺的也不少。

這班的老師基本不下講臺,大都秉持着“愛聽聽不聽拉倒”的良好教育風格。特別是歷史老師,李維新——也就是王哲口中的維尼熊。

長得是真的像。他進教室們那會兒陸有時都驚呆了,轉頭去看王哲,結果這二狍子睡得昏天黑地。

“今天我們來講專題二,古代中國的科學技術與文化。四大發明同學們都清楚,先講點你們不知道的……”維老師,抱歉,是李老師。他講話抑揚頓挫十分铿锵有力,且音色渾厚而清晰。

竟也十分催眠。

陸有時就這麽睡了過去,并且成功地穿越到了兩個小時之後,在一種難以形容的哭天搶地聲中猛然驚醒。

靠牆那排位置圍了一圈人,那令人牙酸的聲音就是自那圈人中心發出來的。

“我做不出來!我為什麽做不出來——”聲音之哀戚,令人為之動容。

王哲不在位置上,孫路寧抱着手臂坐着,一臉事不關己地看着那邊。

“那邊怎麽了,路子?”陸有時問道。

孫路寧搖搖頭:“我們早訓那會兒,教室裏好像發生了什麽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怎麽就這麽笨……”

其實這人的哭喊聲也沒多高分貝,不然早就把老師引來的,只是青春期的男生聲音都好聽不到哪裏去,而這個周詳大概正經歷着變聲期。

這是受什麽刺激了?

有個人在好聲好氣地安慰他:“別急,那什麽,我們一起算好不?你那練習冊能給我看看嗎,那本我好像還沒買。”

旁邊也有人七嘴八舌地說:“我月考全校倒數十七都沒哭呢,周老板你哭什麽啊。”

“瓜皮不是把你漏算的那三分加回來了嘛。”

“是啊,五班昨天還有人打聽你分數來着,我一聽,他們班那第一比你低了快五十分,還不知足?”

周詳沒理會他們,抱着自己的練習冊死也不撒手,幹脆嗚嗚哭了起來。

蔡一諾是哄也不知道該怎麽哄了,搶也不敢硬搶,還得顧着讓旁邊的人別再火上澆油,忙了個手忙腳亂。眼看上課鈴就要響了,他也不能一直占着別人的位置,正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一張A4紙遞到了他面前。

“大佬?”

“應該是這題。”荊牧說。

蔡一諾基本是脊柱神經反射式地雙手接過了那張紙,掃了一眼乍一下沒看懂,但還是趕緊把周詳從桌面上扣了起來,“詳,你看看是不是這道題,大佬給你寫出來了。”

周詳極力反抗,奈何他身板小抗不過,就這麽被蔡一諾搬了起來,抽抽噎噎地說:“別叫我詳,你才翔,你全家都是翔。”

“我不要看他寫的,我讨厭他,我讨厭他。”他推了一把蔡一諾,正好推在那張A4紙上,一張紙立馬變得皺皺巴巴。

蔡一諾有些尴尬地看了眼荊牧,一邊把紙抻平疊好,一邊說:“那個大佬,不好意思啊。”

荊牧搖搖頭表示不在意,他其實不太能理解周詳有什麽好哭的,又不是假酒喝多了至于這麽上頭嗎?

這事兒一直到上課才算完,還有人在課桌下建了小群,暗戳戳地編排。周詳又在桌子上趴了好一會兒,後來大概也緩過勁兒來了,衛衣兜帽一戴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張臉。

伍清看見他這樣也沒說什麽,依舊該講課講課。

課上到一半,荊牧感覺自己的肩胛骨又被戳了幾下。然後一卷小紙條越過他的肩膀,掉在了寬松校服的褶皺裏。

小紙條飛來飛去就是綜藝班裏一道靓麗的日常風景線,可荊牧從沒想過這紙條能掉到自己身上。

那小紙條卷得整整齊齊,封口處按了塊芝麻大的白色橡皮泥,沿着紙邊寫了四個大字。

“大佬親啓”

一看就知道是蔡一諾寫的。

蔡一諾看他大佬久久沒動忍不住又用筆杆子戳了他兩下,荊牧覺得自己要是再不打開看能被這人戳到下課,非常不情不願地打開了紙條。

開頭一句“大佬,非常抱歉!”後頭還畫了一個土下座的小火柴人。

“周詳他不是故意的,您大人大量別往心裏去。明天給您帶轉巷口的生煎包孝敬,保證帶熱乎的來!”

荊牧心想這真沒必要,他雖然不是大人大量,也不至于那麽小氣。不過轉巷口的生煎包是真的好吃……

由于班裏人不是趴着睡覺,就是趴着玩手機,前面那些小動作基本就毫無障礙地落在了陸有時眼裏,他越看氣壓越低。

課間那會兒他就已經很不爽了。

那個周詳到底是個什麽奇葩?居然大庭廣衆地沖着他哥喊“讨厭”。他哥哪裏讨人厭了,他也不看看自己那個小公舉的性格,哪兒來的面子說別人。

還有荊牧這人也是,熱臉去貼別人冷,呸呸,他哥臉一點也不熱,更不會貼別人。看起來高冷有什麽用,本質還是這麽喜歡閑操心。

那姓蔡的就更過分了,怎麽老喜歡上課的時候戳他哥,浪費別人的時間就是浪費別人的生命!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他哥居然還願意搭理他——紙條上到底寫了什麽?

陸大少這會兒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下課鈴響了,伍清半秒也沒耽擱就放了課,陸有時立馬跟被踩了電門似的蹿了出去。

王哲揚起來的手尴尬地拍着了一團空氣,“陸哥,一起去吃……”

“——他怎麽了?內急?”一臉懵逼的二狍子看向了他同桌。

結果孫路寧也已經從教室後門走出去了。

“诶,等等我啊路子!”

孫路寧心說,等你個傻狍子。中午的食堂就是青春的戰場,不跑快點是準備只吃剩菜剩飯嗎?于是他長腿一邁轉眼已經下了樓。

被抛棄的王哲同學突然覺得內心有些許苦悶,真是靠不住的塑料兄弟情。

荊牧打開天臺鐵門的時候愣了一愣。原本開門後迎接他的總是明媚得有些刺目的陽光,可這一次卻是柔和的陰影。

“你怎麽在這兒?”他跨過臺階上了天臺。

陸有時露出一個頗為得意的笑:“我覺得上頭風景不錯,就上來看看,沒想到你也來了。”

“看風景站這兒看?”荊牧往四周環顧了一圈,這個位置只能看到一圈磚牆的圍欄,“有這透視眼也不用爬這麽高了。”

陸大少撇了撇嘴,“你怎麽嘴越來越毒了。”

他沒注意到荊牧因為他這句話怔了一下,只聽他說了一聲“抱歉”,這一聲外裹着柔和的笑意,因此他更沒聽出來那其中的情緒。

“你不去食堂吃飯嗎?”

陸有時把身後拎着的袋子亮了出來:“早飯帶多了沒吃完,我可是堅決不浪費糧食的。”

荊牧看那袋子裏是倆大個的三明治和倆菠蘿包,外加一瓶純牛奶。心道吃是真的能吃,怪不得能長這麽高。

“去那邊兒坐吧。”荊牧帶着陸有時繞到了天臺小房子後面背光的地方,那裏堆着幾個廢舊的木箱,坐兩個人完全沒問題。

陸有時十分利索地把吸管插上,先喝了大半瓶牛奶,然後頗具指點江山氣質地瞭望遠方道:“這邊風景真不錯,怪不得你每天都上這兒吃飯。”

“你怎麽知道我每天都在這兒?”他一邊打開自己的便當盒一邊問。

陸有時朝他屁股下頭的箱子努努嘴,“這箱子擦得這麽幹淨,肯定經常有人坐在這兒,不然風吹雨淋的哪有這麽好。再說了,這兩天你都沒去食堂,我就知道你肯定上天臺了。”

荊牧把便當盒放在腿上,空出兩只手後朝着陸有時鼓了鼓掌,“厲害厲害。”

陸大少總覺得這人在哄小孩子,仿佛自己還是那個小學生。

“你就吃這麽點?”

荊牧看了看自己今天的午飯,上層是白米飯,下層裝着兩個肉圓和一堆炒蔬菜,營養均衡量多管飽,這還少?

“陸同學,安靜吃你的吧。”

“你叫我陸同學?哥,不帶這麽冷淡的吧。”

這小孩以前也是這幅德行嗎?荊牧看着陸有時陷入了沉思,獅子小時候絕對沒這麽厚臉皮自來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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